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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莊的飲水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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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莊的飲水問題》中國當代作家牛撇捺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中莊的飲水問題

中莊的飲水問題是一個歷史悠久的老大難問題。

中莊村前有一條小河,我們叫「溝堰」。它發源於石洞寺附近,由北向南,流過莊子坪、魏家莊、中莊、郭家坪、竇家 莊,直至文山的拉牌村。這條小河無名,卻在很長一個歷史時期,是這一帶人們的生命之河。小河承擔着澆灌水砂田的使命,還要為人們提供食用水(比如做饊飯、下麵條等)以及飲大牲畜、飲羊等其他用水。

小河的水是半鹹水,勉強可以做飯,但不能燒開水飲用,也不能泡茶水來喝。如果想以此水解渴,那會越喝越渴,會破 壞人體電解質平衡,會使人脫水。海水不能喝,就是這個道理。

據大哥說,這一帶的水原本是淡水,不知地質上發生了什麼變化,水漸漸地咸了起來。這只是一種傳說吧。村民沒有多少學問,不懂什麼破壞平衡,什麼脫水,但他們有人類的本能,此水難以下咽,咽不下去就不能強咽。當然,問題並不是無解,既然這裡千百年來就有人生存繁衍,那肯定就有解決問題的辦法,不論這辦法高明還是笨拙。中莊人飲用水的第一個來源,是天上的雨水,老一輩稱之為「天爺水」。

收集雨水,最簡便的方法,是在屋檐下擺上盆盆罐罐接由房檐處流下來的水。每當下雨時,全村人望雨而動,冒雨擺好 大大小小、各種各樣接水的家什。此時,家家戶戶叮叮咚咚,似乎在演奏。全村的聲音匯合起來,猶如奇妙的沁人心脾、令人心醉的自然與人工合成的交響。音樂家是蒼天,也是普普通通的農人。「音樂會」的場面,也極富律動感與喜慶感。當器皿盛滿水後,趕快倒入大缸,然後再接。如果雨足夠大,持續時間足夠長,三四間房的房頂能收集兩三缸 水。那是泥湯色的瓊漿啊,沉澱後即可燒開飲用。

如果房頂收集的水裝不滿自家的水缸,雨停後,大家會挑着抬着木桶,去幾百米外的生產隊的打麥場舀水。農家院落很 髒,院裡的水不能飲用,但打麥場相對乾淨,場地很大,低洼處能積很多水。下雨時節,場院裡一片忙碌和歡騰。男女 老少的人們在場院裡穿梭、說笑、競爭。當然,打麥場堆有麥秸等物,有時水裡難免有乾草的顏色與味道。對農人而言,「這都不是事」。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生命的源泉嘛!

收集雨水,還有一種古老的辦法,即打水窖。此法最少用了上千年。我們那裡第四紀黃土的底下,是第三紀的紅砂岩。 裸露在外的紅砂岩即所謂的丹霞地貌。在山溝里的紅砂岩上打水窖,其收集雨水的面積很大,雨稍大一點,就可以裝滿 窖。但這樣收集起來的水,裡面柴草棍、羊糞蛋很多,味道實在不敢恭維。爬到水窖邊往下一看,感覺就特別不好。加 之水窖離村上人家距離較遠,拉運很不方便。因此,水窖的水人們一般不用。印象中,我們家只拉運過一次,是母親帶我和一個族兄去的。我沒看到有更多的人去拉。當然,那是人們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還有挑選的餘地。天尚未將人們逼上絕路。

收集天上之水的另一個辦法,是下雪時將乾淨的雪收集起來,放進缸里,讓其自然融化。或將雪在大鐵鍋里加熱化成水 後倒進缸里。這種辦法用的不多,因為比較麻煩,而且雪很虛,忙乎半天也得不到多少水。最為關鍵的是,我們那裡的 人家院子裡沒有水窖。那時沒有錢,也沒技術打水窖。即便有大量的雪,也無法盛放。

刨水砂田裡的冰化水,是中莊人獲取淡水的主要方式。

我們用來澆地的水是半鹹水,但很神奇,這種水一旦被凍成了冰,基本就不再含鹽鹼,化成了水就是准淡水。

我們那裡的水砂田,冬天都要灌水,田裡都結着十多厘米厚的冰。在田地邊緣,說不清什麼原因什麼原理,冰與地面有間隙,有好幾厘米甚或十多厘米的空間。一般人家沒有鐵鎬,或嫌帶鐵鎬麻煩,撿塊大石頭,在空鼓處砸幾下,冰就碎成了大塊。運冰的工具一般是背兜,大都由半大小子們背。到了冬天,背冰是我們這些十來歲孩子很重要的「工作」。有時候也用架子車拉,但生產隊的架子車不好借,人少了也拉不動,所以很少用。

砸冰、背冰的過程很辛苦,也很快樂。往往我們丟一塊碎冰在嘴裡,如城裡人吃冰棍般吃着冰塊。然後滑冰、攀談、打 鬧。玩夠了,背起冰回家。

冰背回來要在火爐上架鐵鍋融化,一些生不起爐子,靠火炕取暖的人家,便用柴火灶化冰。冬天的村莊,煙霧比其他季 節多,也濃。但人們並未因此生病與怨憤。村民說不出兩害相較取其輕的道理,但行動說明他們並非愚昧無知。化冰的 過程是很漫長的,在冬天,火爐上有一半時間架的是化冰的鐵鍋。化冰會降低室溫,這人人都懂,但沒有別的辦法,農 民也有代價意識。人們還會感覺到,那冰涼的空氣中,竟然帶有絲絲甜意。

從十一月中下旬到來年二月底三月初,這三四個月,淡水充足,不僅飲用水是淡水,做饊飯下麵條也用淡水。小河裡的 半鹹水,只用來洗洗涮涮,飲羊餵豬。

春暖花開,冰雪消融。小草拱破地皮,小芽鑽出枝條。此時,水砂田裡的冰慢慢化成了水。因為地是灌飽的,或者地下 深處尚未完全解凍,水一下子滲不下去。人們不再在家加熱化冰,而是一桶桶往家裡抬這些淡水。一般會將大缸小缸以 至盆盆罐罐裝滿。

有冰水的日子是好日子,人們心裡是踏實的。與風調雨順時打到了足夠多的糧食時的心情有得一比。這些水,可以飲用 兩三個月。就是說,冰水至少能解決村民半年的飲水問題。

有些年份天嚴重乾旱,接好的冰水已用盡。天不下雨,接不到「天爺水」,人們不得不將汽油桶上面打個孔,焊接上方 形斗口,在水桶下方鑿一圓孔,安上一節鐵管,管子上套上架子車內胎,作為出口。將這樣改造過的油桶裝在架子車上 加以固定,到十多里遠的火車站去拉水。我們家拉水那不是一般困難。因為雖然大哥在生產隊掙了四五年工分,但直到 他離開此地,還未成年,只有十七歲半。而我,離開時不滿十五歲。母親呢,有風濕病、胃病,身體很弱。我們家拉一 次水,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大多時候,需要請族兄三哥五哥幫忙。我們離開中莊前一年,生產隊用兩輛驢拉架子車拉 水,才基本解決了村民的這一巨大困難。

離開中莊後,到過不少地方,聽到別人說某地人們吃水千困難萬困難,這困難那困難,可跟我們中莊上世紀六七十年代 相比,你那困難就沒有那麼可怕了,甚至可以說不算困難。

人有各種窮法,窮到連淡水都喝不上,那是真窮。是地域之窮,也是時代之窮。是人生的至暗記憶。

我們那裡的人把淡水叫甜水。若非苦水裡泡大,能把「淡」視之為稱之為「甜」嗎!中莊人對自然、對社會的期望太 低,要求太低。不是我們沒有見識,胸無大志,隨遇而安,而是我們祖祖輩輩苦得太深太久了,不得不對自然與社會做 出妥協,不得不「奉天承運」地苟安,不得不對大自然做出標準極低的感恩與禮讚。[1]

作者簡介

牛撇捺,一九五七年出生,甘肅皋蘭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