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黃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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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是中國當代作家黃冰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雪花
雪花即月餅，這個獨一無二的別稱應該是我的家鄉陝北綏德及其周邊一帶的專用名稱。在洋快餐獨霸天下的時代，於一年一度的中秋傳統佳節里，外面的人也許只是入鄉隨俗雞肋一樣心不在焉地品嘗着各式華麗包裝的月餅。而以民歌石雕嗩吶著稱的綏德本地人，在大口咀嚼雪花般的月餅之時，看着那層層疊疊紛紛揚揚的表皮時莫不若有所思。這不是中秋節過後不久便飄然而至的朵朵雪花？形神兼備又一樣的落地無聲無息，羽毛甚至是夢一般輕柔，整個墜落的過程仿佛又如同時間無窮無盡。如此看來以雪花比喻月餅真是再恰當不過了。以此隱喻式的提醒肅殺的秋天已經降臨，嚴酷的冬天也就為時不遠了（還有更重要的是陝北歷史上十年九旱，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對雨雪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耳聞目睹形似霏霏之狀者總會觸景生情）。必須做好必要的準備。家鄉人以此激勵自己揚棄任何好高騖遠之心，永葆腳踏實地正視現實的良好狀態。而英國詩人雪萊那兩句名言「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則是充滿浪漫主義情懷的期待未來。
孩提時代有過多次品嘗雪花的履歷。那時全家還起居在年年淡黃棗花飄香的老屋裡，成年後每次回家，尤其是在秋高氣爽的日子裡，看到滿目翠綠樹葉映掩下紅彤彤的棗子，總會想起張愛玲的名言「人生苦短，出名要趁早啊」。天賦其才的張愛玲本身就出道較早，那又怎麼樣？才華出眾的女人往往命運多舛。
老屋斑駁蒼老的大門圍牆承載着幾代人的記憶，還有台階上的一排老邁的窯洞，窯中間特意開鑿了洞中之洞，或者是供奉的一方神聖，或者是路過歇腳的鳥兒。有時是喃喃的禱告聲，有時又是清晨劃開重重霧氣的清脆鳥鳴。神人鳥樹共處一隅，沒有高下優劣等級之別，有生命的與無生命的形態，都能夠明心見性本性自足。不同維度里和諧共存的宇宙萬物生態圖。
那時作為每年三大節之一的中秋節（另外兩個是端午和春節），既不隆重也不放假，人在江湖還得按部就班幹完工作才能品味雪花。記得有一次我和弟弟放學回家，走過相隔較遠的大門洞，就聞到一股美妙的混合香味。快步走到簡易的廚房，只見一個汽油桶改造的烤爐，藍色的火苗象是無數噴吐着的蛇信子，一個老者正在有條不紊地翻轉着初具雛形的雪花。比鄰的土坑上堆放着調好的雪花餡料，包含有糖核桃芝麻青紅絲等等，父母和幾個親戚正在流水線一樣分工合作，和包幹烘一氣呵成。出爐的雪花摩肩接踵擠擠擦擦地放滿了各種器具。最後還有一道工序，用胭脂紅在每個雪花上都點一下，猶如古代美女額頭上的一點紅，更加顯得艷麗動人。我想象陝北第一個製作雪花的人應該是個情種。點好後再用宣紙仔細包好放齊。因有陌生的親友在場，已經垂涎三尺的我和弟弟卻也不敢造次，只好起勁嗅着越來越濃郁的雪花香味。
我們心有不甘地回到中間的窯洞，開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僅僅一會兒工夫，就感覺百無聊賴，就放下課本拿起了課外書。雞毛信、小兵張嘎、小英雄雨來等等。現在回頭想來，武裝到牙齒的鬼子實在是弱智，被我們幾個小鬼就哄的團團轉、甚至是被打的滿地找牙。
正在這時，父親挾帶着突然而至的秋風秋雨推門而入，雙手各端着一個古色古香的小白瓷碗說「你們弟兄倆各吃一個雪花，先墊墊肚子。不夠的話，等幫忙的親戚走了再說」。我倆馬上接過去風捲殘雲消滅了剛出爐香氣四溢的雪花。那感覺那味道真箇是唇齒留香久久難忘。那時雪花的原材料基本上都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那時候人心還比較實誠，沒有那麼多的曲里拐彎旁逸斜出。
後來為生存而輾轉多地，每一次激情滿懷出發的時候，母親總是開啟密封的黑色陶罐，拿出用專門宣紙仔細包裝的幾包雪花給我帶上。這樣的儲藏方法可使月餅的香味數月不散。我帶着它們還有父母殷切的叮嚀細緻的囑咐，一次次踏上人生嶄新的征程。每到一個新的落腳地，出於陝北人的熱情好客，何況我們都是李闖王的後代，一脈相承的豪爽大氣。所以總是第一時間拿出家鄉的特產雪花與大家分享，面對洋溢的饋贈，有的人還有些疑惑地轉頭看看窗外，並不見一朵雪花飄飄灑灑？我再才疏學淺，總不至於搞錯四季轉換。特定的地域文化總是這樣的陰錯陽差。
即便縱橫四海踏遍宇內，歸來依然一無所有兩手空空，家永遠是你最安穩的棲息地，父母妻兒永遠在望斷秋水般的盼你回歸。
奔波四方浪跡天涯，也吸收了不少各科知識。知道了每年十五的月亮之所以美滿，是因為月球在橢圓形軌道上圍繞地球永恆旋轉，當月亮地球太陽恰好在一條直線上時，月亮就最圓最亮，這個日子一般固定在每一年農曆的八月十五。當然還有不少口耳相傳的美麗傳說，給這一天奇異的天文景觀增添了浪漫的色彩。人不僅應該具備各類專業理論，還應當具有人文與文學情懷。
傳說雪花（月餅）舊稱胡餅，是匈奴等北方少數馬背騎射民族專用的方便食品。胡字也是他們的特有姓氏，其種族天生強悍，歷史上他們鐵騎經常南下燒殺搶掠，中原人民十分痛恨又無可奈何，憤而咒之曰胡虜逆胡討胡。相傳楊貴妃和唐玄宗於滿月之夜咀嚼着胡餅，望着頭頂明月的楊美人靈機一動建議改稱胡餅為月餅。征服江山社稷而獨被征服於佳麗的皇帝自然滿口答應，這樣月餅專稱就在中華大地流傳開來。
中秋佳節在滿輪的月亮之下食用雪花水果（綿沿至今煩瑣的方式早就簡化了），實際上是對包括月亮在內的天體崇拜。這其中還有一個風俗，即「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男為陽所以祭灶，女為陰所以拜月，這樣才男女順行陰陽正位。陰陽二氣應該就是形成天地萬物的本源，也決定着人的吉凶禍福生老病死。可是，這本源又是從何而來？這個問題還是百年之後去問牛頓和愛因斯坦吧。
雪花果類盡入胸襟的午夜，明月更加皎潔圓滿，似乎是已達到了美好的極限，既將開始從滿到缺的新的一個輪迴。想起滿招損謙受益的古訓，臻於最佳境界的事物也意味着缺損衰敗階段的肇始。成敗榮辱總是相反相成，互為因果互相轉化，老子說的好「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還是如王陽明先生那樣「吾心不動隨機動」。
與此相應的，還有在網上看到的一枚銅錢，形狀似袖珍雪花一樣的這枚銅錢正面刻着唯吾知足但統一缺口的四個殘字，中間天圓地方的方口正是這四個殘缺字的補充。四個字共用一口，正是不貪不嗔不痴的「唯吾知足」。
這幾天那裡都是雪花的主題，市面上出售的雪花包裝實在是精美無比，但肯定沒有我在老家最初食用它的味道。這是一個注重包裝和爭演主角的年代。那醉人香味的兒童時期的雪花已經再難覓芳蹤了，象徵純樸濃厚情意的舊物的日漸衰落。這是現代文明與時尚生活帶來的必然結果。[1]
作者簡介
黃冰，男，漢族,籍貫陝西綏德,供職於陝西延長石油青陽岔天然氣淨化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