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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名 | 呂汝修 |
|---|---|
| 別名 | 號宜壽，又號餐霞子 |
| 出生年 | 1855 |
| 死亡年 | 1889 |
| 官宦經歷 | 不詳 |
| 編著作品 | 《餐霞子遺稿》、《海東三鳳集》（合著）、《竹溪唱和集》（合著） |
呂汝修（1855～1889），官章賡年，號宜壽，又號餐霞子，以字行。
生平
神岡三角仔(現台中市神岡區三角里)呂炳南次子。光緒元年(1875)生員，光緒十四年（1888）舉人。家豪富，購書兩萬餘卷，築筱雲軒藏之。師事吳子光。與其兄呂汝玉、其弟呂汝成合稱「海東三鳳」。
著作
著有《餐霞子遺稿》、《海東三鳳集》（合著）、《竹溪唱和集》（合著）。其中《海東三鳳集》，據王國璠《臺灣先賢著作提要》稱，係呂氏三兄弟合著，光緒十五年（1889）於北京刊行，由許南英、丘逢甲作序，呂汝成之子呂伯先擔任校刻，計四卷，惜今已不可見。民國七十年（1981）臺灣史蹟研究中心得到一批呂氏兄弟殘稿，是否即《海東三鳳集》，難以判定，後仍以《海東三鳳集》名義梓行。該書所收錄者共有四個部分：《海東三鳳集》、《餐霞子遺稿》、《竹溪唱和集》、《草廬居文稿》。其中《海東三鳳集》多為試帖詩，作者雖係呂氏兄弟，但逾半數的詩作未署名。書中所收詩多有重複，排版偶見錯簡，應非光緒十五年之梓行本。《竹溪唱和集》則為光緒七年（1881）呂氏兄弟和丘逢甲、傅于天等人同遊臺南時的唱和之作。茲以臺灣史蹟研究中心出版的《海東三鳳集》、《竹溪唱和集》、《餐霞子遺稿》為底本，參照館森鴻、尾崎秀真《鳥松閣唱和集》、林文龍《臺灣詩錄拾遺》、高火順《卅韻詩鈔》編校。
七言古詩
煎茶歌
春水潺潺綠漸生，銀瓶汲向烘爐烹。
煙煤散漫獸炭[1] 熾[2]，火星一點光精瑩。
初似趙姬調鳳柱[3]，儵[4] 聞秦女吹鸞笙[5]。
蟹眼已過魚眼沸[6]，切切竅中蒼蠅聲[7]。
翣時幻作雪花舞，奔波跳沫心駭驚。
兩耳雜聽萬松怒，長飆[8] 颼颼何善鳴。
颯[9] 沓[10] 吼號豗[11]漰湃，一洗從前笛與箏。
奇如龍湫[12] 絕頂瀉瀑布，大珠小珠閃眸睛。
縱如八月觀濤廣陵曲[13]，素車白馬前後迎。
猛如淮渦水怪[14] 不受縛，揉斷鐵鎖互抵撐[15]。
童律與鳥木[16]，四目空直瞠。
突如大海戲蛟鯨，北溟浴鯤鵬[17]。
揚鬐拍浪銀山[18] 倒，馮夷天吳[19] 紛鬥爭。
瑰形[20] 異狀殊難殫[21]，乾坤[22] 煮在半鎗鐺[23]。
我把紫筍[24] 擇，君把碧甌擎。
火候水性剛恰好，茶香色味真三清。
十碗我不辭，八碗請君傾。
一飲兩腋風欲至，再飲五斗酒醒酲[25]。
茶神合揖陸羽[26] 坐，水厄詎[27] 將王濛[28] 評。
有句聯石鼎，有書召彌明。
日日飲茶當飲酒，槍兮旂[29] 兮羅交呈并。
顧渚[30] 由來留舌本，建溪[31] 未是空得名。
就中一種密雲龍[32]，勝于仙人之玉瓊，屈子之菊英[33]。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拾壹冊。題名為「煎茶歌」。煎茶法是唐代陸羽《茶經》中所記載的一種烹煎方法，其茶主要用餅茶，經炙烤、碾羅成末，侯湯初沸投末，並加以環攪、沸騰則止。而煮茶法中茶投冷、熱水皆可，需經較長時間的煮熬。煎茶法的主要程式有備器、選水、取火、侯湯、炙茶、碾茶、羅茶、煎茶（投茶、攪拌）、酌茶。煎茶法在中晚唐很流行，唐詩中多有描述；至於宋朝流行點茶法，煎茶法遂漸趨衰亡。
本詩主要描述作者煎茶的過程：前二十八句，從汲水入瓶、燒炭點火起，詳細描寫了茶水沸騰的階段與其形狀、聲響等；其中使用了諸多前人詩詞曲樂之典事與各種神話，作為聲狀之比喻，從趙姬、秦女、廣陵曲，到淮渦水怪、童律、鳥木、北溟鯤鵬、馮夷、天吳等等，一層一層的堆疊，將感官想像發揮到極致，也表現了作者極細膩的觀察力；最後十九句，寫品茶的經過與經驗，兼舉數種名茶，做了簡單的評價。
【延伸閱讀】
1. 楊爾材〈煎茶〉二首，《近樗吟草》。
七言律詩
遣悶（二首）
年逾三十究何成，日向三田[34]肆力耕。攬鏡卻愁青髩改[35]，撚鬚時有紫髯生[36]。
也知疏嬾嵇中散[37]，未抵清狂阮步兵[38]。鳥語花香隨處好，全憑詩酒破愁城[39]。（其一）
聞說甘泉夜策勳[40]，海天差已靖夷氛[41]。和戎算定紆鴻策[42]，柔遠恩濃放犬群[43]。
莫為山川增感慨，從來時事等風雲[44]。太平歌詠書生責，只合焚香對典墳[45]。（其二）
【題解】
呂汝修〈遣悶二首〉，為二首七言律詩。詩的寫作時間約在1884年以後。第一首寫個人心境。此時作者尚未考上舉人。由詩中看來，作者應當正過著努力修身養性、不願情緒過度激動的生活。隨著時光流逝，步入中年，而難免為個人的成就有些焦慮。此外從他感慨嵇康不及阮籍看來，他應當對時局有所憂慮，只是不願形諸批評。詩的最後，自稱以詩酒遣愁，也呼應了全詩的憂慮心情。第二首寫對國家大事的關心。此時清廷重要的對外戰爭有中法戰爭。詩中以戰勝國的姿態寫清廷，一開始便聽說朝廷決定封賞中法戰爭的有功人員，結束了這場為時多年的戰爭。與法國的媾和、放棄對越南的宗主權，都是清廷天恩浩蕩的表現。但筆鋒一轉，又暗示這些場面話言不由衷，根本就是反話諷刺。因為時事變幻難測，且莫為朝廷的喪權辱國感慨吧！何況我們這些書生──尤其是還沒考取功名的書生──也不宜妄議朝政，只合歌詠太平、埋首故紙堆中。題為〈遣悶〉，可知作者對個人、對時政頗多牢騷，但因書生的身分，不敢妄議朝政，而只好用詩酒、用貌似歌功頌德般地大說反話，來一澆心中塊壘。
【延伸閱讀】
1. 丘逢甲，〈哭呂汝修同年三首〉，《全臺詩》第拾伍冊。
2. 朱啟南，〈汐止驛〉，《全臺詩》第參拾壹冊。
註釋
- ↑ 獸炭：做成獸形的炭，亦泛指炭或炭火。《晉書• 外戚傳• 羊琇》：「琇性豪侈，費用無復齊限，而屑炭和作獸形以溫酒，洛下豪貴鹹競效之。」
- ↑ 熾：音彳ˋ，火焰旺盛，引申為猛烈之意。
- ↑ 趙姬調鳳柱：趙姬，戰國時代趙國名妓，被呂不韋買下，後獻給趙國為人質的秦國公子異人。秦昭王48 年（西元前259）生下兒子贏政，贏政登位後，成為王太后；此當諭指美人。調，調音；鳳柱，蕭之樂器的美稱，如「鳳管鸞笙」；此句形容茶水初煮時，猶美人調弄管蕭，輕柔而緩慢的景象。
- ↑ 儵：音ㄕㄨ ˋ，同「倏」，忽然、快速之意。
- ↑ 秦女吹鸞笙：秦女，穆公女弄玉，漢劉向《列仙傳• 蕭史》：「（蕭史）善吹簫……穆公有女，字弄玉，好之。公遂以女妻焉……」曹植〈仙人篇〉有：「湘娥拊琴瑟，秦女吹笙竽。」鸞笙，管笙之樂器的美稱。此句形容茶水倏地沸騰，其聲彷若笙簧之鳴，清晰而透亮。
- ↑ 蟹眼已過魚眼沸：蟹眼，螃蟹的眼睛，形容水初沸時泛起的小氣泡；魚眼，水初滾為蟹眼，泡漸大為魚眼，此句形容茶水由初沸到微沸時的形狀；蘇軾〈試院煎茶〉：「蟹眼已過魚眼生，颼颼欲作松風鳴。」
- ↑ 切切竅中蒼蠅聲：切切，狀聲詞，形容聲音輕細。此句言沸水中心孔洞發出如蒼蠅飛的輕細聲音。
- ↑ 飆：音ㄅㄧㄠ，暴風。
- ↑ 颯：音ㄙㄚ ˋ，形容風聲，或風吹動樹木枝葉等的聲音。
- ↑ 遝：音ㄊㄚ ˋ，有重複、多之意，水翻騰沸湧亦稱遝。
- ↑ 豗：音ㄏㄨㄟ，撞擊、撞擊聲。
- ↑ 龍湫：湫，音ㄑㄧㄡ，水潭。龍湫，龍潭。
- ↑ 廣陵曲：《廣陵散》又名《廣陵止息》，譜的是戰國勇士聶政刺殺韓相俠累的故事；魏晉時，嵇康從一位老者之傳授指點學得此曲，其後嵇康遭司馬氏迫害，臨刑前仍從容不迫，索琴彈奏此曲而慨然歎曰：「《廣陵散》於今絕矣！」
- ↑ 淮渦：傳說中的淮水神名。
- ↑ 抵撐：抵，擠推；撐，支持、抗拒。抵撐，指相互擠推、抗拒。
- ↑ 童律與鳥木：助禹治水之二神祇。唐末陳翰《異聞集》載大禹治水，來到淮河，見一水妖名巫支祈，十分兇猛，以身將淮水岸觸崩，禹即派地神烏木田、童律與戰，但均敗下陣來云云。
- ↑ 北溟浴鯤鵬：北溟，北海；鯤鵬，出自莊子的《逍遙遊》：「北冥有魚，其名曰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此句形容沸水激滾，如浪掀起，猶鯤鵬在北海沐浴，壯闊驚天。
- ↑ 銀山：指浪花高捲所形成的、狀如山勢的浪濤。
- ↑ 馮夷天吳：皆古代的水神。馮夷，傳說中的黃河之神，即河伯。天吳，吳地之水神，八首人面，虎身十尾。
- ↑ 瑰形：奇特、傑出之形貌
- ↑ 殫：盡。
- ↑ 乾坤：八卦中的兩爻，代表天地。
- ↑ 鎗鐺：音ㄑㄧㄤ ㄉㄤ，狀聲詞，金屬撞擊的聲音。又、鐺，音ㄔㄥ，古代也指一種有腳的鍋。
- ↑ 紫筍：產於湖州（今浙江吳興）長興顧渚山的一種茶，由於嫩葉微帶紫色，葉背卷曲似筍殼，故名紫筍；陸羽作《茶經》評其為「茶中第一」。
- ↑ 酲：音ㄔㄥ ˊ，病酒，酒醉昏沉的樣子。
- ↑ 陸羽：陸羽（733-804），字鴻漸，唐朝復州竟陵（今湖北天門市）人。一名疾，字季疵，號竟陵子、桑苧翁、東岡子，又號茶山禦史。所著《茶經》總結唐及其前代有關茶業科學知識和實踐經驗，是世界第一部茶書專著，《新唐書• 陸羽傳》雲：「羽嗜茶，著經三篇，言茶之原、之法、之具尤備，天下益知飲茶矣。」後被譽為「茶聖」、「茶仙」，晚唐逝世後，被祀為「茶神」。
- ↑ 詎：音ㄐㄩ ˋ，豈，怎。
- ↑ 水厄詎將王濛評：王濛（309-347），字仲祖，小字阿奴，太原晉陽（今山西太原）人。東晉名士、外戚，官至司徒左長史。王濛好飲茶，有人至輒命飲之。士大夫有前往拜會者，則曰：「今日有水厄」。
- ↑ 旂：音ㄑㄧ ˊ，同「旗」。
- ↑ 顧渚：湖州（今浙江吳興）長興顧渚山，以產紫筍茶聞名。紫筍茶形質俱佳，乃上貢珍品，唐時還在顧渚山中的金沙泉邊設立「貢茶院」，專為皇家製貢茶。
- ↑ 建溪：茶名，產於閩江上游建溪一帶的茶稱為建溪茶，泛稱建茶。建茶之名，最早見於唐代陸羽《茶經》，到了宋代，被蔡襄《茶錄》稱之「建安之品」，成為一朝時尚，文人歌頌者極多。
- ↑ 密雲龍：屬於建茶的一種，出自進貢用的龍鳳團茶而圖紋更精緻者。龍鳳團茶乃壓製成小茶餅的蒸青綠茶，其外形印有龍鳳團案，故名之，因工藝精緻，產量極少，主要作為進貢用。
- ↑ 屈子之菊英：屈子，屈原；菊英，秋菊之落花；屈原《離騷》：「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此以比喻自己的修身潔行。
- ↑ 三田：道家謂兩眉間為上丹田，心為中丹田，臍下為下丹田，合稱三丹田或三田。唐呂岩〈贈劉芳處士〉詩：「悠悠憂家復憂國，耗盡三田元宅火。」
- ↑ 攬鏡卻愁青髩改：化用李商隱〈無題〉句：「曉鏡但愁雲鬢改」。髩，通鬢。青髩，黑色的鬢髮。
- ↑ 紫髯生：古人以紫、黃為貴，此指其鬍鬚容貌偉盛，氣勢威武。
- ↑ 疏嬾嵇中散：嵇中散，嵇康，三國魏譙郡銍人，曾官曹魏中散大夫，世稱嵇中散，性疏懶，其〈與山巨源絕交書〉自稱「不涉經學，性復疏嬾」。後遭鍾會所忌，被司馬昭處死。
- ↑ 未抵清狂阮步兵：未抵，比不上。清狂阮步兵，阮籍（三國魏陳留人，曾任步兵校尉，世稱阮步兵），性狂放，然口不臧否人物，詩文中常以「阮狂」為狂放之典故。
- ↑ 愁城：喻愁苦難消的心境。
- ↑ 聞說甘泉夜策勳：甘泉，甘泉宮，為秦代興建的離宮之一，漢代經數次擴建，成為次於長安政治中心之外重要的避暑與理政的行宮。此處有所借代，應係借指李鴻章、或者朝廷中樞。策勳，記功勛於策書之上，論功行賞。
- ↑ 海天差已靖夷氛：指中法甲申戰爭的結束。中法甲申戰爭，發生於光緒九年十一月至十一年二月間，是清朝與法國爭奪越南的戰爭。該戰二國互有勝敗，然中國勝面較大。但最後清廷簽訂《中法新約》，放棄對越南宗主權，以換取法軍退出基隆、澎湖。
- ↑ 和戎算定紆鴻策：和戎，與蠻邦講和。算定，計策已定。紆，迴旋、斡旋，指決策者能權衡輕重、隨機應變。鴻策，英明偉大的決策。此句意為：在處理對法國事務上，衡量輕重，計算已定，作出了英明的決策。
- ↑ 柔遠恩濃放犬群：柔遠，安撫遠方邦國。恩濃，天恩浩蕩。此句意思為：清廷天恩浩蕩、安撫法國等外夷。放棄對越南的宗主權，不過是放棄犬群罷了。
- ↑ 從來時事等風雲：時事世局，向來如同風雲一般，變幻難測。
- ↑ 只合焚香對典墳：合，宜。典墳，典籍。全句意為：只宜對著典籍焚香默禱，喃喃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