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第一場雪(帕男)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永遠的第一場雪是中國當代作家帕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永遠的第一場雪
來得最突然的一場雪,沒有任何預知。
來時,我正在無所事事,想我一打的心事,忽然,有人狂呼,下雪了。
我從來堅信,南方的冬天不下雪,卻真的下了,而且鋪天蓋地。
我不敢驚喜,只是默默地,看着一地的絕色,我能表示什麼?
好些年不見雪了,不知道別人是否期待,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否期待。記者們歡天喜地,都邀着照一張雪景。我也按奈不住,和他們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我想像,這場雪不會駐足長久,也許只是瞬間即逝。雲南的雪總是匆匆地來匆匆地去,甚至不留下一點痕跡。我只好邀約幾人一起離開城市來到遠郊的紫溪山。
無法想象紫溪山的雪景,才上路就開始琢磨,給紫溪山的雪景一個最體面的詞語,我要麼不去。
紫溪山是有邀約的,要不然我不想。楚雄州第一屆茶花節的牌子很了不得,但那只是城隍廟的炮仗,連個雀子也唬不了,何況我邀約的都不是「大雀子」輩的人物。
中午飯自摳,但很爽心,之後看茶花展。
茶花展是個擺設,就像聾子的耳朵。來者甚少,更無高人。出奇的單調,出奇的冷清,這也叫茶花節,丟人。
我只好上紫溪山。
儘管無法想象山上的雪,但我願意踏看,願意聆聽。
從後門走,那是我要去的捷徑,但不能不買門票。逛景點買門票天經地義,卻為一張門票找個後門真的不值。
紫溪山的雪我想象得到,像北國,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果真是。才到山腳,就看見紫溪山上早已銀裝素裹,一片皚皚。
忍不住下車,拍照,疊雪,靜默。
乾脆躺下,任憑雪的輕撫,我仿佛聽到了雪落的聲音,像山野的小調,不,像舒伯特的小夜曲。
我鍾情雪落的輕盈、曼妙,像處子之舞。我更鐘情雪的抒情方式,內斂、矜持,像野泉輕足。
我願意一次孤獨,背離田陌、背離炊煙、背離愛情,與雪相擁,珍藏起一瓣雪的冷香,留着一生的記憶。
接天雪花,天地一色,天空像匍匐在山丘之上,我聽到了雪的呼吸雪的心跳,天空很低很低。
忽然間,一些樹倒了,更多的被壓彎了腰,還有的被蹂躪不堪,最終折了。
折了就折了,我能奈何。找翰豐的張總,想辦一件大事。我真佩服張總,這日子竟把老婆也拉上山來做自己的「壓寨夫人」,苦煞人也。
張總不愧是部隊的摸爬出來的,儘管復員當了這裡的「土地公公」,而還是部隊軍人的執着、韌性。
茶花節當然談茶花。
張總搭建了一個不小的帳篷,只為茶花。可是天不保佑,這場大雪把大棚壓垮了。
告別張總,在鋪滿積雪的翰豐園面前,看得出張總的喜悅也看得出張總的無奈。一起合影,我允諾雪後再來。
我們堆雪,想堆一個鐵骨錚錚的雪人,和我們一起下山。雪人並不難堆,只需堆皮不需堆骨,卻堆成的雪人總難直腰。直到最後,決定把雪人堆在車頭,哪怕形似,足矣。
踏雪的人漸漸多了,我怕驚擾了山靈,也怕落雪有痕,趕緊起身。
下山很滑,慢了又慢,但看一路雪景,狂奔。
下得山來,晚矣,連餐廳都催着打烊。幸得天下人是一家,又與中央電視台「鄉土」欄目的一位滿族編導偶遇,安得我等,三杯下肚,寒氣盡散,其樂融融。
雪還在下,堅定地下,我不舍回家。
忽而想起了和另一場雪的親昵,也想起了一個詩人說:
用一種思念去阻止冬天
至少不要讓積年的冰雪
籠罩在你寂寞的心頭
或者
把寒冷全部留給了
我的詩篇
……
其實你哪能用思念阻止冬天,那年的家鄉,一場大雪來得很不經意。隔壁的老哥扯起我就到了家背後的橫山。老哥說,大雪天,麂子跑不動,都會蜷縮在山洞裡,出門就一定有收穫。可找遍了整座山的大小山洞,連個山鼠的影子也沒有見到,還挨了一陣打。後來我去了更遠的萌堵嶺,相信那裡不會辜負我的想法。山上的積雪可以埋人,路也奇險峻峭,稍不留神就會拋身崖底。坦白的說,支撐我不顧一切翻山越嶺的不是麂子也不是寒雞,而是瑤家小老表。深山的瑤家女特純,像山澗里沒有人染過的泉,漂亮是肯定的。山上下雪,瑤家人是不出門的,在家一籠火從早到晚。山里不缺柴,門前門後都是樹.
進了家門就不用管你有無吃的,大多數瑤家都有山上的乾貨或烘臘了的野豬肉。主人家喜歡你不喜歡都會給你吃給你住,陪你喝家釀的「瓜簞酒」直到醺醺大醉。
瑤家有好女,你儘管獻殷勤,也一樣喜歡你不喜歡都嬌嗔但不含羞。喜歡上了你就會送你一件女紅,跟你下山......
最終我沒有在瑤山紮根,也許是因為雪。
儘管打從離開瑤山那一天就認為:四季一年,沒有雪的冬天是殘缺不全的,沒有雪,整個冬天都會顯得寂寥,沒有半點內在的靈韻。也有人說,「冬天裡一定要有雪,就像春天裡一定要有美麗的花兒一樣。這樣的冬春才會嫵媚、動人。」我肯信。
所以才在這個雪日,我穿過雪滿枝頭的原始森林,踏着積滿了厚雪的草地,看雪如此潔白,如此樸素,讓人不忍踐踏!只想注目,只想品味。更讓我的心境鋪滿雪花一樣無暇,讓思念凝成晶瑩的冰凌一樣的剔透。
我願這場雪在我的心裡永遠是第一場雪。[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