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嘉峪關(劉學高)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河西走廊嘉峪關》是中國當代作家劉學高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河西走廊嘉峪關
河西走廊,如今多指甘肅省14個地州市中的河西五市,即:武威,金昌市,張掖,嘉峪關,酒泉。 還沒到嘉峪關,我就想起了1986年和車隊隊長,帶着「社控」去瀋陽接「拉達吉普」(一種蘇聯產的吉普車,據說每輛車用2600kg東北大豆換的)路過山海關那窘迫的樣子。他吃過午飯後就在招待所的小鐵床上休息了,我遊覽山海關回來,他只說了一句話:「瞎折騰,晚飯又得多吃兩個饅頭。」哎,計劃經濟時代使人們貧窮的無暇顧及旅行,只知道干、吃、睡。
也許是嘉峪關的「嘉」字,使我想起了少時讀過的一首詩,那是出自唐代蓋嘉運的作品《伊州歌》,「打起黃鶯兒,莫叫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丈夫遠征遼西,久未歸來,在家獨守空帷的妻子只有在夢中與他相見;請把黃鶯兒吆喝開吧,別讓它早早啼叫,驚擾了妻子的美夢。多麼有趣,有多麼揪人心腸!
而今我來到嘉峪關,歷史告訴我,這一帶,即使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時期,也是戰爭頻繁,不知道嘉峪關可曾聽到過多少征夫,思婦的訴說?
「安史之亂」後,中原王朝逐漸失去對西域的絕對控制,宋元時期被迫放棄玉門關、陽關。明朝內遷400公里,於「九眼泉」處駐紮大軍。嘉峪關下有水,號稱「九眼泉」,「九」在這裡並不代表數目,而是說有很多泉眼。
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當政後,採取「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治國方針,號令天下大修長城以防蒙古和女真的侵擾。
嘉峪關北倚馬鬃山,南據祁連山,兩山對峙,中間只有一條十多公里寬的通道,無疑是建關的絕佳之地,征虜大將軍馮勝奉明太祖朱元璋御旨,在祁連山與黑山之間建關設防。
馮勝率眾將至「九眼泉」,棄馬登上嘉峽山,察觀後驚嘆曰:「此乃咽喉之地。」又見山腳下地勢平展,是為用兵佳地。於是,繪製圖樣,報朝廷定奪。嘉峪關,就是在這個時期修建的,成為明長城的重要隘口。因在嘉峪山西麓,故名。
「睜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林則徐虎門銷煙後,被貶往新疆,在他此行的《荷戈紀程》中提到,嘉峪關西門樓上有匾額曰:「天下第一雄關」。
清末,「帝國最後的脊樑和鷹派」左宗棠遠征新疆到此時,重整關樓和關牆,並重書「天下第一雄關!」如今的「天下第一雄關」匾,為中國民主促進會創始人之一,卓越的佛教領袖、傑出的書法家、著名的社會活動家與偉大的愛國主義者趙朴初先生重新題寫的。
始建於明洪武五年(1372年)的嘉峪關,比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築城建關設衛的山海關,早建了九年。它是現存長城上的最大關隘,也是中國規模最大的關隘。
嘉峪關,號稱「天下第一雄關」,為中國長城三大奇觀之一(東有山海關、中有鎮北台、西有嘉峪關),城關兩翼的城牆如巨人張開的碩大臂膀,攬起沙漠戈壁,北連黑山懸壁長城,南接天下第一墩,扼守在嘉峪山最狹窄處的山谷中部。歷史上曾被稱之為「河西咽喉」。因地勢險要,建築雄偉,素有「中外鉅防」、「河西第一隘口」之稱。
發源於祁連山的討賴河,流經嘉峪關境內萬里「長城第一墩」的河谷時,切割出壁立萬仞的陡峭懸崖,萬里長城第一墩因其矗立於討賴河邊50多米高的懸崖之上,原稱「討賴河墩」。從河谷遠眺,墩台顯得十分渺小。它是嘉峪關兩翼長城最南端的一座墩台,也是明代萬里長城最西端的一座墩台。滔滔東去的討賴河水從未停息,遠處終年皚皚白雪的山峰,映襯着蔚藍的天空,懸崖上漠風颳過,捲起黃色的沙塵,「討賴河墩」如同一位持戈的甲士,冬去春來地屹立在嘉峪關長城的最南端,目睹着風華百年的離合,抵禦着狂野肆虐的風沙,守護着一方淨土。
想起初始懸臂長城的際遇,那年,在嘉峪關的戲樓上,看着戲台兩側「離合悲歡演往事;愚賢忠佞認當場」的聯,若有所思。大江南北的古戲台匾聯見過不少,往往是構思奇妙,耐人尋味。只是那橫批「篆正乾坤」頗有些令人費解。戲台,是清乾隆五十七年(公元1792年)嘉峪關游擊將軍袋什衣主持修建的。戲台兩側的風情壁畫,內容卻是寺廟的和尚、尼姑庵的尼姑及尼姑豢養的尤物。這些繪畫內容在戲台上出現,主持修建者又是一位駐守邊關的將軍,非常少見。
與一位正在修繕古戲台的匠人聊了一會兒,他指着遠處一座黑褐色的山脈告訴我:看,那是黑山,山上有一截巍峨奇險的「懸壁長城」,至今也弄不懂,古人是如何將長城築上絕壁的。前些年(1987年)重修了,不過,不通車。於是,我按着他的指引,沿着那條戈壁石子路尋至峪口,走了一段路,猛然見,不遠處遍地墳塋,那一座座的墳前豎着大小不一的石碑,每座墳四周都用塊石圈成或圓或方,形似圍牆的大院子。定睛掃視,找到墳塋處的那條隱約可見的細彎小路,踏着砂粒碎石走了一段,只見雜亂的車轍縱橫交錯在戈壁灘上,車轍的盡頭便是那條簡易的人工修築土路了。土路不遠處,黑山在望。
駐足黑山腳下,仰望着半山腰的城牆,懸掛在黑褐色山體上的長城,從黑山極頂,順着險峻的坡勢自山上陡跌而下,城牆懸掛於150多米高,仰角近500的山脊上那一段,遠遠望去,形似凌空倒掛的赤龍,又酷似巨人的手臂,呈「S」狀搭在山上,鐵壁懸空,封鎖了石關峽口,故而,這段長城得名「懸壁長城」。這條長約30里的片石夾築夯土牆,是長城注入嘉峪關時的最後一段。我所鍾情的是它的砌築工藝,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在三線時,曾加入了那個夾板夯築土牆的隊伍,只是當地沒有石頭,夯土牆內用的是搗碎的蘆葦作筋,能住上這種夯土牆構築的低矮小屋,那是一種幸運、一種幸福、一種那個年代的自豪。幾百年前的片石夾築夯土城牆,幾十年前的夾板夯築土牆,似乎是一種冥冥中的契合,在少年的記憶深處,永不磨滅,歷久彌新。
沿着1987年重修的蹬道攀上制高點,頗費了些氣力,立於望樓上環眺,群峰逶迤,黃沙漫漫,千百年來,戍邊的將士們,風餐露宿在這苦寒蒼茫的邊地,用鮮血和生命書寫着帝國的強大。哪有什麼歲月靜好,那是將士們青春和生命的守護;哪有什麼詩和遠方,那是一個國家綜合國力的強大和安寧。
如今,通車了,方便了,那種徒步行走的韻味卻失去了。因為沒有了艱辛的體驗,懸壁長城,便成了公園般的景區。
初始的嘉峪關,只是九眼泉地區平地而起的一座黃土夯城。自建造以來,屢遭戰事,因嘉峪關當時只是一座孤城,曾兩次被吐魯番滿速爾兵攻破城池,並屢次掠走附近民眾的牛羊。歷經168年,經幾代將士、匠人與百姓的努力,嘉峪關終於建成為一座完整的軍事防禦設施。有關聯曰:「二崤虎口夸天險;九折羊腸確地雄。」嘉峪關從此固若金湯。
漠風習習,駝鈴悠悠,於今600多年之久,那周長近700米,總面積33500平方米的關隘,依然巍然屹立。
登上關樓,但見關城為正方形,設內城、外城、瓮城,城東、城西各有一道高達三層的城樓——光華門和柔遠門,飛閣凌空,遙相對峙。城的四周各有一座「角樓」,南北城牆中段各修一座「敵樓」,城樓上掛着巨幅匾額:「長城主宰」,城外百餘米處有巨碑,上書「天下雄關」。一派宏偉闊大、沉毅壯美的氣勢。
憑欄縱目,祁連山遙遙南望;萬里長城悄然東走;西邊,離敦煌不遠,便是千古沉吟、旅人斷腸的陽關,玉門關了。
暮然間,一隻擁有10多頭駱駝的運輸駝隊馱着貨物,從長城古道那邊走來,悠悠然越過關門前向西而去。我在其它沙漠見到的駝隊都是遊人玩耍的駱隊,雖然氣派,但無沙漠之舟的韻味。今日之見駝隊,卻像是從遠古的沙漠中走出來,又伸向遙遠的古代,很是奇異。仔細看那「沙漠之舟」,狀若有幾種動物部件組合而成:袋鼠頭,恐龍脖,大象肚子,毛驢尾巴,馬腿,唯有背上的駝峰自成一格,一副敦厚老實、負重致遠的模樣。它們的出現,給古老的嘉峪關和長城增添了生氣,讓人生髮出無邊的遐想。曾在《曾是沙漠「駱駝客」》中記述了跟着駝隊騎着駱駝穿越騰格里大漠的奇險經歷……
「哎,你看……」,龍兒的喊聲,把我從遠古的追思中喚回,她俯身城頭,觀看遊人在騎馬,騎駱駝嘻戲。
當年張騫出使西域,踏過此地時,一行人的給養少不了駱駝的運送吧?驃騎將軍衛青馳騁河西走廊時,一萬大軍的輜重運輸,有賴於駱駝的效力吧?漫漫絲路上,駱駝曾經越多少艱辛,留下來多少蹄痕?它們是沙漠之舟,也是文明的載體,歷史的書寫者,當今古西域境內外的現代化交通已相當發達,可它們還在奔忙,難道要忙到沙漠退卻,地老天荒。
歷史上有多少人中原逐鹿,逐老了青春,而這同時又有多少人戍守西域,捍衛着中原這匹鹿子,而從青春戍到白髮?
曾在河南洛陽邙山拜謁過名人墓,中有定遠侯班超,他能征慣戰,曾為漢王朝立下赫赫之戰功。他在西域守護了30多年,正確地執行了漢王朝「斷匈奴右臂」的政策,保護了西域各族的安全,保證了絲綢之路的暢通,斑白之年還留在西域,而沒有回到京都洛陽或扶風安陵,他致書皇上央求道:「臣不敢望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關。」酒泉距嘉峪關以東40多里,離京城近些,玉門關則距嘉峪關以西300多里。難怪邊塞詩苦吟:「將軍白髮征夫淚」、「古來征戰幾人回」、「萬里長征人未還」……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語出《滕王閣序》。傳說漢代「飛將軍」李廣在這裡打仗時植過杏樹,後人懷念他,便把這裡的杏子稱之為「李廣杏」。李廣曾與匈奴交戰70餘次,功勳卓著,但未得到擁有的封賞,甚至被迫自刎於沙場。李廣杏甜中帶苦,我們這次到來的時令不對,每人喝了一杯杏皮水,酸酸甜甜的杏皮水沒有苦味,和平年代了,苦沒了,人們安居樂業,李廣杏製成的杏皮水變成了一種冷飲。
關外不遠處有李陵碑,曾去過天水南郊的文山山麓拜謁過李廣墓,李陵乃李廣之孫,亦是漢朝名將,又是我國五言詩之濫觴。後人立此碑,定是寄託了情。
漢武帝天漢二年,李陵帶領五千人馬,抗擊匈奴於長城之外。最初獲得了斬將搴旗、追奔逐北的勝利。但因漢軍的其他五個將領未按期到達支援,而匈奴參戰者是騎兵十萬,李陵終因寡不敵眾,死傷殆盡,而降了匈奴,欲伺機另立功勳報效漢朝。然而,漢武帝慘殺了他的老母和妻子,他「計未從而骨肉受刑」,「顧國家於我已矣」。他的好友、曾被扣留在匈奴牧羊19年的蘇武勸他回歸漢朝;他沒有回。他在《答蘇武書》中聲淚俱下的表白心跡,咎漢負功,謂「生為別世之人,死作異域之鬼,長與足下生死辭矣!」這封答蘇武書被收入《古文觀止》,論者以為「文情感憤壯烈,幾乎動風雨而泣鬼神。」
他在為蘇武餞行的酒宴上說:「現在您就要回漢朝了,您已名揚匈奴,功顯於漢朝,古今那些仁人志士,都無法與您相比……」
李陵平日裡極度憂傷悲痛之時寫下了許多五言詩,他覺得五言詩更適合於自己在荒漠中孤獨的內心獨白。生活在大漠中的匈奴人對中原文化知之甚少,不可能有人會賞識他的這作品,他將這些詩稿轉交給蘇武,希望帶回中原的故鄉,以寄託無盡的思鄉之情。其中,《別蘇武詩》一組中有一首寫道:「良時不再至,離別在須臾。屏營衢路側,執手也踟躕。仰視浮雲馳,奄忽互相逾。風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長當從此別,且復立斯須。欲因晨風發,送子以賤軀。」這首詩是他五言詩的代表作,簡潔明快,深遠遼闊,大氣磅礴,情感綿長,波濤洶湧出了生命大蒼茫而極孤獨和淒涼的情感。
我少時曾偷偷地讀過《北宋楊家將演義》,書中提及楊繼業被困兩狼山,而義壯山河的碰死在李陵碑上。少小的心總有疑問:自古忠臣的歸宿為何都如此悲壯?
在西瓮城的檐台上孤零零的放着一塊磚,據說那是整個建關工程完成後,剩餘的唯一一塊磚,也許是傳說故事,也許是針砭時弊,嘉峪關的定城磚故事一直流傳至今,那位精於「九九演算」的易開占或許不懂得「隨機應變」,也可能不精通「官方演算」,竟敢揚言:經他計算的建築材料,不會多出一磚一石,這還讓督建的官員們怎麼活呀?也難怪有官員想整治他。果然他的計算也會「出錯」,多出了那麼一塊磚。還算官員們的心地不算太壞,在他的胡扯下(面對多算出來的一塊磚,他則說是上天所放的定城磚,若無此磚城樓就會倒塌),能放他一馬(按照當時的說法,多用或少用一磚都要治罪,並罰勞役三年的)。這可能是「旁敲側擊」,也可能是「下馬威」。我想經過此「一劫」的易開占,以後也許會「老實」起來,不過他因此而「青史留名」啦,可謂「因禍得福」。君不見千百年來,能見多少能工巧匠「名見經傳」的呢?
望着放置在西瓮城門樓後檐台上的這「最後一磚」,我不知道是應該佩服易開占這位「聰明工匠」?還是那位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官員?不管怎樣!他們的故事,讓這座大漠邊塞的嘉峪關多了一點樂趣和対後人的啟示。
下的城樓,我在思忖,我也是搞了多年的綜合工程設計與工程管理,如此精確的計算……突然一絲異樣的念頭油然心中:是不是那位聰明的古人,放置了這塊城磚,或是工程完工後遺落了這塊城磚,而使得這位聰明古人身後的又一位聰明的古人杜撰出了這精彩的傳說呢?
我暗自一笑,加快了腳步。在嘉峪關東西二樓內側的北牆腳下,龍兒指着「擊石燕鳴」的典故說:「你看、你看。」
「擊石燕鳴」說的是:相傳一對恩愛的的燕子築巢於嘉峪關柔遠門,一日,兩燕飛出關外覓食,日暮時雄燕飛回,關門已閉,遂悲鳴撞牆而亡。雌燕悲痛欲絕,不時發出啾啾鳴聲至死。從此,每逢有人以石擊牆,就能聽到燕子的鳴叫聲,久而久之人們便視為吉祥的象徵,並刻石以記,以後將士出征,妻子就到此擊牆祈祥,由此形成一種風俗。
我不明白的是,明明是不祥的「生死離別」,為什麼「久而久之人們便視為吉祥的象徵呢?」而且還「吉牆祈祥?」
我更不能理解的是,人們或者遊人為了各自不同的目的,去擊石牆,來笑嘻嘻地聽那悲鳴的啼聲,難道不覺得「殘忍」了點嗎?人心的鄙劣,往往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1]
作者簡介
劉學高,筆名長風,號流浪行者,畢業於山東齊魯石化黨校經濟管理大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