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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母親(白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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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國當代作家白琰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屈指算來,母親離開我們七個年頭了,七年來,我很少回訪母親離去的那間屋子;也很少提及母親生前的一些事情;甚至不願回看母親出殯時拍攝的視頻……總之還是不願面對這樣一個現實:世上最疼我的人走了,永遠地走了,我成了一個沒媽的孩子。

前些日子,舊屋破敗不堪,打算修葺,自然就有一些舊物件多出。我發現一個現象,越是欠富裕的家庭,越有一些功用不強的富餘物件,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倒騰這些東西無非是從這個犄角搬出又移往那個旮旯,這一出一進,便翻出一些母親生前的衣物,睹物思人啊,不由得我想起我那苦難的母親。

母親一生命運多舛,幼時游離飢餓邊緣,少年未曾識文斷字,成婚於窮山僻壤之地,一生為疾病所困,沒有過上幾天舒坦日子。每每想到這些,我覺得母親就像這皇天厚土之間的一顆莊稼,普通得無異草木,櫛風沐雨,將果實完整留在大地,自己慢慢枯萎與泥土渾然一體,回歸大地。

母親在我最初的記憶里一直穿一件綠格子上衣,手挎一筐苦菜,走路近於小跑,忙亂於各種農活之間。母親是外公的長女,外公是抗美援朝的老兵,她秉承了外公的性格,勤勞,耿直,幹練,善良,識局顧體。一生清苦,為家操勞。友善四鄰,和睦妯娌,可謂是中國農村傳統母親的一個完美縮影。

回眸過往,我已到不惑之年,看淡了許多,細細想來,一生受母親的影響頗大。記得幼時家貧,食物匱乏,加之孩子好奇和嘴饞的天性,每到果蔬成熟之際,老是想着嘗鮮,鄰居小叔家果園自然成為我的目標,那時候每年果子成熟時果園的浮土都刨得平整無痕,其主要目的就是防盜,不速之客採摘後主人可以尋跡逮賊,咋樣既能吃到果子又不被發現,我想出一個辦法,就是站在果園外圍用石頭投擲,這樣被擊中的果子自然而然順着果園斜坡飛滾而下,既不留蹤跡效率也高,基本三五塊石頭便可大獲而歸。唯一破綻就是樹下明顯的落葉,正常落葉是綠中帶黃,被擊落的顯然是殘缺而墨綠。僅此一點,被精明的小媽發現,經蹲點守候我便原形畢露,小媽自然說予母親,讓我想吃自己去摘不要破壞果樹,母親心裡明白是自家孩子手腳不淨,偷吃成性,氣得面紅身顫。記得那是伏天正午,母親手持牛鞭,在我裸露的小腿上留下條條紅褐色的鞭痕,我發瘋似的逃出院子,疼痛鑽心!這是我此生唯一記住母親的一次痛揍。自此以後,無論身居何處,我都記住母親說過的一句話:「高園過去不抬頭,低園進來不彎腰,不是咱的不伸手!」

母親處事眼光甚遠,由於時代原因,未曾入學深感遺憾,因此對於我們兄弟學業傾心支持。記得上初二後學期,數學成績一度很是糟糕,我壓力極大,向母親說過想放棄學業,不如回家開個磨麵的作坊,也算是一條謀生之路。母親沒有反對也沒有贊成,而是微笑地對我說:「我覺得學習也好,考試也罷,其實和種莊稼一樣,天年好的時候五穀滿場,歉收之年也甚是恓惶,但不管好壞,總要春種秋收,對於種地而言這就是本分。不到秋霜落,難論年收成。」現在回想起來,母親用她樸素的道理告訴我:別輕言放棄!

20世紀80年代,對於白于山區的農村,還處於極度貧困境遇,記得那時候走鄉串戶的貨郎時常叩門叫賣,特別盛夏伏天,肩挑沉重貨物,汗流浹背。儘管那時候家裡也是食物匱乏,但是每逢這些外鄉人進門,母親總是和顏悅色,遞上一口粗茶淡飯。有時候我很不解地質問母親,我都沒有吃飽肚子,幹嗎要贈予一個陌生人,母親摸着我的頭說:「有一份奈何誰願意撇家舍口出門謀生,都是為了一口飯吃,咱再不好轉身是家,他們呢?今天我給他們一口熱飯,也許換得你將來成人路上的一杯熱水……」

母親一生多病,肺結核、胃病、心肌病等相互交織干擾,往往是治療這個病的用藥會影響到那個病的症狀,自然就成了久病難醫,從我記事開始,母親出門多半都是在尋醫問藥的路上,從中醫到西醫,從縣市到省城,在她們生活那個年代,父親還是舉全家之力給母親尋醫問藥。

2008年秋天,我帶母親到西京醫院做了一次系統檢查,也確診了嚴重的擴張性心肌病,聽從醫生建議,進行了幹細胞移植治療,效果還算不錯。儘管如此,大夫一再告誡母親有隨時走了的可能性。此後直到2014年春天,母親的身體總是時好時壞,特別是春秋之際,越發嚴重,基本就是醫院療養數日,偶爾大夫會善意提醒:回家小住一段時間。

四月初,恰逢幼兒百日之喜,母親也剛從醫院療養回家,家庭有了一次難得的聚餐機會,也算是喜事相逢,飯後拍了一張目前唯一完整的全家福,照片裡母親懷抱小孫子,面露微笑,眼含慈愛,天倫之樂盡顯其中。

此後一個禮拜,母親又入院了……

對於這次住院,最初我們都以為和往常一樣,養養會好轉,中途也未明顯的徵兆,5月17日,母親說想吃西瓜,三弟伺候床前,感覺精神略有好轉,我們都很欣喜,畢竟季節也好了,出院後可以去郊外走走看看,父親也做好了回老家小住的準備,老家清淨,空氣也好,適合母親生活……5月18日凌晨兩點,我被父親電話驚醒,沒接通電話我已經預知內容,肯定母親病情出現異常,父親急促地說道:「你媽不行了……」

從凌晨兩點開始,直到六點,母親基本是痛苦得坐臥不寧,意識也陷入昏迷,除了疼痛的呻吟之外未有言語表達,期間大夫數次悉心救治,也給我們種種分析,無非是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也善意提醒母親已經燈盡油枯了!

我心裡很清楚,對於母親這樣百病纏身的老人,所謂的生活質量已無從談起,在某種意義上說,能夠安然走了,也算是一種解脫……

七點左右,母親略微安靜了一會,我們父子都圍在床前,都在試探性地交流,母親很無助地看着我,說了她此生最後的兩句話。

「成娃,回!」母親最後一次叫了我乳名,表達歸根意願!

「媽,回老家還是縣城?」我想準確知道母親想回到哪個住處。

「縣城,老家回不去了……」這是母親留給我最後一句話!此刻,她已經清楚自己的境遇了。即使彌留之際,她還是可以給我這個做兒子的明確意見。我深深地知道,母親對於她平生耕作的土地有着久久的眷戀!

我沒有違背母親最後的意願,在最短時間護送母親到家,或許母親可能在潛意識裡會感覺回家了,但從進門後母親便渾身癱軟,面容漸無血色,仿佛進入久違的夢境!

我靜靜地注視着母親,面容多麼安詳,我多麼希望這是她生平睡得最香的一覺,能做我們「母子情」最美的夢,夢裡有她豐滿的五穀莊稼……眼淚順着我的面頰默默地滾落!

我知道,人世間,最疼我的那個人走了!永遠地走了……

一轉眼,七年過去了,我無法知道母親在通往天堂的路上走得是否穩健,時至今日,我每年都要回老家幾次,每次都會去母親墳頭看看,滿眼遍地哀草,充耳全是鳥叫。我的母親靜靜地躺在這裡,此刻,我覺得這一抔黃土最親,母親生前的每一句話我都不敢忘懷,此生謹記在心![1]

作者簡介

白琰,陝西吳起人,現供職於延長油田,系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