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的冬捕(李克東)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記憶里的冬捕》是中國當代作家李克東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記憶里的冬捕
冰鑹
冰鑹,又稱冰鑹子、鑹子,是北方地區特有的一種冬季鑿冰捕魚的必備工具。《漢語大詞典》釋義:「冰鑹,鑿冰用的器具。」這種老式器具興許是太原始或年代太久遠了,即使在民間也基本絕跡了。
鑿冰捕魚古已有之,冰鑹的外觀「古貌」猶存,構造簡單,製作簡陋,形體笨拙,整體1米來長,呈上粗下細的圓椎體。它的尖部是鐵質的,分三棱或四棱不同樣式,打造成鋒利尖銳的利器,利於鑿冰破冰。一般由鐵匠鋪打造,過去鐵匠鋪專門打制各種農具,也有走街串巷的鐵匠,經過煅燒、敲打、淬火等多道工藝處理,造成鋒利耐用的利尖,並留有安裝木柄的褲。木質的部分是整塊的圓木或方木,多為硬雜木,不易開裂,且具有一定份量,高度與鐵質部分差不多,40厘米左右,下端削細鑲入鐵褲之中,大約鑲入20厘米左右。在粗大的木柄上部,距離頂部十來厘米的地方,打孔安置一根直徑5厘米左右的圓木,兩側露出十幾厘米,便於雙手用力緊握,把鑹高高舉過頭頂,再用力砸向冰面,力量再大也不會震手,保證鑹到冰碎,冰碴四濺。別小看這塊木頭,需請村裡的專業木匠製作,才能保證安裝合適。一把冰鑹看似簡單,卻集中了鐵匠、木匠等農村能工巧匠的共同智慧和勞動。
舊時的落潮灣一帶,別看十年九澇,每到秋後,大大小小的溝汊的水便會「瘦」下來,也就是水量少、水位淺,只剩下坑坑窪窪里才存下水,魚也就更集中了。再往上游的李八廒、玉官莊周邊,多是長條形的坨地,坨地之間的壕溝也便成為冬捕的最好去處。當北風勁吹,大地飄白,河渠封凍,正是冰上捕魚的時機。小的時候,常常跟大人一起去捕魚,用冰鑹砸冰是大人的事,在小孩子眼裡,看着爺爺、爸爸用尖銳的鑹子一下一下往冰面鑿,是那麼輕鬆自如,每砸一下,周圍便蹦起無數塊大小不同的碎冰來。冰層厚達二三十厘米,需要鑿擊很長時間,直到打成比臉盆稍大的窟窿,四周邊沿還要修理整齊,便於下撈凌旋轉。如果冰層下水足而氣溫又高,一旦破冰會立刻有水涌到冰面上來,有時還會帶上一些魚來,魚兒起初還能蹦噠幾下,但很快便凍僵了。
跟着大人去撈魚,任務就是幫着揀魚,耳濡目染也便學會了使用一些漁具。待少年之時,個頭兒稍長起來,勉強能舉得動冰鑹了,就試着去獨立捕魚。在一條長長的冰溝里,或一塊挺大面積的坑塘里,有時會集中很多人一起在冰眼裡撈魚。人多反倒是好事,鑿冰破洞多,下的撈凌多,往往會攪得冰層下的魚群「四鄰不安」,無處躲藏,人人都會有收穫。如果是上一天的冰窟窿,由於一夜之間冰凍得還不算太厚,鑿起來容易很多。
冬天的魚很金貴,雖然每次出去捕獲的數量不會很多,回家收拾乾淨,鹹菜熬魚或貼餅子熬小魚,足能讓人大快朵頤了。
撈凌
俗稱的撈凌,言指一種小型的撈魚工具。據《浭陽風土》一書釋義:「捕魚的網具。它是由一個竹坯子的圓圈,拴上一個網兜,再固定在一根木杆上。」儘管這種物品普遍使用,讀音大致相同,但怎麼寫這兩個字一直爭論不休,有人寫成「撈靈」,也有人寫成「撈籬」,其實,它和現在釣魚者使用的撈網(也叫抄網、抄子)是一樣的,只不過製作材料有異而已,製作原理類似捕蝶網。東北地區稱之為抄羅子、絞羅子或抄撈子,均指同一物件。據考證,撈凌一詞,古已有之:「撈菱,亦作撈凌、撈鈴。顫抖貌。」雖是《漢語大詞典》的權威釋義,但並不是作名詞使用,與本文之義大相徑庭。
自古以來,曹妃甸農村扎箔(方言,bao,二聲)捕魚最為普遍。在河渠溝汊有緩慢水流的地方,富有經驗的農人利用葦箔布好「迷魂陣」,即紮成各種不同的旋兒,而且大旋套小旋,這樣會「網」住過往的魚,有時甚至是清一色的一種魚,那就是截獲了洄游的魚群了。從魚箔的旋里往外起魚,就是依靠撈凌,沿葦箔邊緣輕撈慢起,魚多的時候,會撈多半兜子的魚,返身倒入帶去的魚簍或籠筐里,再接着撈,直到撈乾淨為止。
冬季破冰捕魚的時候,撈凌是必備工具。用冰鑹鑿開五六十厘米大小的冰窟窿,鏟淨殘冰後,就全靠撈凌發揮作用。先把撈凌網插入冰洞,雙手握住長杆,順着一個方向攪動,冰下的水很快便會引成漩渦,魚隨着漩流進入網內,在收網之時,極迅速地朝相反的方向逆行起網。撈上來的魚都不太大,攪一陣,撈一陣,一會就會大汗淋漓,口渴了就嚼幾口晶瑩的涼冰,從嘴裡涼到胸間。
撈凌還是秋後淘魚必需之物。淘魚是用斗子雙人扯着淘水,「淘干拿魚」,待水位下降,就要及時用鐵鍬挑出一條溝來,再在斗坑外圍搭起埝,支起撈凌,接住順流而下的魚,魚特別多時,還要安插一大一小兩種網目的撈凌,一個接大魚,一個接小魚小蝦。
製作撈凌的邊框,多是用竹、木烤揻而成,在周圍系上魚網,網子都由自家編織而成,網目大小依據所撈之魚的大小而定。過去的每戶人家裡,大都準備兩三個不同網目和兜長的撈凌,因為是棉線織成,極易破損,出現破洞後,還要及時補網。哪家有精通漁事的老人,經常對孩子「授人以漁」,使之受益終身。
捋鈎
捋鈎是一種冬季捕魚專用工具。曹妃甸的老百姓過去都這麼稱呼,或許是因為方言亦或捋鈎里有柳樹元素的原因,也有的地方將其稱為柳鈎的。
捋鈎的主體由鈎把(鈎杆)、鈎槍組成。鈎把,是一根兩米來長大鞭杆粗細的使用順手的木棍,與之相連接是兩三米長的整體呈開口「U」型的光滑木杆,是用帶自然彎曲度的柳樹或榆樹枝杈經火烤後揻成,越往梢部越窄越細。梢部的最前端固定有秤鈎子狀的鐵製細長鈎,約20多厘米長,鋒利且無倒須兒,一般依次排列兩三鈎最為常見。
一盤好的捋鈎,鈎把前端差不多一人來長,被削颳得沒有一點兒稜角和毛刺兒,接頭之間貼合得嚴絲合縫,鈎槍的彎度揻得大小正好合適,用細鐵絲捆綁得結結實實。為了防止連接處因乾濕無常而開裂,要用鐵鉚釘鉚合或鐵絲纏繞緊。好使的捋鈎平滑應手,軟硬適中,富有彈性。捋鈎不用時多成橢圓圈兒,用小繩把鈎和把綁在一起,掛在廂房的牆上。
捋鈎鈎魚要在進臘月以後,這時,冰層多已凍到了近二尺厚,莊稼人也收拾完了場院,冬閒下來才尋找合適的地方進行冬捕。用捋鈎多是在河湖溝渠等面積不大的淺水區域進行,並以冰層凍得離水底的距離越小,水底地形越平緩為最好。因為這樣的環境魚遊動的空間受限,便於捋鈎在冰面下的穿插。
鈎魚人外出冬捕十分辛苦,需要帶着冰鑹、鐵杴、撈凌和魚簍一類的工具,在半透明的冰面上邊走邊悉心觀察環境。根據岸邊地形、冰的顏色、所生水草種類等,憑經驗尋找可能藏有魚群的地方。選好後要用冰鑹打冰窟窿眼,大概五六十厘米的開口,便於捋鈎施展,再用鐵杴撈乾淨冰塊。緊接着,手握捋鈎把,將鈎槍展開順進冰洞之中。無需釣線、魚餌,只需彎下腰,快速地上下來回抽動捋鈎,就能用那固定的鐵鈎將魚鈎住,鈎到魚後要順勁兒均勻地將捋鈎向上提出,這樣鈎住的魚才不會在中途逃掉。這一連貫的動作說起來簡單,實際上需要極高的技巧,試過之後就會知道,能順暢拎起來左擺右晃、顫悠悠的捋鈎就已經很不易了,將其揮動自如就更難了。捋鈎耍得好的鈎手,水中是否有魚用捋鈎一探便知,從捋鈎上摘魚時,也無需停下,僅憑手勁兒一抖手腕,鈎上的魚便會自動脫鈎。捋鈎掛到的魚往往較大,多是一些大鯽魚、鯉魚、白鰱等。
過去落潮灣一帶家裡置辦捋鈎的人家並不太多,但每個村莊裡都會有兩三家。鈎魚人也不是單純以打魚為生的漁民,多是單兵作戰或三三兩兩冬閒下來的莊稼人。鈎到的魚大多用於調劑生活,改善自傢伙食。
簍子
《辭海》這樣解釋「簍」:「用竹子、荊條、葦蔑等編成的盛器,一般作圓桶形。」《辭源》說是「用篾或荊條編成的筐。急就篇;『簁箄箕帚筐篋簍。』唐顏師古著;『簍者,疏目之籠,亦言其孔樓樓然也。』」
說起簍子,一般人可能首先想到的是南方人後背上背的那種竹簍,或叫背簍,可以盛放東西,也可以背小孩,拴上繩子還可以用扁擔挑着,總之,南方的男人女人似乎都離不開竹簍子。然而,北方對簍子這種盛具的稱謂雖然與南方並無差別,但其材質、用途卻大相徑庭。舊時曹妃甸的簍子多是當地所產的蘆葦,高粱的䉲子編織而成了,有大有小,大小差距甚大,均不像南方簍子那麼結實牢固、可貯可運。葦簍沒有那麼牢靠,甚至稍一載重就會變形走樣,並經不起搬運,其基本功能就是用於貯藏。
在眾多的葦編製品中,葦簍較之鍋蓋、炕席等平面之物的技術含量要大得多,底部是方形的,從四個角往上過渡為圓柱形,寬和高大約70-80厘米,這是常見規格,個頭不算大,盛東西卻很能盛,被當地百姓稱之為「賊簍子」,主要是因為蘆葦編成的外皮很薄,又很富有彈性。
葦簍在海水捕撈行業使用十分普遍。諸如過去盛產的蝦虱子(烏蝦)產量非常大,是做滷蝦醬的好材料。這種水蝦個頭小得像虱子,盛放在任何一件器物中都不合適,葦簍似乎就是專門為盛它而發明的一樣。這小東西不僅不會漏掉,同時還能及時把裡邊的水分控出去,可謂一舉兩得。
舊時的農民無地或少地,有土地者也不過幾畝薄田,年豐秋稔收糧也不過數擔,簍子就成了大多數人家的糧倉,大者可裝三五百斤,小的也可納幾十斤。日子雖然過得貧寒,但屋內也都會放幾個大小不等的簍子,分裝各種什物。最小的簍子是菜簍,高不過一尺,專門用於包菜餑餑、包餃子擠菜餡。大白菜的水分大,餡內既無肉又少油,包時必須先殺湯,於是把剁好的餡裝入菜簍,蓋上屜布,上覆木板,從上用力擠壓,菜中的水分便順着篾子縫流淌出來。
做簍子的材料,除了當地所產蘆葦,再就是用秫結䉲子編織。高粱曾經是適宜坨地上生長的主要糧食作物,從秫秸杆上剝下來的䉲子,既寬且長,韌性好,是編簍子的絕佳材料,而且可以編織成很大的簍子。據說最大的簍子,有一人來高,水缸般粗細,專門用於盛放棉花,真不愧為「賊簍子」之稱號。
筆者曾經去新疆博物館參觀,看見過一隻蘆葦編成的大不盈尺的簍子,竟與我們當地的冬捕時盛魚的簍子幾無二致。勤勞智慧的先人們很早就知道就地取材,滿足生活和生產之需,他們用自己的聰明才智編織着嚮往的生活。[1]
作者簡介
李克東,1962年5月生,唐山市曹妃甸人,1981年畢業於唐山師範專科學校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