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記憶(龔保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臘月的記憶》是中國當代作家龔保彥的散文。
作品欣賞
臘月的記憶
一進入臘月,春節的氣氛就越來越濃了。無論城市還是鄉村,人們都忙忙碌碌或奔走在街道及公路上,或徘徊在集鎮的市場裡,或流連於繁華的超市里,或忙活在自家的庭院裡,買新衣、辦年貨、殺年豬、熏臘肉、灌香腸、做米酒、寫春聯、灑掃除塵……把年節的氣息渲染得一天比一天濃,使整個臘月瀰漫着一種熱鬧、喜慶、歡樂、祥和的氛圍。
臘月是次年農曆年春節前的一個月份,也是本年農曆年最後一個月,即農曆12月。它本質上和一年12個月份中其它月份沒什麼兩樣,只不過是時序遞進中一個頂平常的時段而已。但因其有臘八節、除塵節、除夕等節日,在我們這個有着5000年文明史的中華民族,就有了特殊內涵。它是喜迎新春、走向新的一年的起點,也是親人團聚、好友歡聚的好時候,更是所有美好願望展示的一個窗口。因而歷來受到人們重視,凝聚了所有華夏兒女深重的情結。千百年來,廣袤的中華大地上,東、西、南、北、中,雖地域不同,風俗差異,物事有別,但不論城市還是鄉村,都形成了一種特有的臘月文化,歷史悠久,影響深遠,深植每個國人心中。
古時,很多文人墨客對臘月都情有獨尊,創作出了許多膾炙人口的吟詠臘月的詩詞。漢朝無名氏的「臘月來歸,不敢自言苦」,描寫了孤旅在外、萍蹤異鄉的遊子臘月返鄉的心情;唐代邊塞詩人岑參的「向南風候暖,臘月見春輝」,從氣候上描寫了臘月的景象;南宋愛國詩人陸游的「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從具體物件上描寫了農家臘月待客的盛情;而明代詩人沈明臣的「臘日湖波穩,乾坤自混茫」,則描寫了臘月江南水鄉湖水碧波蕩漾的景況。
我清楚記得,自己小時候在鄉下老家時,還是七十年代末。那時儘管生活還很困難,但每年一進入臘月,各家各戶還都是要盡力張羅着過個熱鬧喜慶的年的。大人們除了給娃娃女女早早買布做新衣新褲,還將養了一年的或大或小或肥或瘦的年豬找殺豬匠宰了,將一塊塊豬肉塗抹上食鹽和花椒粉、生薑粉、辣椒粉等佐料,放在缸里醃一醃,然後把它們取出來用點燃的柏樹枝熏熏,製成顏色鮮艷的臘肉,掛在房前屋檐下或閣樓上,累累垂垂,琳琅滿目,在微風吹拂下,在陽光照曬中,終日散發着縷縷十分濃郁的清香,非常誘人。母親除了醃製臘肉外,還磨豆漿點豆腐,泡黃豆生豆芽,蒸酒米做米酒。她點的豆腐白白的,厚厚的,老嫩合適,很得左鄰右舍、遠親近鄰賞識。她生的豆芽脆嫩頎長,肥胖無根,涼拌或炒着吃都香脆可口。她做的米酒,因在蒸米、拌曲、發酵等幾個關鍵環節上把握得好,顏色美觀,味道醇厚,香氣撲鼻,誰喝起來都誇獎說好。為此很多人家還專門上門來請她去幫他們做。母親於是成天去了這家去那家,忙完東家忙西家,從早到晚忙得團團轉,經常一臉倦容,一身疲憊。儘管如此,她仍覺得自己能用辛苦換來很多家人的高興,是值得的。因而心裡老是樂呵呵、甜滋滋的,沒一句怨言。在我心目中,那時的臘月是香甜的臘月,是母親忙碌的臘月。
臘月里的第一個節日應該是臘八節。這個節在鄉下是很被重視的。這日按風俗要吃臘八粥。母親這天早晨早早起來,將頭一天就準備好的紅蘿蔔、白蘿蔔、白菜切成丁,把它們跟瘦肉絲炒在一起,然後倒進熬得有八九成熟的稀粥里,攪勻,再用小火稍微熬一熬,不大一會兒功夫,一鍋香噴噴、稠糊糊的臘八粥就做成了。我跟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幾個孩子在吃臘八粥以前,先要按照母親吩咐,給我家院壩邊的杏樹、桃樹、蘋果樹、櫻桃樹、核桃樹「餵」一點,就是用鐮刀在這些果樹幹上砍個小口,將臘八粥用勺子「餵」一些進去。這樣做一是期望這些「吃了」臘八粥的果樹來年花繁葉茂、碩果盈枝,有個好收成;二是希望它們保佑年幼的我們健康快樂成長。
臘八節剛一過去,沒有多少日子就到除塵節了。這天全村最大的任務就是大掃除。吃過早飯,只見每家每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齊動員,用笤帚把自家前廳後院仔仔細細打掃一遍,用綁在竹竿上的掃把將積在房子屋樑椽瓦、門窗牆角上的揚塵、灰絮、蛛網掃掉,用抹布把家裡各種器物及桌椅板凳、箱籠櫃篋、灶台床架等挨着擦拭乾淨……直到整個農家房屋及院落窗明几淨、煥然一新,呈現出一派乾淨整潔、欣欣向榮的風貌。
除塵節過後,眨眼就到了除夕。這是臘月的最後一天,也是整個臘月的高潮。天黑以前,家家戶戶在堂屋門、睡房門、廚房門,甚至欄圈門上貼完紅彤彤的春聯,去村外田野或山坡上逝去了的親人墳上燒完紙、焚完香、放完鞭炮,做完祭典活動,就高高興興團聚在家裡,圍坐在一張飯桌旁,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地吃年夜飯。大家吃菜、喝酒、嘮嗑、聊天、談年景、說新的一年裡的美好願望,放煙花爆竹,在歡度一年中最後一天時光的同時,迎接新年的到來。
這天夜裡因每家每戶都老少皆在,長幼咸集,闔家團聚,所以不論走到村里哪個地方,不但能見到其樂融融、親情濃郁、熱鬧喜慶的場面,還能感受到一種濃濃的生氣、喜氣、祥和之氣。
我自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參加高考考上大學離開家鄉住進城市至今,轉眼間已近三十年時間過去。這近三十年時間裡,儘管年年都在異鄉逢臘月,年年都在異鄉過臘月,也親眼目睹了臘月的形式和內容隨着社會的變遷、時代的進步、生活水平的提高發生的一些變化,但對小時候故鄉臘月的記憶不但絲毫沒有減淡,反而隨着歲月的流逝記得更加清晰。我想,對故鄉臘月的記憶,不啻是我這個遠離故鄉的遊子一個人獨有,而是普天之下所有離開故鄉、身居異地的遊子所共有的吧?因為它不僅陪伴過我們童年的成長,還在我們生命的年輪里留下過深深的印痕。它是生養我們的故土在我們心裡紮下的根,它是親情鄉情故土情在我們心裡長出的一棵永遠茁壯、永不倒伏的常青樹…… [1]
作者簡介
龔保彥,男,作家,陝西省漢中市南鄭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