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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牆裡的故事(丁祖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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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牆裡的故事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大牆裡的故事》中國當代作家丁祖勝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大牆裡的故事

上世紀九十年代後期,在經歷公考、改派、道歉(向已簽協議的單位)之後,學校勉強同意發報到證,並責令隨證走人限期上班。自此,我成為全國特大型監獄農場,白湖監獄管理分局一名民警。回首二十年,記憶遴選三,共享。

一身冷汗驚醒職業夢

工作不久,晚值班,服刑人員宋某,主動要求進行思想匯報。交談過後,發現該犯處處表現出對農業監獄關押模式和教育方式的不屑,強烈要求到城市工業監獄去服刑。理由是他有技能,掌握專業技術,開發過新產品;會寫作,發表過很多文章,是文人,不適宜干農活。

「不錯,有文化有技能,現在正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你回監房好好準備一下,把證書和寫過的文章資料備齊,送過來。」聽完褒獎式評論,宋某愉快地返回。

第二天一早,宋某將包裝好業績材料,恭恭敬敬,雙手呈交。「好,先放這,過兩天等我通知。」我沒有接他的送遞,只是在忙碌中告知他先回去。

三天後,宋某終於等不急了,到值班室來打探消息。

我不動聲色,漫不經心地從辦公桌書堆中,「隨意」找了幾本證書,吹了吹上面的浮灰,乾咳了一聲,貌似還被灰塵嗆着了,然後遞給他。瞅着瞅着,宋某的表情起了微妙的變化,不再說話。沉默片刻,我很關心地諮詢着他開發新產品的事,聽完後又「好奇」地問了幾個問題;最後在報紙架上,取一張報紙,加送,建議回監房後,結合自身實際修改一下。

一周後,回訪,宋某改變想法,主動提出不調監獄。

之所以改變初衷,不是瞬間人性升華。那天,宋某帶來的是一本車工初級工證書和計算機上崗證;除塵相送的,是當年我在校期間取得的車工中級和計算機二級證書。至於「好奇」地提出的幾個問題,恰恰是宋某新產品開發中忽略的技術漏洞和缺陷。那報紙,也是刻意相贈、署我名的關於做人與做事的文章。宋某得以安定,根源是同比反差,失去話語權。他一直認為自己屈才,有優勢、自我感覺良好,沒想到面前這個曾經同路人,環環同程超前,反思過後,心安靜。

這件事留下了深刻的記憶,有這樣的教育效果,很大程度上是一種巧合。讓宋某回去準備材料,其實是為我自己留空間,找對策,利用時間差,全面了解和分析宋某的心態,做應對準備。當時的對症下藥,不是華佗再世,剛好宋某所學技術和愛好與我相近,屬於我曾經教過的學生類別。要是換成另一個犯人,不同的職業範疇,不可能有這麼好的效果。那一次交談,對於剛剛進入監獄執法角色的我來說,沒有絲毫驚喜;在表面上漫不經心的掩飾下,內心深度惶恐,早已一身冷汗。

善意的謊言

後來,因為專業技術崗位需要,我調到了監獄農場的一個農機服務隊,這裡關押的服刑人員多數有技術特長,也有個別「關係戶」。

一次,平時表現很一般,被多次不點名批評的張某找到我,直截了當地說:

「報告幹部,我是大隊領導的親戚,請你以後在勞動上對我要求放鬆一點,我保證不給你添麻煩。」

「心裡有什麼話敢於直接說出來,這樣很好,像個男人。」我首先肯定了張某。

然後反問:「你知不知道我怎麼來到這個隊的?」

「你,你有技術,所以調過來了。」犯人奉承道,虛偽的語氣,伴隨狐疑的眼光,一閃而過。

「瞎說,告訴你實情,我也是領導的親戚,不然我也來不了。而且我來時,領導特意打了招呼,要求對你關照點。」打開天窗後,繼續直射。

「奇怪了吧,為什麼我對你的關照變成嚴厲要求了;這還是領導的要求,讓我想辦法為你減刑創造條件,領導說你很有孝心,想早點回去孝敬已經倍受傷害的父母。你知道,我能幫你改造的就是不斷地提醒你,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怎麼做才能做好。要是你不想進步,就這樣,我可以把你的想法告訴你親戚。還有,你想讓你的父母妻兒知道你在監獄怕勞動想偷懶嗎?」 張某將信將疑,但還是表示今後好好改造。

此後,在張某家人來接見時,我特意肯定了他的進步;他和他的親人都非常高興。

處於防範和敏感期的服刑人員,他們渴望有一種心理依賴,增強安全感。當張某直接告知我他是「關係戶」時,一方面是想取得優越感,一方面是對監獄嚴格執法的不適應。作為承包民警,這時如果一笑了之,往往傷害了其原本脆弱的心理自尊,情感教育錯失良機,使改造個體產生心理牴觸。「表揚式」批評,尋找閃光點,成為獄內改造激勵的有效措施。張某在我這個「親戚」的關照下,一直很積極,釋放時,特意向我告別,邀請我以後到他家坐坐。

給足面子

有一類服刑人員,屬於「二進宮」或「多進宮」類別,他們對監獄管理熟知,往往在其他同犯面前吹噓,自己如何了不得,甚至把分監區民警分成「等級」,然後區別對待。比如,在參加工作不久的民警面前,故意違紀,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

一次下午收工進監時,剛剛集體訓完話,統一要求搞好環境衛生。隨後,回監房路上,走在小組最後面的「二進宮」蘇某,故意當我的面,把一香煙盒扔在路邊。當時,我「沒看見」。晚上,找到他,問其最近有沒有什麼想法。蘇某來勁了,要匯報他數次進監獄的「光輝歷程」。我立即打斷,嚴肅告知,這在監獄,要明確自己身份,只有思過牆,沒有演講台。並舉個例子,以前的一個犯人,得知已申報減刑後,放鬆要求,在他犯面前揚言,只服從中隊長和指導員的管理,其他幹部的話他想聽就聽,不想聽就裝傻;結果他犯把這情況告訴了中隊長和指導員,經查證屬實,那次減刑申報未通過。

旁敲過後,告訴蘇犯,我有一個「幻覺」,收工時好象有人把剛剛集體訓話時的要求當耳旁風,故意把一個煙盒扔地上,當時我沒看見,是不讓這人的幼稚愚蠢行為受到訓誡,在眾人面前丟臉,是給他一個台階和反省機會。但我擔心有人會誤解了幹部的寬容,甚至還有可能在監舍里吹噓,自己敢做別人不能做的事,如何在幹部眼皮底下違紀。同時我大膽「預言」,相信明天出工路上有人自動揀起昨天「不小心」丟棄的垃圾。淨化環境衛生,美化自己心靈。

第二天,出工路上,蘇犯迅速揀起已被露水打濕的煙盒,裝進口袋。

服刑人員往往會有一種扭曲的「面子」心理,當民警給他異想不到的面子時,藉機轉化,他便會在「面子」中重新認識自我。懂得其實面子的維護,最終是靠自己的遵紀守法,行為規範。

這三個案例,只是管教工作很小的一個片段。在職業語言中,有這麼一段話:「監獄是炸藥庫,安全重於泰山;監獄是火山口,危險隨時存在;監獄是排污管,集中社會污垢」。正因為這個特殊的地方,特殊的群體;要求監獄民警「是教師,教會重新做人;是醫生,醫治罪犯身心;是親人,救助失足迷情」。 [1]

作者簡介

丁祖勝,安徽省白湖監獄管理分局民警,高級工程師,二級作家。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