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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眼前的斑駁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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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眼前的斑駁世界》中國當代作家郁蔥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們眼前的斑駁世界

我們眼前的斑駁世界

——記憶中的詩人韓作榮

文/郁蔥

記不清哪年認識韓作榮了,大概在20世紀80年代初期,他比我年長,是兄長,認識他以後,覺得內心很貼近,就一直稱呼他「老韓」或是「作榮」。

早些年跟他接觸不多,只是在一些會議上見過幾次面,朋友們議論說他人好、實誠,詩也寫得好。我到編輯部工作以後,跟他有了更多的接觸。在《詩神》《詩選刊》的那些年,每年我都要寫一個「中國詩歌年終述評」發表在刊物上,幾乎每年都會點評到他的作品,倒不是我的刻意,而是談那些年的詩歌創作,韓作榮的作品實在躲不開。韓作榮是一個厚道、樸實的人,沒有城府,為人寬厚包容。記得2010年8月至9月第五屆魯迅文學獎評獎,初評結束以後,因為有一些不應該被淘汰的詩人在沒有預判的情況下被淘汰了,也有一些詩品一般的人四處活動,我內心很糾結,有壓力。初評的結果要等待終評委確認,這期間有三天的空餘時間。等待終評委集中的那幾天,我沒有回到石家莊,一個人在賓館裡待着,三天只走出過一次鴻翔酒店。初評的評委朋友們都離開了,最遲一個離開的是劉福春,他一直陪着我整理資料、寫評語。12天,敲哪個房間的門都有回應,而現在只有我自己孤單地待在賓館,在樓道里轉來轉去,直到服務員過來問:「老師,您有事嗎?」

9月2日中午,無聊、煩躁得難以忍耐,就打電話給韓作榮,我說:「你能不能提前過來一天,我實在覺得心裡可憋得慌了。」老韓說:「你等着,我一會兒就到。」下午,他打了輛出租車趕過來了,晚上,我們倆在房間裡聊天,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煙,一直抽到了半夜。我對老韓詳細談了初評的經歷、結果和我內心的鬱悶。我也知道這段時間有人用不正常的方式做了大量的工作,這樣在終評會遇到很多麻煩。我對作榮說:「我們對初評的結果是滿意的,實際上在初評中,很多精力用在了淘汰那些相對較差的作品,省得給終評添麻煩。」我總算是把自己想傾訴的告訴了一個人,我知道這等於把重量甩給韓作榮了。韓作榮對我說:「我知道你,做什麼事情太專注,太投入。初評過程我了解了,讓我想想。」凌晨回到房間,我睡了一個踏實覺。我有一個習慣:不吃早餐,但第二天,我竟然很早就起床了。洗漱之後,我敲了敲作榮的房間,他也起床了。早餐的時候,老韓問我:「昨天晚上睡得怎麼樣?」我回答說還好。他笑了笑,看得出來,他也有了心事。

編《詩神》《詩選刊》的時候,記不清編發過韓作榮多少次作品,但是有一次讓我記憶深刻。當編輯,最怕的就是校對出錯,1988年下半年我剛到《詩神》編輯部,寫信給韓作榮約稿。1989年的第1期,《詩神》在頭條發表了組詩《韓作榮近作選》,本來稿子三校都沒有問題,但刊物出刊以後,目錄上竟然變成了「韓作榮近工選」。當時刊物已經發出去,修改來不及了,我當時大為惱火,把印刷廠廠長叫到編輯部,點校樣也調回來了,讓他一點一點地去查,查出原因是轉換文檔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就把「近作」印成了「近工」。我當時發脾氣的原因是為什麼認真校對了還會出現這樣的問題,但是刊物已經出刊了,實在沒有辦法改正,我就硬着頭皮給老韓打電話,表達了我的歉意。本來我以為老韓會不高興,但是電話那頭卻傳來了他爽朗的笑聲。老韓說:「刊物我收到了,今年的刊物編得很大氣,很提氣。咱們都是編刊物的,知道就是再細緻,也不可能做到萬無一失,不知道哪個環節會有缺陷。別為這事糾結了,懂詩的人都明白那是一個什麼字。千萬不要因為這個事責怪編輯,他們也挺不容易的。」韓作榮的大度讓我感動,本來這是一個不小的錯誤,身為編輯的我在同行面前實在是抬不起頭來,但老韓的一番話,對我內心很是寬慰。編輯這一期的時候,我請他在作品前面寫一句話,作榮說:「就在電話里說吧,你記下來。」他說:「詩人總是處於與自我為敵的狀態中,與僵硬、陳腐為敵,與語言的慣性為敵,與所謂的'自己的風格為敵』」。現在重新讀這句話,更覺得,這個思路成為他以後的作品屢有變化、常讀常新的緣由。

好編輯是互相欣賞的,好詩人也是互相欣賞的,韓作榮擔任《人民文學》主編的那些年,是我在這個刊物上發表作品最多的幾年,他對我說:「我跟你做個約定,《人民文學》版面太擠,你兩年給我一次稿子,把你這兩年來最好的作品給我。」在他擔任《人民文學》副主編、主編的那些年,我其實一直沒有遵守這個約定,不是兩年,而是每隔三四年才給他一次稿子。我覺得,越是做編輯,就越不能發表得太多太濫,我和韓作榮有一種內心的默契。韓作榮離開《人民文學》後,我與那個刊物的聯繫就少多了。

2008年5月13日,四川汶川地震的第二天,很晚很晚了,韓作榮打電話給我,問我能不能寫詩,我說:「我寫!這是一種責任,一種關乎人性的責任!」我對作榮說:「我一直覺得詩人應該有兩種責任,一個是對藝術的責任,一個是對社會的責任,所以我責無旁貸。」而且那個時候,寫詩是不可遏制的,我沒有別的力量,我只能用文字來宣洩我當時難以平復的內心世界。恰好我一直在寫日記,在《災難中,永不言熄滅》的日記中我寫道:「昨晚一邊看着電視直播,一邊看着網頁,孩子們也在身邊,他們對我說,要去做志願者。不知不覺,熬到了凌晨三點。上午到編輯部安排撤掉已經發排的稿子,換上了抗擊災難的詩篇。又接到幾個編輯部的電話,約我創作這方面的詩歌,而且都是'特急』,最慢的也要明天交稿。我平日裡最不擅長即興創作,但放下手邊的所有事情,一頭扎在電腦旁。好在這幾天腦子裡裝得滿滿的,一摸鍵盤文字就流了出來。到中午1點的時候,給兩位約稿的編輯發去了稿件,其餘的靠晚上熬夜了。不敢隨意、不敢草率,不能是那些表面的陳詞濫調,不能淺薄的抒情,那些文字我反覆修訂。同事看我忙,給我打來了午飯,匆匆吃了兩口,嘴裡發苦。早晨上班的時候路過河北省博物館廣場,那時是8點20分,獻血屋還沒開門,但門外已經排起了長隊。中午再次路過那裡,廣場上多了兩台採血車,依然是長長的獻血隊伍,那裡面有年輕人,也有中年人,有男人,也有女人……我覺得,苦難,竟然真的會淨化人們的靈魂,使人們比平日有更多的良善和成熟。」在詩中我寫道:「讓我們再道一聲祝福,/祝福那位老人和他走過的災難的土地/——那些孩子、那些母親、那些仍然在悽慘中掙扎的人們。/那些應該長高的樹,再長起來,/那些應該綠的草,都好好地綠着。/願那些生命再頑強些/——那面牆是你們的依靠,/許許多多離你們很近的人,是你們的依靠,/許許多多離你們很遠的人,/也同樣是你們的依靠。//默默地祝福,/祝福所有的生命:/好好生活,好好愛!」這裡面提到的編輯部約稿,其中一位就是韓作榮。當時我把詩歌《大愛》等一組詩發給了他,很快在《人民文學》2008年第6期發表了,發錶速度之快讓我驚嘆,而且,他把「默默地祝福,祝福所有的生命:好好生活,好好愛!」這樣一句詩放到了《人民文學》的封三,署名「中國詩人郁蔥」,《人民文學》以這樣的面貌來發表一個詩人的作品,也是不多見的。

2004年,我評論過韓作榮一首獨特的詩《黑白肖像》,他在詩中寫道:「我也在一張臉上/同時看到了光明與黑暗/讓這半是明朗、半是陰鬱的平面/瞬間有了深度」。我在評論這首詩的時候說:「韓作榮的詩風是一貫的:大氣,深邃,底蘊豐厚,骨子裡透着生命的活力與內涵,那是一種境界。像韓作榮這樣的人,無論生活有多少皺褶,他的心總會是平平的。詩人的這一首詩或許並不是'立意新穎、寫法奇異』的作品,但它是屢試不爽的精神鎮靜劑,尤其在人心'揚』起來的浮躁現世,更可當作解藥來讀。這麼說顯得過於脫俗,實際上要接觸到'深度』,只需像按快門那樣,對繁華表象進行並不複雜也不猶豫的刪剪和開掘。」2009年,我又編發了他的詩作《自畫像》:

我是粗糙的,我的瞳仁已經生鏽

讓世界變得斑駁,淚水

都帶有生鐵的腥味

粗糲的目光,看你一眼

都會在肌膚留下血痕

一張鐵青的臉、冰冷的臉

羈留着歲月的轍印

和永遠洗不去的風霜

我是骯髒的,指甲一樣堅硬的思想

藏污納垢

即使剪去它們

又會偷偷長出來

我想洗刷自己

可我無法洗去欲望和焦慮

一個泥做的人,被水浸潤

永遠也無法淨潔

我是卑劣的,縱然我不想扯謊

可我隱藏和逃避

不想道貌岸然,但卻膽怯、虛弱

我的心跳來跳去

血管已捆不住心臟

自然,我也是高傲的

我的骨頭堅硬,可以碎裂、絕不彎曲

我骯髒的血肉,寧可交給火焰

也不留給蛆蟲

評論他這首詩的時候我寫道:「我曾經說過,像韓作榮這樣的人,無論生活有多少皺褶,他的內心總是平平的。那是說他面對生活的態度。這首《自畫像》透露出的真誠撼動了詩人也撼動了讀者。韓作榮曾經說過:'我最討厭虛偽的人,不管他是不是詩人。一個不能真實面對自己的人,怎麼可能真誠地面對別人!』他的人生態度、他的精神高度在這首詩中展示得淋漓盡致。不誇張地說,這首詩是他們這一代人同類作品中的代表作。」這是我對老韓發自內心的評價。

韓作榮從刊物卸任以後,我們聯繫依然頻繁,他主持一些機構工作的時候,反覆對我說:「你介入一些工作吧。」我對他說:「我遠遠地幫你,能幫多少幫多少。你知道我不愛去參與那些讓人糾葛的是與非,也不愛去參加詩歌活動,渾水不蹚,具體參與工作我不適合,需要我的時候你就告訴我,我認真去做。」對雷抒雁老兄,我也說過同樣的話。那些年,參加詩歌活動的時候經常遇到韓作榮,他擔任的職務註定了他要去開會,要去參加活動,要四處奔波,很累。而且他抽煙極其厲害,一支接一支地抽。每次見了面我都對他說:「戒了吧。別抽了。」後來我就又勸他:「戒不了,就少抽。」他開玩笑地說:「改也難,越是惡習越不好改。」

第五屆魯迅文學獎評獎的時候,韓作榮,雷抒雁,吳思敬,李松濤等同事表現出的那種堅定、內涵和果敢一直讓我感動。評獎結束後,離開駐地的那天早晨,韓作榮等兄長打車離去的時候,我掉淚了。後來網絡上有一些輿論,我忍不住說了一些話,坦率地說,我沒有必要為其他什麼人、什麼團體甚至為自己去說話,我當時就是想起了這些人,想起了當時他們為了中國詩歌據理力爭的那些場面,這些細節由於我的承諾,現在還不能說得很清,但當時我堅定地認為,這些詩人、真正懂詩的好人不應該被某些不知道內情或心術不正的人去指責。我就是一個普通評委,心地乾淨,問心無愧,我在魯迅文學獎評獎中的所作所為我終身負責,而且可以在任何時候接受任何一級組織的調查,我反覆重申過這句話,而且我完全可以不說話,我的兄長張學夢也勸我:「你能不說話嗎?為什麼有些話總是你說。」但當時我年輕,我想,自己無所謂,但我不能看着這些兄長被別人詆毀,他們當時拼盡了全力,才有了後來的結果,如果不是他們傾其所有,傾盡全力,結果會很糟。大家看到了最後的評獎結果,看到了最後的得獎者,但不一定知道還有可能會是另外一些人得獎,而那樣的結果,無論如何我們承受不了,當時的結果,已經是我們能夠做到的最好結果了。終評第一輪投票投出結果以後,我確實怔了一下,但是票數決定一切。這時候我知道以後再也不能出任何紕漏。那天晚上,為了好詩,為了讓獲獎作品不負魯迅文學獎的名字,幾位評委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一致,老韓說:「一定要堅持,堅持把好詩投上去。」

2010年10月16日,記得那一天,韓作榮、雷抒雁、吳思敬等評委反覆對一部作品進行了闡釋,強調了評選出這麼一部作品的重要性,韓作榮作了很長的發言,他說:「我們面前的這部詩集紮實、動情、有個性,有相當的藝術水準。」談到這位詩人的一篇作品時,雷抒雁先生說:「這是我今年讀到的最精彩的一首詩。」吳思敬先生說:「這是一位優秀的詩人,他的身上體現了一種創造性的精神。」當時我說了這樣一番話:「這位詩人筆下的親情有一種徹入骨髓的感傷與悲憤,透出歷史和時代之喪的力量感。用真誠和心靈寫作是人們常說的一句話,這位年輕詩人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實踐者,他寫出的神性和人性讓人驚嘆。他雖然偏居雲南,而且讓自己的詩歌美學始終固守在滇南的土地上,但他並沒有因為地域的限制而流於狹小的視野,相反,地域這個本來會限制人的東西成就了他。在詩集中,詩人寫出了邊地風情的廣博與燦爛,與物事對話,同塵世抗爭。詩人作品周圍凝聚的氣場,讓他的詩歌結實、深沉,有着飽含人生善意的厚重感。尤其是他把抒情和敘事自然地融匯,流貫其中的精神內涵超越了地域限制,從而具有了普遍的生命價值和人性價值,也使得他成為20世紀60年代出生的詩人中的代表性詩人。而且我一直以為,在我們可以預見的具有大家風範的為數不多的年輕詩人當中,他是其中之一。當然他的詩也呈現了一些複雜的情感和情緒,不是每一位詩人都能把人世間人性的多重性和複雜性表達出來,這需要能力,需要眼界,需要穿透力,需要對世態有深度的理解。我推崇這位詩人的作品,也是希望我們能夠找到一種未來可以遵循的審美尺度。」投票過程是艱難的,一直投了幾輪,才有了最終的結果。前幾天,重新翻看我當時記的日記,再一次認識了那些為了詩甚至有些忘我的兄長們,內心依舊激動。這麼多年,什麼時候想到當時的情形,我什麼時候就想掉淚,這些人無論從人格還是詩格,在中國詩壇都是無可挑剔的,但許多事情不是我們所預知的所能夠預判,坦率地說,直到現在,我也對評獎中的一些現象表示茫然,這些,我會在以後的文字中慢慢敘述,也許,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就會一直壓抑在我的內心了。(節選)[1]

作者簡介

韓作榮(1947年12月16日—2013年11月12日),筆名何安,當代詩人。黑龍江海倫人,中共黨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