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荷冬韻(龔保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殘荷冬韻》是中國當代作家龔保彥的散文。
作品欣賞
殘荷冬韻
季節輪替,時序更迭,夏秋兩個葉綠果黃的季節早已遠去,光陰不知不覺進入公曆十二月份,這日獨自外出散步,路過住地小區附近一個位于山岡之下、田疇之中的碩大的荷塘,那滿塘碧水中屹立着的一片片密密麻麻乾枯的荷葉,蔫頭耷腦,俯首垂耳,懸掛在一根根帶刺的枯黃色莖稈上,有的如一頂頂絨線織成的帽子,有的像一塊塊灰黃色布片,雖無盛夏時節「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勃勃生機,倒也有一種淒寂靜穆的閒逸之美,別有一番韻致。
此時是上午八九點鐘光景,因天色太陰沉,太陽出不來,漫天漠漠雲影如鉛灰樣籠罩在荷塘上,投影在碧水中,荷葉都靜靜站立着,悄無聲息,昨夜降下的繁霜,如一層白白的脂粉,塗抹在每片枯萎的荷葉上,仿佛給荷葉披上一層淡淡的白色素紗。那些間雜生長在荷葉間被寒霜打殺得金黃的菖蒲、水芹菜、鴨舌菜、節節草等植物,雖然與此時的荷葉一樣,也了無綠意,但它們卻與荷葉共同構成一幅寒冬中的殘荷敗草寫意圖,畫面簡約素雅,意境舒朗清遠,酷肖當代著名畫家吳冠中先生筆下那一幅幅超群絕倫的殘荷寫意畫作,筆峭意雋,極富情趣和美感。
往前走十多公尺遠,繞過塘邊幾棵光禿禿的高大的柳樹和白楊樹,剛到得一個山灣兒里,驀然聽見唧的幾聲聲音尖細的鳥鳴,舉目循聲望去,只見五六隻眼如花椒籽、嘴喙尖長、翅羽淡綠、腹毛微黃、身形雖小卻十分俊美的叼魚郎,從我前面倏地急急飛去。仔細一看才曉得,原來這些小東西本是棲息在早就片葉不存,惟餘一根根光枝禿乾兒的柳樹和白楊樹上的,受到我這個突然闖入荷塘邊的異類驚嚇,才倉皇飛離樹枝離去。不過它們並沒飛出多遠,就紛紛降落在荷塘中,用細小的爪子緊緊抓住一根根枯黃的荷葉莖稈或一片片荷葉,趴在莖稈中間或站在荷葉頂端,一邊不停轉動着靈活小巧的腦袋東瞅瞅,西看看,呼朋引伴鳴叫着,一邊向塘中的水裡察看着,尋找小魚小蝦或螃蟹泥鰍等可餐可食的小動物。
叼魚郎學名翠鳥,是江河湖海、溝渠池塘,以及水庫沼澤等地常見的鳥類。因為這些地方泥水中一般都自然生長着泥鰍魚蝦,螃蟹螺絲,甚至蚌殼鱔魚等營養極為豐富的天然美食。叼魚郎極為喜食這些東西,故而它們一生基本上都圍繞着這些地方活動。加之上天賜給它們一張既長且尖的嘴喙,只要它們在這些地方發現捕食對象,往往一個猛子紮下去,就能十拿九穩把它們逮住,使它們成為自己盤中餐。由於長年四季捕食魚蝦泥鰍、螃蟹螺絲鱔魚等腥味極重的東西,所以它們居住的洞穴中都有極為濃重的腥氣。我小時在老家割草時,不經意間常在水庫堤坎、懸崖峭壁、池塘大堤上發現一個個叼魚郎洞穴,親自見證了這一切,所以對它們非常熟悉且印象深刻。
不多一會兒,荷塘北邊突然刮來一陣寒冷的北風,堆積在北邊天空中的一團團烏雲隨之往荷塘這邊湧來。轉眼工夫,荷塘不僅光線愈發陰晦黯淡,連塘中水面上荷葉也隨風一起左右搖擺起來,打眼看去,恍若一個個身材纖細曼妙、氣質高雅脫俗的芭蕾舞演員在光可鑑人的鏡面上緩緩起舞。而荷葉在搖擺中發出的那一聲聲單純無雜、清麗爽朗的嚓嚓聲、沙沙聲,靈動婉約,起伏不定,則極像一首旋律優美的原生態音樂,飄曳在荷塘里,縈繞在田野間,給這滿目蕭索的冬日荷塘平添一種誘人的魅力。
大約十多分鐘後,天空厚厚的雲層里,忽然開始窸窸窣窣下起冬雨。雨勢雖不像夏日那樣急驟兇猛,氣勢浩大,但也細細密密,無邊無際,落在人臉上,明顯有冬的寒意,而落在荷塘里,不但在碧澄如玉的水面點開無數細小的漣漪,還擊打得乾枯的荷葉不時發出連續不斷、繁密急促、響亮悅耳的唰唰唰唰聲。
由之我禁不住忽然想起古典名着《紅樓夢》第四十回中林黛玉說的一句話:「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只喜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
雨打枯荷,音韻綿延悠長,淒涼峻切,自有一種天然意趣和詩意,連唐朝著名詩人李商隱(又名李義山)聽了都十分着迷。以致他在自己創作的《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袞》一詩中寫出了「留得枯荷聽雨聲」的千古名句。林黛玉因極喜李商隱這句詩,不知是她記錯了,還是她有意為之,將詩中的「枯」字改成「殘」字。不過不管是李商隱的「留得枯荷聽雨聲」也好,抑或是林黛玉的「留得殘荷聽雨聲」也罷,都是極為傳神地描寫雨打殘荷聲聲入耳中聽的優美詩句。
看着眼前這滿塘殘荷,再想想它們在夏天炎炎烈日下葉色蔥鬱、繁花盛開、香遠益清的壯麗景象,不由得又引發我關於生命的思考……
大自然中,一切生命都是有輪迴的,其從萌芽到鼎盛到衰落,進而再從衰落走向繁興,總是這樣一次次不斷循環往復和次第演進着。
就像我面前這殘荷,現在的枯萎衰落,完全是為了明日的再生。它們靜靜地站立在泥水中,是在積蓄力量,是在孕育未來,等到來年春暖花開時節,它們定會再次衝出泥淖,滿塘蔥綠,滿目生機。
所以說,殘荷也向我們詮釋着一個生命的哲學道理…… [1]
作者簡介
龔保彥,男,作家,陝西省漢中市南鄭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