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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獄詠蟬》
唐代文學家駱賓王創作
別名詠蟬

在獄詠蟬》是唐代文學家駱賓王創作的一首五言律詩。

此詩作於患難之中,作者歌詠蟬的高潔品行,以蟬比興,以蟬寓己,寓情於物,寄託遙深,蟬人渾然一體,抒發了詩人品行高潔卻「遭時徽纆」的哀怨悲傷之情,表達了辨明無辜、昭雪沉冤的願望。全詩情感充沛,取譬明切,用典自然,語意雙關,達到了物我一體的境界,是詠物詩中的名作。

這首詩作於唐高宗儀鳳三年(678年)。當年,屈居下僚十多年而剛升為侍御史的駱賓王因上疏論事觸忤武后,遭誣,以貪贓罪名下獄。聞一多先生說,駱賓王「天生一副俠骨,專喜歡管閒事,打抱不平、殺人報仇、革命,幫痴心女子打負心漢」(《宮體詩的自贖》)。這些話道出了駱賓王下獄的根本原因。他敢抗上司、敢動刀筆,於是被當權者以「貪贓」與「觸忤武后」的罪名收系下獄。此詩是駱賓王身陷囹圄之作。

基本信息

作品名稱;在獄詠蟬

作品別名;《詠蟬》

創作年代;初唐

作品出處;《全唐詩》

文學體裁;五言律詩

作者;駱賓王

作品原文

在獄詠蟬並序

余禁所禁垣西,是法廳事也,有古槐數株焉。雖生意可知,同殷仲文之古樹;而聽訟斯在,即周召伯之甘棠,每至夕照低陰,秋蟬疏引,發聲幽息,有切嘗聞,豈人心異於曩時,將蟲響悲於前聽?嗟乎,聲以動容,德以象賢。故潔其身也,稟君子達人之高行;蛻其皮也,有仙都羽化之靈姿。候時而來,順陰陽之數; 應節為變,審藏用之機。有目斯開,不以道昏而昧其視;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喬樹之微風,韻姿天縱; 飲高秋之墜露,清畏人知。仆失路艱虞,遭時徽纆。不哀傷而自怨,未搖落而先衰。聞蟪蛄之流聲,悟平反之已奏;見螳螂之抱影,怯危機之未安。感而綴詩,貽諸知己。庶情沿物應,哀弱羽之飄零; 道寄人知,憫餘聲之寂寞。非謂文墨,取代幽憂云爾。

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

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

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余心。

譯文及注釋

囚禁我的牢房的西牆外,是受案聽訟的公堂,那裡有數株古槐樹。雖然能看出它們的勃勃生機,與東晉殷仲文所見到的槐樹一樣;但聽訟公堂在此,像周代召伯巡行在棠樹下斷案一般。每到傍晚太陽光傾斜,秋蟬鳴唱,發出輕幽的聲息,淒切悲涼超過先前所聞。難道是心情不同往昔,抑或是蟲響比以前聽到的更悲?唉呀,蟬聲足以感動人,蟬的德行足以象徵賢能。

所以,它的清廉儉信,可說是稟承君子達人的崇高品德;它蛻皮之後,有羽化登上仙境的美妙身姿。等待時令而來,遵循自然規律;適應季節變化,洞察隱居和活動的時機。有眼就瞪得大大的,不因道路昏暗而不明其視;有翼能高飛卻自甘澹泊,不因世俗渾濁而改變自己本質。

在高樹上臨風吟唱,那姿態聲韻真是天賜之美,飲用深秋天宇下的露水,潔身自好深怕為人所知。我的處境困憂,遭難被囚,即使不哀傷,也時時自怨,像樹葉未曾凋零已經衰敗。聽到蟬鳴的聲音,想到昭雪平反的奏章已經上報;但看到螳螂欲捕鳴蟬的影子,我又擔心自身危險尚未解除。觸景生情,感受很深,寫成一詩,贈送給各位知己。希望我的情景能應鳴蟬徵兆,同情我像微小秋蟬般的飄零境遇,說出來讓大家知道,憐憫我最後悲鳴的寂寞心情。這不算為正式文章,只不過聊以解憂而已。

深秋季節寒蟬叫個不停,蟬聲把我這囚徒的愁緒帶到遠方。[1]

怎麼能忍受這秋蟬扇動烏黑雙翅,對我一頭斑斑白髮,不盡不止地長吟。

秋露濃重,蟬兒縱使展開雙翼也難以高飛,寒風瑟瑟,輕易地把它的鳴唱淹沒。

有誰能相信秋蟬是這樣的清廉高潔呢?又有誰能為我這個無辜而清正的人申冤昭雪呢?

注釋

曩時:前時。

將:抑或。

徽纆(mò):捆綁罪犯的繩索,這裡是被囚禁的意思。

蟪(huì)蛄(gū):一種比較小型的蟬。

綴詩:成詩。

西陸:指秋天。

南冠:楚冠,這裡是囚徒的意思。用深:一作「侵」。

玄鬢:指蟬的黑色翅膀,這裡比喻自己正當盛年。那堪:一作「不堪」。

白頭吟:樂府曲名。

露重:秋露濃重。飛難進:是說蟬難以高飛。

響:指蟬聲。沉:沉沒,掩蓋。

高潔:清高潔白。古人認為蟬棲高飲露,是高潔之物。作者因以自喻。

予心:我的心。

作品譯文

秋天蟬兒在哀婉地鳴叫,作為囚徒的我,不由得生出了陣陣悲傷。

我雖不到四十歲已是滿頭白髮,哪還經得起那如婦人黑髮般的蟬兒哀鳴的侵襲。

秋露濃重,蟬兒縱使展開雙翼也難以高飛,寒風瑟瑟,輕易地把它的鳴唱淹沒。

雖然蟬兒居高食潔,又有誰能相信我的清白,代我表述內心的沉冤?

作品鑑賞

這首詩前有一段序,而一些唐詩選本往往只錄詩,對序則棄而不錄。其實這段序文與詩是一有機整體,詩中比興寓意,亦即自然之物與人格化身的契合,是以序文的鋪敘直言為前提的。欲解二者契合之妙,不可不讀這首詩的序。

這段小序可以說是一篇簡短而精美的駢文,是一篇很有情致的抒情小說。詩人在這段序文中敘說了自己作詩的緣起,敘說了蟬的形態、習性及美德,抒發了自己「失路艱虞,遭時徽纆」的哀怨之情。詩人首先從禁所的古槐寫起,運用晉代殷仲文仕途失意及西周時召公明察獄訟的典故,表達了自己身陷囹圄的痛苦和乞盼有司明察的心愿。然後,寫聞蟬鳴生悲感,「豈人心異於曩時,將蟲響悲乎前聽」,以反問的語句把蟬與己、心與物聯繫在一起。以擬人的筆法鋪敘蟬的美德、從蟬的形態習性寫起,寫蟬適應季節的變化,隨季節、氣候的變化而出現;寫蟬翼甚薄,蟬目常開,「不以道昏而昧其視,不以俗厚而易其真」。

詩人謂之具有「君子達人之高行」。因為蟬有這樣的美德,所以詩人才引蟬自喻,以蟬為自己的人格化身。劉勰《文心雕龍·物色》云:「情以物遷,辭以情發。一葉且或迎意,蟲聲有足引心。」駱賓王以蟬喻己,顧影自憐,正是感物聯類,情以物遷。從駱賓王作於同時期的《螢火賦序》中也可印證此論斷:「物有感而情動,跡或均而心異。響必應之於同聲,道固從之於同類。」詩人的體驗說明了感物生情的道理,人的審美心理結構與自然之物的某種同構對應。詩人詠蟬之妙,不僅在於符合同構對應的原理,而且還在於蟬意象所包涵的豐富的文化內蘊。

此詩正文起二句在句法上用對偶句,在作法上則用起興的手法,以蟬聲來逗起客思,詩一開始即點出秋蟬高唱,觸耳驚心。接下來就點出詩人在獄中深深懷想家園。三、四兩句,一句說蟬,一句說自己,用「那堪」和「來對」構成流水對,把物我聯繫在一起。詩人幾次諷諫武則天,以至下獄。大好的青春,經歷了政治上的種種折磨已經消逝,頭上增添了星星白髮。在獄中看到這高唱的秋蟬,還是兩鬢烏玄,兩兩對照,不禁自傷老大,同時更因此回想到自己少年時代,也何嘗不如秋蟬的高唱,而今一事無成,甚至入獄。就在這十個字中,詩人動作比興的方法,把這分悽惻的感情,委婉曲折地表達了出來。同時,白頭吟又是樂府曲名。相傳西漢時司馬相如對卓文君愛情不專後,卓文君作《白頭吟》以自傷。其詩云:「淒淒重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見《西京雜記》)這裡,詩人巧妙地運用了這一典故,進一步比喻執政者辜負了詩人對國家一片忠有之忱。「白頭吟」三字於此起了雙關的作用,比原意更深入一層。十字之中,什麼悲呀愁呀這一類明點的字眼一個不用,意在言外,充分顯示了詩的含蓄之美。

接下來五六兩句,純用「比」體。兩句中無一字不在說蟬,也無一字不在說自己。「露重」「風多」比喻環境的壓力,「飛難進」比喻政治上的不得意,「響易沉」比喻言論上的受壓制。蟬如此,詩人也如此,物我在這裡打成一片,融混而不可分了。詠物詩寫到如此境界,才算是「寄託遙深」。

詩人在寫這首詩時,由於感情充沛,功力深至,故雖在將近結束之時,還是力有餘勁。第七句再接再厲,仍用比體。秋蟬高居樹上,餐風飲露,沒有人相信它不食人間煙火。這句詩人喻高潔的品性,不為時人所了解,相反地還被誣陷入獄,「無人信高潔」之語,也是對坐贓的辯白。然而正如戰國時楚屈原《離騷》中所說:「世混濁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一個人來替詩人雪冤。「卿須憐我我憐卿」,意謂:只有蟬能為我而高唱,也只有我能為蟬而長吟。末句用問句的方式,蟬與詩人又渾然一體了。

好詩,不但要有詩眼,以放「靈光」,而且有時須作「龍吟」,以發「仙聲」。對照楊炯的《從軍行》與杜甫《蜀相》,兩詩若無「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這樣的「龍吟」句殿後,直抒胸臆,剖獻「詩心」,則全篇就木然無光了。此詩亦然,尾聯詩人憤情沖天,勃發「龍吟」,噴出蘊蓄許久的真情:「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遂脫去了前三聯罩裹詩句的「蟬身」,使人看到了作者潔純無瑕的報國誠心,這顆誠心恰如其序文所說,乃「有目斯開、不以道昏而昧其視,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喬樹之微風,韻姿天縱;飲高秋之墜露,清畏人知。」不以世俗更易秉性,寧飲墜露也要保持「韻姿」。正是這裂帛一問,才使《在獄詠蟬》成為唐詩的卓犖名篇,超然於初唐諸宮體艷詩之上。

這首詩作於患難之中,感情充沛,取譬明切,用典自然,語多雙關,於詠物中寄情寓興,由物到人,由人及物,達到了物我一體的境界,是詠物詩中的名作。[3][4]

名家點評

陸時雍《唐詩鏡》:大家語,大略意象深而物態淺。

鍾惺、譚元春《唐詩歸》:鍾云:「信高潔」三字森挺,不肯自下。

黃克纘、衛一鳳《全唐風雅》:黃云:詠蟬詩描寫最工,詞甚雅正。

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次句映帶「在獄」。三、四流水對,清利。五、六寓所思,深婉。尾「表」字應上「侵」字,「心」字應「思」字,有情。詠物詩,此與《秋雁》篇可稱絕唱。

顧安《唐律消夏錄》:五、六有多少進退維谷之意,不獨說蟬、所以結句便可直說。

黃白山《唐詩矩》:尾聯總冒格。序已將蟬賦盡,詩只帶寫己意,與諸詠物詩體格不同。語兼比興(「露重」句下)。

盧麰、王溥《聞鶴軒初盛唐近體讀本》:陳德公先生曰:三四現成恰好,轉覺增淒。第二「客思侵」三字湊韻,信陽多犯此流弊,評:「客思侵」同似湊弱,但以對起,猶可掩拙,若復散行,更成率易,此又不可不知。李白山曰:結承五六繳足,更為醒快。

施補華《峴傭說詩》:《三百篇》比興為多,唐人猶得此意。同一《詠蟬》,虞世南「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是清華人語;駱賓王「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是患難人語;李商隱「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是牢騷人語。比興不同如此。

高步瀛《唐宋詩舉要》:以蟬自喻,語意沉至。

作者簡介

駱賓王(約619—約687年)字觀光,漢族,婺州義烏人(今浙江義烏)。唐初詩人,與王勃、楊炯、盧照鄰合稱「初唐四傑」。又與富嘉謨並稱「富駱」。高宗永徽中為道王李元慶府屬,歷武功、長安主簿,儀鳳三年,入為侍御史,因事下獄,次年遇赦,調露二年除臨海丞,不得志,辭官。有集。駱賓王於武則天光宅元年,為起兵揚州反武則天的徐敬業作《代李敬業傳檄天下文》,敬業敗,亡命不知所之,或雲被殺,或云為僧。

視頻

《在獄詠蟬》(駱賓王)踐離朗讀

楊雨、康震簡短講解唐代三首《詠蟬》詩

參考資料

  1. 經典誦讀《在獄詠蟬並序》~駱賓王 V篇,發布時間;2018-0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