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主選單

求真百科

48年前的安第斯空難揭秘倖存者是怎麼活下來的

空難

來自網絡的圖片

48年前的安第斯空難揭秘倖存者是怎麼活下來的1972年10月13日一早,阿根廷,門多薩市。[1]

南多·帕拉多帶着自己的母親和妹妹,和隊友們一起有說有笑地走向了停機坪。

目錄

他們即將登機,飛往智利首都聖地亞哥

南多·帕拉多23歲,是烏拉圭「老徒基督」橄欖球隊的一員。作為一支業餘橄欖球隊,「老基督徒」隊還有點小名氣,所以他們收到了智利一支橄欖球隊的邀請,去智利的首都聖地亞哥打一場友誼賽。

按照計劃,球隊本來應該在10月12日周六從烏拉圭出發去智利,然後在14日周一返回。為了省錢,球隊包租了烏拉圭空軍的「571」號飛機,那是一架「仙童」FH-227D型的雙引擎飛機。

「仙童」FH-227D型起飛重量20噸,能承載45到55名乘客

在出發前一天的晚上,球隊的隊長告訴他的隊員們,飛機還空了10個座位,

「如果你們誰願意帶家人或朋友一起去,就帶吧,反正座位是免費的。」

聽到這個話,南多立刻就給自己的母親和妹妹蘇珊娜打了電話,邀請她們周末一起去智利好好玩一下。

10月12日一早,滿載45人的「571」號飛機從烏拉圭首都蒙得維亞起飛,直飛聖地亞哥。然而飛機在飛越安第斯山脈前卻碰到了麻煩——從烏拉圭到智利必須飛越安第斯山脈,但惡劣的天氣是干擾飛機行程的最大阻力。

安第斯山脈位於南美洲的西岸,從北到南全長8900餘公里,是世界上最長的山脈,縱貫南美洲西部,有「南美洲脊樑」之稱

由於天氣預報有風暴,所以這架飛機只能降落在了門多薩。門多薩是離安第斯山脈東邊最近的一座阿根廷城市。球隊決定在門多薩修整一天,等第二天一早再出發。

第二天早上,興奮的隊員們準時在停機坪集合。登上飛機後,年輕人們有說有笑,有的還在互相打鬧,把橄欖球扔來扔去,直到機長提醒他們系好安全帶,準備起飛。

機長是烏拉圭空軍的一名上校,雖然飛行小時累積不到5200小時,但有29次飛越安第斯山脈的經驗。

但機上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仙童」FH-227D這個型號的飛機一共生產了78架,其中23架都墜機了,共造成393人死亡,三分之一的墜毀飛機涉及到意外事故。

如果這些乘客早知道這架飛機有這樣的安全記錄,他們肯定不願意踏上這趟「死亡之旅」。

從門多薩飛聖地亞哥,照理只需要一個小時就夠了。

但因為這兩座城市當中隔了安第斯山脈,所以航線對氣候以及飛機性能有不低的要求。對於「老基督徒」橄欖球隊所乘坐的「仙童」FH-227D飛機來說,如果要飛直線距離的話,飛機可能沒有上升到必要的高度,就會被多變的氣流吹得撞向山峰。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機長選擇先往南飛,繞過安第斯山脈的高海拔山峰群,從一個較低的山谷口穿越安第斯山,先抵達另一個智利的城市庫里科,再掉頭向北飛,最終抵達聖地亞哥。

按照計劃,飛機應該在下午3點33分抵達庫里科上空。

但聖地亞哥地面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員,卻在3點24分收到了「571」號飛機上機長的無線電:

「我們已經飛抵庫里科,請求向北轉。」

比預計時間整整早了9分鐘。

難道是「571」號加速飛行了?

很遺憾,並不是。

真正的原因是是:機長和副機長因為山脈中的大霧籠罩,誤以為自己已經飛越了安第斯山脈——事實上,他們當時正處在安第斯山脈的群山環繞中。

但這架飛機,就真的向北轉了。

這也就意味着,飛機正向安第斯山脈的深處飛去。

此時,由于山間氣流的影響,飛機的機身開始顫抖起來。剛才還有說有笑的橄欖球隊員們,神色慢慢變得嚴肅,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迅速繫上了安全帶。

在駕駛艙,機長和副機長正在試圖辨別庫里科的城市方位,但漫天的雪霧和呼嘯的狂風,讓他們自己也失去了方向,只能嘗試先下降高度,穿過雲層。

當飛機終於穿過雲層的時候,機長和副機長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目力所及,都是一座座白雪皚皚的高山。

飛機已經飛進了安第斯山脈之中。

此時,留給機組人員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四處都是幾乎已經緊貼飛機機腹的山峰,稍不留神就會迎頭撞上。

機長使盡了騰挪之術,在越過了幾個山頭後,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穿越的山谷,但正當飛機向山谷俯衝的時候,機尾碰到了山體。

「砰!」

整個機尾連同一段後端機體直接被打飛了出去,失去尾翼的飛機一頭向山谷下方栽去。

墜機了

飛機的墜落地點,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

萬幸的是,飛機失去尾翼後,正好掉到了一個大滑坡上,足足滑行了大概1500米後緩緩停下。因為相對平緩的坡度和厚厚的積雪,飛機並沒有起火爆炸。

不幸的是,即便如此,45名乘客中,依舊有12人當場遇難。

倖存的33名乘客掙扎着爬出了機艙,立刻被眼前的場景震住了:

身處海拔3600米左右的群山環繞之中,空氣稀薄,天寒地凍,荒無人煙。

而這群穿着夏裝準備去聖地亞哥度一個輕鬆周末的烏拉圭人,沒一個人有在高山生存的經驗——烏拉圭平均海拔只有100多米,全國最高的山大概也就500多米。

大家第一反應是奔向飛機駕駛艙。

在已經被撞擊得嚴重變形的駕駛艙里,機長已經當場身亡,而副機長滿臉是血,被擠壓在扭曲的鋼鐵中動彈不得。看到有人過來,副機長提出的第一個要求是:

「我太痛苦了,給我一把手槍,讓我自殺。」

但其實用不了手槍,副機長也活不了多久了。在臨死前,他一直反覆向大家強調:

「我們已經飛過了庫里科……這怎麼可能?我們已經飛過了庫里科……」

旁邊有人找出了一張地圖:

如果飛機已經飛過了庫里科,那麼他們現在應該是在安第斯山脈的西面。

這是他們唯一能掌握的一條「重要線索」。

南多·帕拉多也是倖存者之一,但他一直昏迷不醒。他在墜機時從機艙後面直接飛到了前面,被撞傷了頭部,人事不省。但他已經夠幸運的了,就在飛機下降前,他的隊友、最好的朋友潘奇諾·安巴爾提出要和他交換位置,以便能坐在舷窗邊觀賞安第斯山脈的雪景,南多答應了。

墜機發生後,靠窗坐的潘奇諾當場身亡——如果不交換位置,死的就是南多。

死與生,有時候就在一瞬間。

倖存者們首先要面臨的問題,是如何熬過第一個晚上。

太陽在下午4點多就下山了。在海拔3600米的山區,氣溫開始迅速降低。所有的倖存者們把遇難者的屍體都拖出了機艙外,然後用摔壞的行李和椅子堵住殘存機身上的各處破洞,再用雪塞住縫隙處,搭了一個簡陋的「機艙避難所」。

安第斯山脈的雪峰

他們都帶了打火機,生火併不困難,困難的是找到充足的生火材料——在雪山上,沒有植被,沒有動物,沒有可以點燃的東西。

他們燒掉了隨身攜帶的總共7500美元紙鈔。

夜幕降臨,氣溫迅速下降到了零下30度。倖存者們翻出了行李中所有能禦寒的衣服或毛毯,裹在身上,鑽到了「機艙避難所」里。大家緊緊地都挨在一起,面對面,以便自己呼出的熱氣能噴到對方的臉上。

當第二天早上的太陽升起的時候,倖存者們知道熬過了第一夜。

然後他們發現,有5個受傷的同伴在夜裡沒有撐住,死了。

唯一支撐大家能堅持下去的信念,是等待搜救隊

倖存者們有一個小型的晶體管收音機,能斷斷續續收聽到外界對飛機失事的反應以及搜救的進展情況,但他們卻無法向外界主動聯絡。

烏拉圭空軍聯合智利空軍和阿根廷空軍,在第一時間就開始了搜救工作。他們劃定了各自的搜索範圍,開始在安第斯山脈的群山間來回搜索。然而,由於安第斯山脈中霧氣繚繞,飛機的機身又是白色,隱藏在白雪中很難被發現,所以搜救隊始終沒有發現飛機殘骸。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倖存者們的生存必需物資開始慢慢減少。

事實上,因為是一次短途旅行,他們並沒有隨身攜帶多少食物。飛機失事後,倖存者們能找到的食物,無非就是一些巧克力、沙丁魚罐頭和酒。在失事後的最初幾天裡,他們將這些僅存的物資收集起來,嚴格按照供量分配,每人每天只能吃到一點巧克力、罐頭以及喝幾小口酒。至於飲用水倒是不缺,想辦法將雪融化,就是取之不竭的水源。

然而,在高山缺氧,強紫外線照射以及食物短缺的情況下,一些重傷員還是撐不住了,其中就包括南多的妹妹蘇珊娜——南多的母親在墜機時就已遇難。

第七天晚上,原本就身受重傷的蘇珊娜開始進入彌留狀態,而已經甦醒過來的南多卻無法做任何事——沒有藥品,沒有食物。他用毯子裹着17歲的妹妹,緊緊抱着她。蘇珊娜此時已無法說話,只能用眼睛望着哥哥。

南多看着妹妹在自己的懷裡死去。

最糟糕的消息,是在第十天到來的。

在這一天,倖存者像往常一樣,聚集在一起用晶體管收音機收聽外界的消息,然後他們就聽到了一個足以擊碎所有人信心的播報:

鑑於搜尋10天後依然沒有結果,三國聯合搜救隊決定停止搜索。

這也就意味着,沒有人再會來尋找他們了。

冰寒刺骨,空氣稀薄,陽光刺眼,沒有人煙,沒有食物,沒有救援,在這3600米海拔高度的群山之中,他們該如何生存下去?

用來儲備食物的「儲藏間」,已經空了。

他們嘗試像小說里寫的那樣,吃皮帶,吃皮箱,但因為這些東西里都加了化工原料,已經無法入口。

如果說嚴寒、缺氧和紫外線照射還勉強能夠再應付一陣的話,但飢餓是擺在所有倖存者面前的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很快,他們就都要被餓死了。

在一個太陽照常升起的早上,南多看着同伴卡里托斯的眼睛,說了一句話:

「我想吃了那個飛行員。」

吃人,是這些人從來就沒有想過,也不敢去想的一件事。

但是,當人的信念幾近崩潰,意志沉入谷底的時候,唯一殘存的求生欲望,會讓他們做出原先根本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當南多向卡里托斯說了自己的想法後,卡里托斯立刻向另一個同伴阿道夫轉述了南多的話,說南多瘋了。但阿道夫的回答卻讓卡里托斯感到驚訝:

「不,他沒瘋,我其實也想了很久了。」

吃掉同伴的屍體,這個念頭其實早就在很多倖存者們的心間醞釀,就等誰先提出來而已。

大概在5、6個小時之後,倖存者們已經取得了一致意見:食用遇難同伴的屍體。

為了能活下去,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當時倖存者們用舷窗玻璃磨製的一把小刀,用來割「肉」

當然也有一些依舊無法說服自己內心的倖存者,於是同伴就用宗教理念的「聖餐」來說服他們:

基督用他的體與血,以非流血的方式自獻於聖父作為祭物,並且把自己賜給信徒,作為信徒靈魂的「神糧」。

而另一些人則看得更實際:

那一具具屍體,擁有倖存者們急需的脂肪、蛋白質和碳水化合物,與其讓他們慢慢腐蝕,不如用來救活着的同伴的命。

於是,同伴原先被掩埋的屍體從雪地里又被拖了出來。

當一塊塊被火烤熟的肉送入嘴中的時候,倖存者們明顯感覺自己的身體慢慢變得好轉,似乎又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但這時候,他們每個人的心情又都是複雜的:慶幸,愉悅,感恩,愧疚,自責,慚愧……

大家對「先吃飛行員」的提議原因心知肚明:因為其他遇難者都是大家熟識的朋友乃至親人,而飛行員大家都不認識他。

晚上,他們手拉手圍成一圈,一起立下了一個共同需要遵守的誓言:

「如果我死了,你們可以食用我的屍體,不要心存顧慮。」

倖存者們當時在「機艙避難所」的一張合影,請注意右三椅子旁邊的東西,應該是一段人體的脊椎骨

在解決了食物問題——以及吃這些「食物」的心理障礙——之後,倖存者們的處境似乎一下子好轉起來。

入夜,他們蜷縮在機艙殘骸中,相互依靠,相互取暖,相互鼓勵。

只是他們不知道,這個為他們擋風遮雨的「機艙避難所」,其實一直是一顆「定時炸彈」。


雪崩,是在墜機後的第18天夜裡突然發生的。

在這之前,連續下了三整天的雪。在第三天的夜裡,在「機艙避難所」的山谷上方,忽然傳來了「砰」的一聲巨響。

一時之間,仿佛千軍萬馬奔騰一般,呼嘯而來的雪崩瞬間就掩埋了「機艙避難所」,把所有倖存者結結實實地埋在了雪下面。

大多數倖存者在睡夢中就被埋在了深雪下,他們姿勢扭曲,動彈不得,關鍵是還面臨缺氧的危險——75%死於雪崩的人都是因為缺氧。

先脫身的人開始拚命挖自己被雪埋住的同伴,一個個地扒出來,但是他們還是悲傷地發現,又死去了8個人。

這8個人,入睡之前還是活生生的夥伴。

而這場雪崩從某種意義上也拯救了剩下來的倖存者:

首先,積雪覆蓋了「機艙避難所」,使他們躲過了後來幾天的暴風雪。

其次,他們少了8個要吃飯的人,反而多了8具屍體作為「口糧」。

暴風雪停止後,大家把「機艙避難所」扒出雪堆,曬乾坐墊,打掃艙內,似乎又恢復了之前的生活。

但大家的情緒更低落了:屍體的肉只能保證他們最低的能量攝取,低溫和缺氧,以及看不到生機的未來,時刻在威脅每一個倖存者的生命。


一天晚上,一個叫阿圖羅的倖存者向夥伴澤比諾扔了一個東西,被驚醒的澤比諾問「怎麼了?」阿圖羅說自己覺得就要死了。

一個小時後,阿圖羅就死了。

接下來是一個叫圖卡提的小伙子,他也說自己就要死了。這個橄欖球隊的精壯小伙子,此時已經瘦得皮包骨頭,全身體重不會超過25公斤。

圖卡提沒多久也死了,他是帶着微笑死的。

在那段時間裡,死亡其實成了一種解脫,比它艱難的,是努力活下去。

也正是這次雪崩,讓倖存者中的幾個人下定了決心:

與其在這裡等死,不如走出去試試。

12月12日,離墜機過去整整2個月的時候,還活着的16名倖存者們選出了一支三人探險隊。

事實上,倖存者們之前已經嘗試過幾次「探險」,但都因為惡劣的天氣和缺乏裝備而失敗返回,唯一一次有收穫的短途探險,是在南面的山谷里發現了當初被撞飛的飛機尾翼。

那次發現讓倖存者們又找到了一些衣物和食物,還發現了一台無線電發報機以及一台照相機。

因為缺乏相關專業人士,他們寄予厚望的無線電發報機最終沒能運轉,但那台相機卻非常重要:他們用它留下了很多珍貴的照片。

當時倖存者們的想法是:如果在50年、100年後人們發現了他們的屍體,會從相機里知道有人曾經生活在這裡。

所以現在我們看到的那些照片,都是當初用這台照相機拍下來的

12月12日,南多、羅伯特和維澤汀三人組成的「探險小組」準備出發。在出發前,剩下的倖存者們給他們送出了最誠摯的祝福。

對於外出尋找求生機會,最堅定的是南多,而其他的人意見其實多少有些矛盾:

如果一直呆在這裡,大家都知道肯定是死路一條,但離開還算溫暖的「機艙避難所」去一個未知的地方尋求極其渺茫的求生機會,又是很多人害怕的。

但不管怎樣,大家都承認:在冰天雪地里願意去探索的人,是真正的勇士,他們肩負着所有人的最後一絲生還希望。

南多(右)和羅伯特在橄欖球隊時的合影,羅伯特是第一個站出來願意和南多一起出發的人

至於前進的方向,「探險小組」決定朝太陽落山的方向——西面前進。

理由只有一個

副駕駛在臨終前曾告訴他們,飛機已經飛過了安第斯山脈,在山脈的西面。

這也就意味着,他們可能只需要翻過一個小山頭,就能看見智利那一邊翠綠的山谷了。

以他們掌握的專業知識,不可能去質疑副駕駛的判斷,但副駕駛的判斷恰恰就是錯的:

他們其實是在安第斯山脈的中間。

事實上,如果他們當時選擇往東走,只要步行29公里,就可以發現一家旅館。

但在那時候,誰都不是上帝。

黑色的小飛機標誌為墜機地點,而倖存者當時以為自己身處藍圈中

探險隊員們帶着充足的「食物」,背着用飛機絕緣材料製作的睡袋,穿着用座椅坐墊製作的「雪地靴」,出發了。

在臨行前,南多關照他的夥伴卡里托斯說:

「我一定會努力回來救你們的,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們需要『用』到我母親和妹妹,就用吧……」

然後,三個人就頭也不回地向西面一步步走去。

南多之所以那麼堅決要走出去,有兩個理由:

第一,他想回到自己的父親身邊。

第二,他不想等到自己不得不「用」母親和妹妹的那一天。


三個沒有任何登山經驗的人,在冰天雪地里,開始用最原始的工具翻山越嶺。

在一個斜度呈45度的山坡上,三個人要足足攀登600米,他們每吸五口氣,才能勉強挪動一次腿。

爬一步,滑半步。

每當有人想放棄的時候,南多就鼓勵夥伴:

「只要你還有呼吸,就一定要前進,直到死為止,這樣我們就沒有遺憾了。」

在蒼茫的雪山背景下,三個人只是三個小黑點(此為紀錄片還原畫面)

這三個人,確實是準備死在路上的。

當他們花了整整三天時間攀登上第一座山峰峰頂的時候,全都愣住了:

他們原本以為,在山那一邊將看到翠綠的山谷,但是,360度環繞他們的,卻依舊是連綿起伏的群山——他們終於發現自己身處安第斯山脈中這個事實了。

南多當場就癱倒在了地上:

「我們應該是會死在這裡了。」

羅伯特握住了南多的手:

「是的,但至少我們是死在一起的。」

眼前的景象確實足以擊潰任何一個意志堅定的人,但沒多久,南多又站了起來,拍了拍手:

「來吧,我們繼續走。」

為了加快速度,三個人做出了一個決定:

體力差的維澤汀先返回「機艙避難所」,把衣物和「食物」都留下,而南多和羅伯特繼續前進。

在峰頂,南多看到遠處的兩座山峰之後,就再也沒有山峰了,這也堅定了他們的決心:出路,應該就在那裡。

兩個人互相攙扶,一步一顛地又繼續走了6天。

2005年12月,一支專業的登山隊帶齊所有的裝備,重新走了南多他們當時走的路線,認為在缺乏專業訓練、裝備以及必要給養的情況下,當初他們兩人的艱苦程度超出想象

到了12月21日,也就是南多他們出發的第九天後,他們終於看到了一個足以讓喜極而泣的場景:

就在前方不遠,融雪消失了,出現了綠色的植被。

這說明,他們即將跨越雪線。

沒多久,更多讓他們振奮的景象出現了:

一條河流,幾叢野草,無數簇的野花——兩個人立刻就把野草拔了出來,放到嘴裡咀嚼。

然後他們看到了一個空罐頭。

羅伯特說,這個空罐頭可能是從上空飛過的飛機上丟下來的,南多告訴他,飛機飛行時是不能開窗的。

那也就意味着,他們發現了人類活動的跡象。

再往下走了一段路,他們被一條湍急的河流擋住了去路。

這時候,羅伯特使勁拉了拉南多——雖然兩人那時候都已經基本沒有什麼力氣了——說:

「看,那裡是不是一個騎馬的人?」

南多舉目望去,在一條湍急的河流對面,真的是有一個騎馬的人。

那是一幅有點詭異的畫面

南多和羅伯特對着河對岸的騎馬人大聲喊叫——他們興奮於終於碰到了人。

而那個騎馬人看着河對岸兩個像野人一般的人呆住了——他震驚於這個地方這麼可能出現人?

由於河流湍急,喊話的聲音被河水聲覆蓋,雙方沒能達成有效溝通,而天色很快暗了下來。

南多和羅伯特在河的這一頭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第二天早上5點多,南多就起來再一次來到河邊,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個騎馬的人。

在再次喊話失敗後,那個聰明的騎馬人用一張紙捲住一支筆,綁在一塊石頭上隔河扔給了南多。

南多很快就在紙上寫下了這樣一段話,又扔了回去:

「我是一個烏拉圭人,我們的飛機墜毀了。我們已經行走了10天,我有一個朋友在上面。他受傷了。在飛機那兒還有14個受傷的人。

我們必須要儘快離開這兒,但是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們沒有食物,我們都很虛弱,你們什麼時候能來把我們接走?

求求你們,我們走不動了,我們在哪兒?」

那個騎馬人接到紙條後讀了一遍,吃驚地抬頭望向了南多,然後又低頭讀了一遍,隨後向他做出了一個「你們等在這裡」的手勢。

然後,他向南多扔過去一塊麵包和一塊芝士,隨即騎馬走了。

大約20個小時後,騎馬人帶着4、5名騎馬的軍人再一次返回了河邊——南多後來才知道,這位騎馬人趕了10個小時的路,最終找到了最近的一家軍事哨所,搬來了救兵。

直到那一刻,南多才真正確定:他,還有大家,都得救了

南多和羅伯特獲救的第一時間,就要來了一張地圖。

在地圖上,他們向搜救隊指出了墜機的大概位置,搜救隊非常吃驚:

「那裡是阿根廷,你們不可能從那裡走到這裡。」

南多回答:

「我不知道那裡是哪裡,我們就是來自那裡。」

後來人們通過GPS定位,測出南多他們當時步行了大概60公里,但那不是平地上的60公里

兩架空軍的直升機隨即載着南多,在他的指引下來到了墜機地點。

在「機艙避難所」的14個倖存者,先前已經通過收音機聽到烏拉圭大使宣布「找到了兩個從大山里走出的倖存者」,早已在那裡翹首期盼。

當南多走下直升機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沖了上去,圍住他,擁抱他,哭着,喊着,笑着。

一架載有45人的飛機墜毀在3600米海拔的高山無人區,經過整整72天後,奇蹟般地生還了16個人。

這個新聞無疑轟動了全世界。

各國的新聞記者潮水一般地湧向那些倖存者,問他們各種問題,其中最集中的一個問題是:

「你們是怎麼活下來的?你們吃什麼?」

新聞記者採訪南多

最初,南多他們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但事實的真相是無法隱瞞的,最終他們還是說了出來。

這個消息的震撼力並不亞於他們能奇蹟歸來——雖然之前媒體記者們已多少猜到了一些。

西班牙的一家報紙當時用的標題就成了「食人族歸來」。

當時某報紙的新聞標題:《16個空難倖存者是靠吃死去同伴的屍體活下來的嗎?

但更多的媒體,卻也開始和讀者一起探討一個話題:

「如果當時換作是你,你會怎樣做?」

讓南多他們欣慰的是,當他們在醫院接受治療時,一位牧師專門找到了他們,對他們說:

「你們做了正確的事情。」

不久之後,天主教會也認定,他們當時所做的,並沒有錯。

這讓南多他們最終得到了慰藉:

在生死攸關的關頭,他們做出了選擇求生所必須做的選項,但他們並沒有變成野蠻人,而是相互扶持,相互鼓勵,最終一起走出了安第斯山。

人們把這16名倖存者稱為「安第斯山奇蹟」,而那些倖存者們卻認為自己只是做了人類被逼到絕境時,每個人都會做的事:

活着。

歷史君說

這一次寫的空難事故有一些特別,因為主要是空難發生後的故事。

但其實和之前寫的那些空難故事有一點是共同的:

在突然來臨的巨大災難背後,那些觸動乃至震撼我們人心的人性:匆匆寫下遺書拜託妻子照顧好孩子的乘客,愧疚一生卻依舊被遇難者家屬刺死的航空管制員,試圖駕駛飛機但最後一刻功敗垂成的乘務員,以及,最後走出絕境救出同伴的英雄。

我相信,「安第斯空難」的倖存者們在人生的後半階段肯定還有故事,比如如何調整自己的心理,如何忘記一些噩夢,以及,如何面對那些遇難者的家屬。

但有一點我確信,那就是他們會無比地珍惜餘下的生命。

每年的12月22日,他們都會有一次聚會——那是他們生還的日子。而他們中的一些人,會不止一次再次回到安第斯群山中的那個地方。

人在遭遇一些絕境的時候,往往只會有一個意念:

活下去!

而在絕境逢生之後,他們又會由衷明白一個道理:

活着,真好。

有一次,南多和羅伯特又一次回到了那個地方,這一次是開着車,沿着他們當年走出來的那條路上前進。

在路上,他們又發現了一個騎馬的人。

經過辨認,正是當年他們的「救命恩人」。

他們從後面開了上去,搖下車窗,對那位騎馬人開玩笑說:

「你好先生,我想我們可能迷路了,能告訴我們正確的路該怎麼走嗎?」

騎馬人轉頭,看到了他們,立刻就認出了他們倆。

那一刻,三個人都痛哭失聲。

多年後,南多和羅伯特與那位叫賽爾傑奧的騎馬人的合影[2]

本文主要參考來源

1. 《安第斯山空難求生記》(上)、(下)(《新世界》,「愛奇藝」網站)

2. 「安第斯山空難」的烏拉圭官方網站 (http://www.viven.com.uy)

3. 「Alive: The Story of the Andes Survivors」( Piers Paul,轉引自維基百科:「烏拉圭空軍571號班機空難」詞條)

4. 《安第斯空難倖存者披露絕境求生內幕》(英國《每日快報》,轉引自《楚天都市報》,2006年6月7日)

5. 《安第斯山空難倖存者在32年後重獲當年丟失物品》(美聯社,轉引自新華網,2005年2月25日)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