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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馬向男)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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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端午》中國當代作家馬向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端午

人們後來說起端午時候,總也繞不開,每回都得說起小時候的那個端午。

端午家在生產隊場院的旁邊,與放着一輛輛大車的青磚車棚相鄰,所以從小端午就聽慣了大車出入生產隊的車軲轆聲、車把式的吆喝聲和大鞭子的梢兒頭在空中打榆樹尖兒落葉紛紛飄落時那好聽的脆響聲。

端午五歲時就開始自己跑去生產隊裡玩,玩場院裡晾曬的墊牲口棚的白沙土,玩旁邊還未攤開的大土堆。在端午他娘玉秀喊他的時候,他竟然學會了捉迷藏,把自己藏進了在土堆上挖成的城堡里,直到被玉秀捉了去拍去他身上的土拎着或夾在胳膊下面逮回家去。

公公婆婆走得早,所以玉秀這幾年連看孩子帶給男人和小叔子們做飯收拾家務,一直未去生產隊裡出工。雖然她多次要求去,但孩子小,只得是一次又一次罷了。

陳尚德是生產隊的大車把式,牲口車使喚地好,雖然歲數不大,但也是年輕人里的老把式了。陳尚德十九歲,在生產隊裡出工還不到三年,人穩當幹活兒踏實,被隊長看中交給了老把式老陳,也算是給使喚了快一輩子牲口車的老陳收了個關門徒弟。

後來,陳尚德很快出了徒,棗紅馬大青騾子大車使喚得得心應手,老陳這才慢慢地放了手,放心地由徒弟也是當家子侄子自己揮着鞭子出村上地去了。不過,老陳也有對這個徒弟不滿意地方。尚德不再的時候,他有時會駛着大車自言自語地嘟囔,也像是在說給拉車的牲口聽:駛着個大車還時不時地帶着個小孩子,也不嫌鬧騰得慌!

就是這個時候,六歲的端午爬上了陳尚德的車尾巴,並且喜歡上了大車跑在路上這種顛簸的快樂和馬脖子下面那串銅鈴發出的悅耳響聲。端午喊尚德叔,每喊一聲,尚德便得意地應着。長長地響亮地「哎——」過一聲之後,趕緊着從衣兜兒里摸出小把花生或是從牲口屋裡抓來的料豆塞進端午的小手裡。看着端午坐在車箱裡一顛一顛地美美地吃着,陳尚德心裡很美。

端午粘着尚德,直到後來每天都得要找他尚德叔、一天不見就不回家吃飯的地步。看尚德喜歡自己的兒子,玉秀也很高興,她盤算着,等端午慢慢地能離開人了,她也就能下地出工掙工分了。

看端午與陳尚德的親熱勁兒,鄉親們也淨逗他倆:「德子,認成乾兒吧,這叫那什麼,認下乾爹等乾娘!對吧,大夥說?叫你玉秀嫂子回她娘家村里給你也說個俊媳婦兒來!」

見別人逗,二悶頭也開始逗尚德逗端午:「端午,叫尚德乾爹!叫叔不也是叫嘛?反正叔和乾爹是一個輩兒!」這幾句也是他剛從別人那裡躉來的,二悶頭學話學得可快哩……

端午仰起脖子看了看身後尚德叔的下巴,又看看車下邊的人們,眨巴眨巴眼,說:「那……,那你先叫吧,你叫了我就叫!」

「這孩子!看這孩子,這怎麼說話呢這是!」二悶頭一下子被打悶在了那裡。

車下的人們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尚德紅着個臉,一手攬着端午,駛着大車走了。

吃晚飯的時候,尚德娘問端着大碗大口喝粥的兒子:「你還真想把端午認成乾兒?」尚德只顧低頭吃飯默不作聲。沉了沉兒,尚德娘又說:「想認乾兒,你得有那個福報庇護人家孩子才行哩!」尚德娘一邊說着,一邊挪動着小腳兒出門去了。

尚德娘走進生產隊旁邊的院子走進堂屋兒,玉秀兩口子和兄弟們一邊打着招呼一邊起身給嬸子讓坐兒。接過玉秀讓端午搬過來的小板凳兒坐下,歡喜地說:「哎呦,這端午可真好,可真有出息哩這孩子!不用管我,你們忙吃,你們忙吃!」

小油燈的昏黃里,莊稼人嘮起了莊稼人的家常。

這年的冬天好像來得早些,村邊兒上路兩旁的大楊樹們早已落完了寬大的葉子。葉子帶着露水霜雪兒就被勤快的人們在早晨摟掃了去,樹仍是排成兩排光禿禿地站在那裡,鑽天楊顯得愈加地挺拔了。平日裡看不見的鳥窩也露了出來,穩穩地搭在高高的枝杈之間。

社員們順着土台階下到挖在生產隊場院的地窨子裡,潔白濕潤的細柳條兒在大男人們那笨拙卻又如此靈活的手指間上下翻飛,在他們的懷裡跳躍着。有的正在編籃子系收口,有的已經打出了底兒顯現出了柳編小簍子的模樣。勤快的人們冬天也不能閒着,在潮潤潤兒的地窨子裡做柳編活兒正好,不但柳條兒活軟,在這裡面又避風又暖和。端午他爹和他叔叔們都在這裡幹活兒,好掙些工分。

玉秀也想來,但今年端午又添了個弟弟還得吃奶,還有端午也需要看着,院子裡還有雞有豬的,所以來不了。這個勤快賢惠的女人在家裡也不閒着,屋裡屋外收拾清了,看老二在大炕上睡得安穩,便用大枕頭擋好,然後鎖門出來,喊着前鄰嫂子背上大背筐去了村邊的留茬地。

留茬是高粱留茬,雖然地面上基本沒剩幾指的秸杆兒,但土皮下面的根系用三齒鎬捯出來磕打幹淨曬乾以後也是燒飯的好柴禾哩。背了一筐回家倒在院子裡,看看老二還在香甜地睡着,玉秀背着背筐又向留茬地走去了。

端午這時候正在他尚德叔的大車上。

冬天裡的莊稼人是輕鬆自在的,莊稼人半年閒,說的就是這冬天。生產隊裡冬天也有活兒,平整閒散地、搞副業、去二百里遠的彰衛新河去挖河。

今年國家沒有挖河任務,陳尚德嚮往了兩年今年又沒去成。隊長安排他去村南地里拉幾車白土回來給牲口墊腳,這一上午端午已經跟着拉了三趟了。都說小子不冷醬瓮不凍,還真是。端午在一旁自顧玩得熱火朝天,陳尚德自己連裝帶卸,倆人身上都見汗兒了。卸下這一趟就歇了,尚德心裡想着。滿滿一車土超出了閘板,拍得緊實光滑。陳尚德抱起端午上了車,坐在車裡首的草苫子上,搖着大鞭子上了回村的路。

端午用小手撫摸着尚德叔懷裡鋥亮的竹枝擰成的鞭杆子,風把他皸裂的小臉兒都凍紅了,但他的童年是快樂的,有車有馬,還有尚德叔。人們逗他喊尚德乾爹,但他沒喊過。他已經餓了,尚德叔說了,讓他晌午一起去吃麵條兒,奶奶早上就說了,晌午帶端午過來,咱吃麵條兒……

回村的路上,叮噹的銅鈴兒伴着馬蹄聲。

忽然,一隻漂亮的蝴蝶飛了過來,繞着鞭杆兒頭上一顫一顫的紅穗頭兒飛來飛去不肯走,像是要落在那上邊兒。尚德低着頭正用銅煙鍋子從荷包里挖煙葉,後來他說他沒看見那隻漂亮的蝴蝶。

「一個大蜜蛾兒!真好看嘿!」端午歡呼着躍了起來,一躥便離開了車轅子,撲向了那隻蝴蝶。

尚德慌得趕緊扔掉了煙袋煙荷包,雙手一摟,但他撲了個空沒有抱住。只覺得「咯噔」一下子,車身猛地一震,尚德也跟着撲倒在了冬天的凍土道上。

車軲轆從端午瘦小的身體上軋了過去,端午斜臥在車轍里再也沒有起來。

陳尚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霎那間發生的這一切。他用煙鍋子「咣、咣、咣」地鑿自己的腦袋,卻已經沒有了痛覺。

但他的心卻在一揪一揪地疼着!剛才這、這是真的嗎?不,不是的!我可以把土拉回去卸了再另裝一車;我一定會把端午緊緊地攬在懷裡,不再低頭裝煙了,不抽了,不抽了!行嗎,老天爺?開開眼吧,老天爺,你倒是讓端午回來呀!!!

陳尚德趴在馬車後面不遠處的車轍里,拳頭捶打着大地,他已經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

馬車在路中央停着,馬在等,等它的主人和小主人,等他們一躍上車,等他們揮鞭回家……

不知過了多久,尚德慢慢地爬起來,蹲下身子脫下黑棉襖蓋在端午身上,然後輕輕地裹了,兩手托起,口裡念叨着:「端午,咱回去,回去昂……」挪動着灌了鉛一樣的雙腿,終於走到了玉秀嫂家的木頭柵欄門前。

尚德不知道自己怎麼着進得村子,也不知道怎麼着進得院子。

玉秀剛又背了一筐留茬回來。在牆邊倒下,餵飽了孩子,然後給大鍋添水做飯。抬頭看見院子裡尚德只穿一件薄薄的夾襖倆手托着個黑棉襖面無表情地過來,便問道:「尚德,你抱的那是個啥?」

陳尚德撲通一聲跪在門台上,嗚咽着:「對不起呀嫂子,我沒看好端午,他掉車轍……車轍里……軋住了……」

玉秀驚得張大了雙眼,在看見自己兒子緊閉雙目的蒼白小臉兒的那一刻,她身子往後一仰,重重地躺倒在灶台前的方磚地上。水瓢也掉在了地上,水灑了一地。水瓢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間,碎了。

院子裡已經擠滿了人,趕回來的端午爹看見黑棉襖的那一刻就癱倒在了地上,起不來了。他又好像是在囈語着:「打他,打他,給我打他!」

端午他三叔一邊哭一邊揮舞着手裡的柳條,雨點兒般飛快地抽打在一直跪在門台上的尚德的身上,破棉襖里的棉絮隨着柳條的起落飛舞起來,那飄飛的樣子更像是今年冬天剛剛趕來的第一場雪。

玉秀爬過來抱住小叔子又高高揚起的手臂,啞着嗓子哭喊着:「他叔,不要再打尚德兄弟了,他比誰都難受,他是端午他乾爹哩……」

兩年後,陳尚德家的大炕上,他媳婦兒生了,是個兒子。跟別人家不同,他沒有找大輩兒給孩子起名兒。名字,是他這個當爹的給起的,叫端午……[1]

作者簡介

馬向男,筆名重陽,衡水市作協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