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踢》是魯迅寫的一篇文章。 兩月以前,曾經說過「推」,這回卻又來了「踢」。【由「推」引出「踢」,點出文章要說的主要內容,照應文章題目。】
本月九日《申報》載六日晚間,有漆匠劉明山,楊阿坤,顧洪生三人在法租界黃浦灘太古碼頭納涼,適另有數人在左近聚賭,由巡邏警察上前驅逐,而劉,顧兩人,竟被俄捕②弄到水裡去,劉明山竟淹死了。由俄捕說,自然是「自行失足落水」③的。但據顧洪生供,卻道:「我與劉,楊三人,同至太古碼頭乘涼,劉坐鐵凳下地板上,……我立在旁邊,……俄捕來先踢劉一腳,劉已立起要避開,又被踢一腳,以致跌入浦中,我要拉救,已經不及,乃轉身拉住俄捕,亦被用手一推,我亦跌下浦中,經人救起的。」推事④問:「為什麼要踢他?」答曰:「不知。」【此段敘述和「踢」有關事件的具體經過,後文全文即對此的議論和評價。】
原文及解析
「推」還要抬一抬手,對付下等人是犯不着如此費事的,於是乎有「踢」【此處「踢」已經成為了掌握着強勢和暴力的人群欺凌、壓迫無權無勢的人群的一種標誌和符號】。而上海也真有「踢」的專家,有印度巡捕,有安南巡捕,現在還添了白俄巡捕,他們將沙皇時代對猶太人的手段,到我們這裡來施展了【以上是對實施 「踢」的人群的類別範圍進行了界定,原來只是國家內部上層階級「踢」下層階級,現在國家被列強入侵,加入「踢」的行列的也就不僅是國內的上等人了,還包括列強所僱傭的巡捕、打手等】。我們也真是善於「忍辱負重」的人民,只要不「落浦」,就大抵用一句滑稽化的話道:「吃了一隻外國火腿」,一笑了之【以上針對下層民眾被「踢」之後只會忍辱負重、逆來順受甚至阿Q式的自欺欺人而發的感慨,後文對此進一步分析】。
苗民大敗之後,都往山里跑,這是我們的先帝軒轅氏趕他的。南宋敗殘之餘,就往海邊跑,這據說也是我們的先帝成吉思汗趕他的,趕到臨了,就是陸秀夫⑤背着小皇帝,跳進海里去。我們中國人,原是古來就要「自行失足落水」的。【此段作者列舉中國歷史上從民眾到統治者被「踢」之後的種種反應,只會「跑」,甚至「跳進海里去」,背後揭示的是中國歷史的思想和傳統,即面對暴力的欺凌,毫無反抗精神,只會選擇退讓、容忍,甚至在民眾面前作威作福的統治者在面對比其更強勢和殘暴的入侵者時,往往也只會選擇割地、賠款、納貢、稱臣、和親這樣屈辱的手段來換取苟且偷安。】
有些慷慨家說,世界上只有水和空氣給與窮人。此說其實是不確的,窮人在實際上,那裡能夠得到和大家一樣的水和空氣。即使在碼頭上乘乘涼,也會無端被「踢」,送掉性命的:落浦。要救朋友,或拉住兇手罷,「也被用手一推」:也落浦。如果大家來相幫,那就有「反帝」的嫌疑了,「反帝」原未為中國所禁止的,然而要豫防「反動分子乘機搗亂」,所以結果還是免不了「踢」和「推」,也就是終於是落浦。【此段點明,在面對強勢的暴力和欺壓時,選擇容忍退讓並不能換來一時的苟安,甚至連最基本的生存權利也無法保障,還是會被「踢」而「落浦」。然而對實施「踢」的俄捕奮起反抗也最終免不了被「踢」,因為「當局」和「俄捕」都是一丘之貉,雖然明面上不反對「反帝」,卻暗裡地以「豫防反動分子乘機搗亂」為藉口進行鎮壓,這是對當時國民黨政府不抵抗政策的諷刺。】
時代在進步,輪船飛機,隨處皆是,假使南宋末代皇帝而生在今日,是決不至於落海的了,他可以跑到外國去,而小百姓以「落浦」代之。【此段是對國民黨政府的進一步諷刺,南宋朝廷被元所滅而跳海,其情狀和當今何其相似,然而國民黨政府官員如果真的到了亡國的最後關頭,也不會有南宋朝廷的氣節而選擇跳海,而是乘飛機到國外「避難」了。】
這理由雖然簡單,卻也複雜,故漆匠顧洪生曰:「不知。」【此段總結前文,揭示主題,進一步深化其諷刺意味。】
八月十日
注釋
① 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三三年八月十三日《申報·自由談》。
② 俄捕:舊時帝國主義者在上海公共租界內僱傭白俄充當的警察。
③ 「自行失足落水」:這是國民黨當局為掩飾自己屠殺愛國學生的罪行時所說的話,參看本卷第10頁注②。
④ 推事:舊法院中審理刑事、民事案件的官員。
⑤ 陸秀夫(1236─1279):字君實,鹽城(今屬江蘇)人,南宋大臣。一二七八年擁立宋度宗八歲的兒子趙昺為帝,任左丞相。祥興二年(1279),元兵破厓山(在廣東新會縣南大海中),他背負趙昺投海而死。[1]
魯迅
魯迅(1881年9月25日-1936年10月19日),原名周樟壽,後改名周樹人,字豫山,後改豫才,「魯迅」是他1918年發表《狂人日記》時所用的筆名,也是他影響最為廣泛的筆名,浙江紹興人。著名文學家、思想家,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重要參與者,中國現代文學的奠基人。毛澤東曾評價:「魯迅的方向,就是中華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魯迅一生在文學創作、文學批評、思想研究、文學史研究、翻譯、美術理論引進、基礎科學介紹和古籍校勘與研究等多個領域具有重大貢獻。他對於五四運動以後的中國社會思想文化發展具有重大影響,蜚聲世界文壇,尤其在韓國、日本思想文化領域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和影響,被譽為「二十世紀東亞文化地圖上占最大領土的作家」。[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