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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冷不熱五穀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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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冷不熱五穀不結》中國當代作家李華秦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不冷不熱五穀不結

鄉村中人們嘴邊常有這麼一句話:不冷不熱,五穀不結。比方秋收的苞谷,沒有伏天的酷熱,就孕不了穗結不了棒子;夏收的麥子,不經過寒冬的煎熬,也就沒有了收成。「不冷不熱,五穀不結」是鄉里人對生活樸素的觀察,話雖小,意思卻深着哩:任何事情從開始到結果都有個自己發展規則,可能常常有困苦波折,卻決不隨着人為臆想而改變進程。

伏天的太陽分明是懸在頭頂炙烤的一個巨火盆

伏天的苞谷地無疑成為了人間的天然大蒸籠。

眼下正是初伏中伏相交的時節,也是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中最炎熱的酷署季節,火辣辣的太陽豎在頭頂,真正能哂焦你的皮肉。預報說未來一周內將沒有絲毫的降雨,各地將出現不同程度的伏旱……

然而,地里們的苞谷已經一人多高,正處於它整個生長季的重要期——冒梢孕穗,這是它大量需求肥水奠定產量收成的要命期,在這地表溫度四十多度(估計)的烘烤下,有一部分出現了歇晌——苞谷葉開始擰繩繩了……

不過,這季節的苞谷地里的活可真是不好干!一人多高的包穀地活象真正的青紗帳。可這青紗帳可沒有柔軟舒人的青紗可言;它橫七豎八到處密布的是帶邊刺苞谷葉,你從中幹活時來回穿插,如果再嫌熱穿上短褲和短袖襯衫,你就招禍了——.那邊緣帶剌的苞谷葉活象一條條柔韌的萬千「鋸條」,毫不起眼也毫不客氣地在你身上、不管你是皮糙肉厚的手指、胳膊、還是你嬌嫩從不示人的大腿脖項臉上吻過,立時落下一條條火辣辣的淺痕;再加上頭頂苞谷冒梢時飛揚出來的花粉浮在皮膚上、淺痕上再被汗水一衝,那種辣癢疼欲撓不淨、抓而不敢,象那螞蟻處在熱鍋里、豆腐掉到灰堆里匯合一起那感覺,我的爺!就是那種百爪撓心只可意會不可描述的鬼魅級別的感覺……

其實,給苞谷澆地不是力氣活。第一隻要你耐熱;第二地里如果有提前預留的若干小塊澆地的小土梁,那你在地頭或順地樑上操作籠帶(塑料水管)就好了;若沒有預留的小土梁,在一人多高的苞谷地里,哼,對不起!那可有你娃的蘿蔔坐的……

李三毛老漢一大早五點多就接上籠帶放上水開始澆地了。他今年六十五六,別看他的年令和相貌是一個準老年人了,可他身體硬朗,手腳勤快,抬腳動手絲毫不弱於村裡的年輕人。今天早上他騎上他的電動三輪車到地里放上水後,讓村頭賣農資的小伙給送了五袋尿素,便開始一邊背着施肥器(一種類似於打藥筒子的專門上化肥的小農械)一邊施化肥一邊也不時招呼着水管子水情,不停地穿棱在苞谷行間……

李三毛早上剛到地里,露水特別大等他弄好水管放上水,外套就有些濕了,粘在身上冰涼,不過他怕苞谷葉子刷肉,不敢脫。後來化肥來了後,他要不停地先施化肥,一來二去外套就濕透了,濕淋淋的外套在身上有些笨身,但他只能忍着。再後來日頭出來了,不大會功夫天氣也就熱了,衣服也漸漸暖曬乾了;他起先熱的只是滿臉滿頭大汗,不多會肩膀和脊背的汗水也抹不贏了,就順身子往下淌;腰帶好象一道堤壩,不久也被越過,全身只剩下貼身褲衩襠里是乾的了。

他走到地頭的大柳樹下,自嘲地小聲嘟囔了一句:嘿嘿嘿,這狗日的天氣,熱的勾渠子幾十年的垢甲都泡的能搓淨了……

六七個小時過去了,此刻樹影兒己經拉長變短了,已是來在了正午時分,這時候的苞谷地活象開了的蒸鍋,咕吐吐的冒着灼人的氣泡,簡直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來。剛剛澆過水的苞谷精神抖擻,神采奕奕輕蔑地噍着一旁聳拉着腦瓜擰着繩繩暫時沒澆到水正歇晌的同伴:噍瞧你們這一夥的賊式子,再看看我們一溜溜多捧!樹枝上的知了則不管不顧地聲嘶力竭:熱了,熱死了,熱死了……

李三毛業已施完了化肥,這塊苞谷地也澆得剩下三分之一。他熱的全身被汗漫透,衣服全貼在身上,濕重濕重特別不舒服,但他不敢大意脫掉,無奈地只有忍受着。他每隔半小時進地看下水情或挪一下水管,一般儘量地在地頭的柳樹下一邊喝水一邊也趁機多呆會。

「叮鈐鈴——」這時手機突然響了,他按下了免提:「三哥,吃早飯看你門鎖着,大中午的你幹嘛去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

「噢,是七妹。我今一大早就在柳園東這塊澆地呢。你啥事?」

「沒事。就喎幾個,人不夠尋你打牌呢。喂,三哥,你可能還沒吃飯吧?」

「嗯。不覺得咋餓。我帶了一斤水晶餅,這傢伙吃了耐飢耐渴的。就是今天太熱,水暍完了……」

「三哥,那你等着!」那女人打斷了李三毛,擱下了一句話就掛了。

這位李三毛口中的七妹,大名七巧,是他妻子(現在應該稱前妻)娘家沒出五服的叔伯姊妹,還是他們兩口當初牽媒搭線嫁到他們村的。

當多半個小時後,李三毛重新將水引放到相鄰另塊苞谷地時,七巧正好也來在了地頭的柳樹下,她撐好電動車,掀開手提飯盒的蓋子,招呼道:「三哥,打電話知道的遲了,倉促地給你盛了些早飯熬的綠互米湯,急匆匆的從街上給你夾了兩個餅,墊墊飢。」

李三毛也沒客氣,接過飯盒一口氣喝了一大半,緊接着喀嚓喀嚓地吃起了餅孑,他滿嘴是油:「美,香,妹子,真合我意。今我才吃了頓可口飯。」吃畢不由得打了兩個飽嗝。

「三哥,澆地你昨天就該吱一聲,讓二蛋來干。你都沒看你多大歲數了,天這麼熱熱着了咋辦?」

「一年到頭就這麼個三伏天,不熱幾天成嗎?不冷不熱,五穀不結嘛。咱二蛋娃尋個活不容易,包工頭最忌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好了,我這下吃飽喝足了。天恁熱,你趕緊回去吧。」

「行,三哥。那你沒看你啥時能完?」

「現在一點多,估計再兩鐘頭多點,四點,四點半差不多,反正到不了五點。」

「好,我嘵得了。我回了。」七巧說完騎車回了。

李三毛老漢盯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回過頭不由自主地從心底唉地長嘆了一口氣。

李三毛老漢有一兒一女兩個孩孑。大的是女孩,小的是男孩。兩個孩子都爭氣成了大學生。女兒畢業留校當了大學老師;兒子研究生畢業進了一科研院所。有人會說,這不挺好嘛,老漢往後淨享福了。

可問題出在了老伴身上。老伴先是給女兒看娃幾年,然後緊接着給兒子看娃,這一來二去就成十年了,這十年中李三毛老漢也隔三岔五去城裡,可他不習慣,撇不下地里侍弄的莊稼結果最後是幾年前老伴偷偷結識了一個退休了的大學老師不回來了(在一年前已離了婚)。

又是三個鐘頭後,澆完地一身疲憊的李三毛老漢回到了家裡,打開門楞住了:前妻妹七巧己做好了飯等着他:「妹子,你……那兒來的鑰匙?」

「我二姐上回和你辦'那個'時交給我的。三哥,你先去洗個澡,這是換洗的衣服。我再炒個菜,你出來了就吃飯。」

李三毛老漢默默看了一眼七巧,拿起了換洗的衣服,小聲地嗯了一聲。

吃飯時倆人都喝了幾杯酒,有些醉意。

「三哥,自從我男人車禍歿了後,是你和二姐這十多年來一直幫我孤兒寡母過日子,你對二蛋就如同你自己的娃。我很感激你,但從沒有什麼非份的想法。自從二姐變了心,我才對你動了心,二蛋娃也同意拿你當親大養……」

「妹子,當初跟媒人說的是和你相親,可誰知約到你二姐家裡頭,讓她陰差陽錯搶先給截了胡……可如今,唉!」

「命,這都是命啊!」

「你比你二姐性子好,身材好。我也……我也喜歡你做的飯,可我以前真拿你當親妹妹……」

「三哥,你……」

「七妹,給我一段時間吧,讓我自已了了這個心結。」

……

屋外的月亮升起來了,在迷迷濛蒙的月光下,天地間到處一片迷迷濛蒙……

在迷迷濛蒙的屋裡邊,傳出了迷迷濛蒙的話語:「……我對你那麼好,你咋個就狠心把我閃到半路上?狗日的……」

迷迷濛蒙中的七巧聽見了,立時不迷迷濛蒙了:「二姐把三哥傷的太重了。唉,半路夫妻搭夥計,紮腳夫妻才是親。不冷不熱,五穀不結,這就是命……。」

七巧的眼中滾下了兩行清淚…… [1]

作者簡介

李華秦 陝西華州人,生在秦嶺下 長在渭水邊,一個愛寫字的農民。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