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花圃(文幾方)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
《外公的花圃》是中國當代作家文幾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外公的花圃
外公早孤，又是三兄弟中的老幺，所以頗得叔伯兄長的照顧。分家時給了他一塊很是平整開闊的宅基地，外婆卻抵死不要，問她原因，抵死不說。問她要哪裡，她說「梨園南邊不是剩了一塊地嗎？」
那是解放前地主家大梨園的一角——等腰三角形斜坡，一腰傍崖，一腰臨淵，頂點高而底邊低。外公外婆肩挑背扛，硬是辟出了一片平地並蓋起了一座庭院，而剩下的比庭院高出許多的小等腰三角形就成了外公的花圃。
這些舊事，都來自下雨天的土炕上，母親織毛衣、納鞋底時的講述。母親講述着自己久遠的記憶，她的講述又成了我久遠的記憶，我不曉得，幾多真實，幾多虛幻？記憶中的花圃很大，其實真的很小，我長大了，外公更老了！
沿臨淵開闢的小路上到頂點，就會看到一大叢的芍藥，白色、紅色、黃色，千層的、單層的，枝葉密集得沒有任何縫隙，外公大概是不知道它的別名——沒骨花了，如此密集怎能展示出柔若無骨的風情呢？
回過頭來朝底邊走，首先碰到兩段直角三角形矮牆，靠崖一側高約兩米，冬天上面蒙一張塑料紙即成一保溫大棚，牆面靠崖處有小門可資進出。這是外公的繁育室，到處都是欣欣然的小苗，擁着、擠着，總覺得它們都憋着、繃着，我一轉過臉，它們就會擠眉弄眼、竊竊私語，我一離開，它們就得推推搡搡、大吵大鬧了。
再往前是一株野葡萄，枝葉與葡萄一般無二。果圓形，比黃豆略大，未熟時青色，繼而紅，再而紫，成熟時黑色。皮厚、籽多、汁液豐沛。所以更適合釀酒而非食用。茂盛的藤蔓攀上一株梨樹又伸展到相鄰的另一株梨樹，梨樹春天開白色的花，秋天結葫蘆似的果。
靠近底邊處有三米見方，深約一米的大坑，裡面種滿「星宿花」——原諒我終於不曾知道它的學名，有什麼關係呢？花圓而小而多，儼然一個個小小的向日葵花盤，花瓣繞着花蕊圍了一圈又一圈。古有莊周夢蝶，夏日的午後，久久凝視着星宿花的我，也每每會發一個短暫的白日春夢，恍惚中，綠色的天幕上閃爍着白色、黃色、紅色的星辰。嚴寒的冬季，只需在坑上方蒙塑料紙，即可保那些葉子像極了野菜的小花無虞。
崖下另有窯洞若干以備過冬。這裡的四季是過於分明了，冬季的嚴寒對絕大多數花卉來說都是關乎生死的考驗。
花圃邊沿遍植黃花，其花可入菜，入冬後其葉逐漸枯黃，割取後貯存，收割麥子時可捆綁小麥秸杆，長過花的長杆枯乾後易燃且耐燃，可做生火爐時的引火之物。
此外，月季、牡丹、瑪瑙、蘆薈、繡球、海棠、吊金鐘、馬蹄蓮……不知凡幾，雜植於其間。
外公家農活很重，但不管多忙多累，外公每天都要抽出時間侍弄侍弄花木。在花間忙活的外公，儼然《秋公遇仙記》里的秋公，只是沒有覬覦花園的惡霸，所以無緣遇見可愛的花仙子了！這是兒時的我一個不小的遺憾，為了好吃的和不上學而盼望生病的歲月！一去不復返了！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外公的花卻是不容攀折的，除了可以做菜的黃花。他也從不曾單純為了美觀而對花木加以修剪，龔自珍泉下有知，當引其為知己了。有一次，不知為了什麼，年幼的我大哭不止，外公從崖邊折了一大樹枸杞，然後在每一個刺上固定一朵花。當他將開着各色各樣不同花的一樹枸杞捧給我時，我破涕為笑！那也是我記憶中唯一的一次例外。
這幾年，外公已屆耄耋，但每逢集日，都會用架子車載花去賣。去時是下坡，他自己一個人；來時是上坡，奶奶會去接他。
集市有兩家賣花的店鋪，為了「美麗」而犧牲了健康的花們正襟危坐在金屬的架子上。外公的花很活潑、很熱鬧，生意卻很慘澹，有時候，一盆花所賣的錢，抵不了一個花盆，人們說:「老人家糊塗了！」
兒女們覺得外公辛苦，或許也覺得有點難為情吧，紛紛勸他:「何必如此！」
莊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又或許，外公是希望自己百年之後，他的那些花兒能有一個好的歸宿。又或許，外公只是想為兒女們分擔一些生活的壓力。
或者，兼而有之吧！ [1]
作者簡介
劉凱旋，筆名文幾方，網名老文，甘肅省甘谷縣人，現供職於甘谷縣第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