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鍾(溫濤)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送鍾》是中國當代作家溫濤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送鍾
秋高氣爽,沒有霧霾。
老付興沖沖跨進家門,愛人春花麻利地扔過來一雙拖鞋,「剛拖過的地,不換不准進門。」老付早已習慣了春花的刀子嘴,豆腐心,樂呵呵地換好拖鞋。春花順手接過公文包,「今天啥子事,啷個這麼高興,你買彩票中了獎啊,不像往天,老闆着臉,像別人欠你錢似的。」春花又開始數落起老付來。
老付壓低聲音,「我們處里不是要提拔一個處長嗎,你曉得這回事噻。」外來女婿的四川話,水平快要超過春花了。「怎麼了,這回要提拔你嗎?」春花立馬激動起來。老付有點得意,「你不是一直怪我沒送禮嗎,今天下午,我專門去了趟簡副廳長家,把禮物送出去了。」
春花猛地拍了拍大腿,「這下對了,總算你開竅了。如今這年頭,再有能力,還不是要四處燒香,到處打點打點。」春花罕見地直夸老付。「不過不值錢,198元,一件藝術品,掛鍾。」老付對他在鐘錶世界買回的禮物很滿意,還沉浸在如釋重負的喜悅中。
春花腦袋「嗡」的一下,「送鍾,送鍾,老付,你買的啥子東西喲,有送領導這個東西的嗎?」「這下好了,你還要不要在單位混了,我看你一輩子都只能是副處長了!」春花連晚飯也沒弄,氣哄哄的,摔門而出。
默念了幾遍「送鍾」、「送鍾」,老天爺,居然沒有想到「鍾」的諧音,老付被重重的關門聲驚醒,連他自己都懷疑腦袋是不是被門擠了。
老付在省文化廳工作,任文化市場管理處副處長多年。老付其實並不老,才四十多一點,正兒八經大學畢業。處長調省發改委任職去了,處長一職空閒了一年多,處里的日常工作就由老付主持。據廳里管人事的同志說,年底前要把處長的空缺落實了。本來,老付並不看重什麼處長不處長,只管幹好工作就行。農村里出來的娃兒,政治上沒有什麼野心。上次選拔處長時,老付就是最有競爭力的人選,他愣是沒有報名。
老婆子春花比老付小几歲,漂亮而潑辣。一直嫌老付窩囊,嘮叨他沒出息,別個的男人又如何如何,這一點跟大多數家庭相類似。女人總是企圖改造自己的男人,男人被改造了一輩子,有時也達不到女人的期望值。最可惱的是,新入職的大學生小張,黃毛丫頭一枚,不諳世事,不懂機關規矩,嘰嘰喳喳地稱老付為「付副處長」,還說什麼「負負」為正,搞得老付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尷尬得很。
另一個副處長小王,小伙子有衝勁,善於組織協調,剛進管理處沒幾年,很快就熟悉了業務,也提了副處。坊間傳言,他系某某副省長老婆的侄兒,此次提拔處長,據說已經內定是小王了。老付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老付的分管領導是簡副廳長,兼管人事工作。簡廳很器重老付,認為他講原則,能力強,不拈輕怕重,工作上很是支持。老付與簡廳同住城西,但從來沒有到簡廳長家去拜望過。
老付心想還是應該跟領導聯絡聯絡。他第一念頭其實是送錢(主要是受老婆春花啟發),轉念一想,簡廳這個人挺廉潔,以前在某市擔任過紀委書記,即使自己送,簡廳肯定不會收。而且現在中央正在大力開展反腐倡廉,打虎拍蠅獵狐,誰還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幹違法亂紀的事情?送煙送酒還是送茶,老付的腦殼都想痛了,也沒有想出一個好點子。
上周末,老付看見簡廳長小子,小孩正讀高二。老付靈機一動,買一個藝術鍾送去,既有文藝范,又可以掌握好學習時間,豈不正好。老付相當佩服自己的聰明,忍不住想給自己點個讚!
老付特意做足了功課,問清楚了簡廳的住所。下午請了半天假,飛快買好掛鍾,直奔簡廳長家裡。簡廳不在家,簡廳的老母親在,老付心想正好,廳長在,自己還不知道說些什麼好。老太婆平時也挺寂寞的,兒子媳婦都在上班,孫子在念書,沒有更多的時間陪她。老付就老老實實陪老太婆聊天,拉家常,擺鄉下的趣事。老太婆精神矍鑠,健談,耳朵有點背,但很快記住了老付。老付走的時候,把掛鍾放在了客廳的茶几上。
春花出去還沒有回來,肯定是到超市買打折的日用品去了。老付也沒心思吃晚飯,很沮喪,長這麼大,第一次送禮就辦砸了,老付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罷了罷了,自己天生就是副處長的命,以後繼續讓小張叫自己「付副處長」吧。
十二月,經過推選、測評、考察、公示等環節,老付高票當選為廳政策法規處處長,小王為廳文化市場管理處處長。廣大幹部職工,包括老付、小王都覺得此次選拔任用幹部,程序透明,公平合理。
簡廳後來代表廳黨組與老付談心談話。談話結束後,說他老母親看人很準,老母親說小付是個很實誠的人。簡廳最後掏出200元錢,硬塞給老付,說謝謝你送的鐘哦。
老付,堂堂東北大漢,手足無措,窘得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1]
作者簡介
溫濤,《西南作家》雜誌簽約作家,內江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