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旭賦德潤)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隱藏》是中國當代作家旭賦德潤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隱藏
門鈴響了。
老李知道是徒弟蘇世博來了。剛才蘇世博給他打電話,說是想師傅了,要過來看看他。放下老花鏡,一邊起來開門,一邊吩咐老婆,「快起來泡茶,世博過來了。」
打開門,蘇世博和同事靳玉強一人抱着一束康乃馨,一人提着一個水果籃,正笑吟吟地站在門口。看見師傅,蘇世博趕忙深深鞠了一躬說,「師傅好,世博來看您了。」
「好啊,能記着師傅就好。也算沒白培養你。」
「師傅大德,沒齒難忘!」
「這位是?」老李看着靳玉強問。
「報告李局,我是蘇隊的徒弟靳玉強,給您老行禮了。」靳玉強也學着蘇世博的樣子給老李莊重地鞠了一躬。老李退休前是市國稅局的局長,所以這樣稱呼老李。
「師傅,這是我徒弟,您的徒孫。久仰師傅大名,非讓我領着來一睹師傅風采。我就領着他來了。」蘇世博一旁解釋道。
「年輕人很不錯啊!體格健壯,二目有神,是個好苗子!快,快,屋裡坐。」
進到屋裡,看到師母正忙着要倒茶水,蘇世博趕忙跑過去。嘴裡一邊問候着師母,一邊把手裡的花遞給師母,接過茶具。「師母,您歇着吧,讓我來。」
「好。你們邊喝邊聊。你師傅好長時間沒見你了,一直念叨你呢。你們聊,我去買些菜,今天中午就在這裡吃飯啊。」
「師母,您忙您的。今天有任務,我們坐一會兒就走,今天就不在您這兒吃飯了。改天我請你們二老吃飯,好不好?」
「好,世博請吃飯,師母最開心。那你們聊,我出去透透氣。」師母把花安放好就出去了。
老李招呼他們坐下來。靳玉強才有機會仔細打量老李。老李中等身材,臉色紅潤,精神矍鑠,幽黑的眼珠透着深邃的光芒,聲音響亮,腿腳利索,除了頭髮稀疏花白之外,一點也看不出六七十歲的樣子,真是一副長壽之相。
靳玉強打量老李的同時,老李也在打量他。等蘇世博把茶水沏上,他們在沙發上坐定,老李看着靳玉強說,「小靳是後山人吧?」
「是的,李局,我是後山人。你怎麼知道的?」
「我在後山待過幾年,你們那裡人說話都帶有濃重的鼻音。」
「東山人也有濃重的鼻音啊?」
「不錯。小靳很愛動腦筋啊!後山不但姓靳的多而且是武術之鄉,從你的體格和身手看,就知道是練過的人。所以我料定你是後山人。」
「哎呀,李局好厲害啊!佩服佩服。」靳玉強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
「你師傅的師傅那可不是一般人,火眼金睛,天下無敵!」蘇世博趁機自豪地誇讚道。
「你少給我戴高帽。你呀,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什麼事?」老李注視着蘇世博問道。
「什麼事都逃不過師傅的眼睛。是這樣的,你知道毛小偉吧?」
「毛小偉?是不是咱市那個著名的民營企業家?」
「對對,就是他。」
「他可是咱市的省人大代表。他怎麼了?」
「他涉嫌偷稅漏稅。我們稅局給他下發了兩次通知,他都沒有回應。現在連人也失蹤了,怎麼都聯繫不上。張書記催促了幾次了,沒辦法才找您討個注意。」
「稅額多大?」
「稅額不大,就三十萬。」
「三十萬,他會跑嗎?就是三百萬他也不會跑的。」老李自問自答。
對於毛小偉,老李並不陌生。在他還沒有退下來的時候,毛小偉已是市裡的名人了。毛小偉畢業於農業大學,早年在政府上班,後來下海經商,成立了一個市政園林工程公司。正好趕上城市擴建的大好形勢,再加上他人脈廣,善管理,公司很快發展壯大起來,為他掘得第一桶金。後來又投資礦山、化工產業,成立了中偉集團,是市裡的納稅大戶。他本人也是市里首屆民營企業家,全國勞動模範。集團資產過億,怎麼會因為區區三十萬而失聯呢?
「毛小偉的中偉集團可是咱市為數不多的上市公司,也是咱市的納稅大戶,怎麼會涉嫌偷稅漏稅呢?」
「中偉集團下屬的化工企業,是污染大戶。在節能環保,減排增效這方面行動遲緩了些。先是被罰了款,後來又被停產整改。但由於毛小偉思想認識不到位,轉型不成功。雖然也恢復了生產,但有點跟不上時代的步伐,經營越來越困難了,公司負債率高達200%,瀕臨破產。」
「你們的補繳通知書他收到了嗎?」
「我們是送到公司去了。沒有見到他本人,但要求他的秘書給他轉交了。我想他應該是知道的。」
「後來你們又聯繫他了嗎?」
「我們是通知書送後一個月聯繫的,但聯繫不上,手機關機。我們去公司找他,公司的人說毛總已經一個多月沒到公司來了,他們也不知道毛總去哪裡了。」
「公司運營怎麼樣?」
「公司運營正常。原來是姓趙的副總負責管理,後來聽說趙副總出國了,現在由一個姓李的副總負責管理。」
「那你們找姓李的副總要不就行了?」
「我們找了。但是李副總說,公司現在一分錢都沒有,還拖欠工人兩個月工資沒有發。」
「你們去過他家嗎?你們聯繫過他的家人嗎?」
「去過他家,去了兩次都沒有人。聯繫他妻子,也聯繫不上,聽小區人說,他妻子出國陪讀了。」
「這就奇怪了,他會人間蒸發不成?走,我們一起去他家看看。」
三人從樓上下來,來到小車旁,靳玉強打開車門,準備讓老李上車。忽然想到了什麼,忙對蘇世博說:「師傅,聽說李局是咱局裡一流的駕駛高手,要不讓李局露一手,讓我見識見識?」「師傅,你看?」蘇世博徵求師傅的意見。老李知道這是嫩薑不服老薑辣呀。「那好吧,我賣一次老。」靳玉強趕忙打開駕駛室的門讓老李坐進去,自己坐到了後排。等大家都坐穩了,老李鳴笛啟動,疾馳而去。
一根煙功夫,小車已經開到毛小偉住的小區———金苑世家。小區雖然是個老小區,但環境優雅,高檔氣派,一看就知是高檔花園小區了。
三人從車上下來,直接來到小區門口。看門的是一老一少兩個保安。問清他們的身份和來意後,掃了場所碼才放他們進來。
「你們兩個先進去看看家裡有沒有人。我先跟保安了解一下情況。」老李吩咐道。
蘇世博領着靳玉強往裡面走,老李就站在小區門口和保安攀談起來。
老李對着年長的保安問:「老同志在這裡干保安多長時間了?」
「退休之後就過來了,6年了。」
「您認識毛小偉嗎?」
「認識,當然認識。毛總是咱市裡的企業家,是大名人。我沒來之前就認識了。我這份工作就是他介紹的。」
「你能不能說說你對毛總的印象如何?」
「毛總這個人啊,我了解,有能力,沒架子,是個大好人。」老保安轉過身,指着滿院的花草說,「你看啊,這院子裡的花草樹木大多都是他安排工人栽種的。物業上給錢,他也不要。毛總說,自己的公司就是搞綠化的,有這條件,順帶着就幹了,要啥錢呢。小區建設好了,生活開心,住着舒心,比什麼都強。所以你看啊,小區的環境乾淨整潔,小區的綠化美觀大方,我敢說,全市再找不出第二家。」
「毛總對我們看門的也好的很。我們抽的煙,喝的茶几乎全是他提供的。他是個企業家,更是個慈善家。小區二百多戶,哪家有困難他都會關照。口碑就三個字,'好得很』。」年輕的保安忍不住插嘴說。
「你們經常見毛總嗎?」
「三個月前,毛總家裡出了點事。打那之後,我們好像就沒有見到毛總了。」
「他家裡出了什麼事?你們知道嗎?」
「他兒子在英國念書,出了車禍,沒辦法,打發他愛人出國照顧。不幸的是,他愛人前腳走,他媽後腳就病倒了。老太太八十多歲了,跟着他,本來血壓就高,因為擔心孫子,着急上火,血壓驟升,結果中風偏癱了。住了二十多天院才回來,現在還臥床不起。」
「毛總不在,那誰照顧他媽呢?」
「他把在老家守屋的老父親接過來了。自打他媽出院回來之後,就沒見過毛總了,不知道是不是也出國了。他父親倒是有出有進的天天見。」
「你們對他父親印象如何?」
「他父親個頭胖瘦都和他差不多,最神奇的是他們兩個連眼神和走路的姿勢都一樣,真是一個模子刻的。」老保安介紹道。
看看老保安不說話了,年輕保安補充說:「老先生說自己八十多歲了,但除了頭髮白了,穿的邋遢些之外,其他地方都不像八十多歲的樣子,腰不彎,背不駝,身體硬朗的很。由於疫情的原因,出出進進都戴着口罩,我們其實並沒有見到老先生的真面目。」
「毛老先生做事的風格也和他兒子一樣,對我們一樣關照,茶葉,煙照樣往這拿。就是話少些,不多說話。我們感覺毛總就像沒有離開一樣。」
「還有其他情況沒有?」
「最近總有人來找他,但都沒有找到。我們也挺想他的,兩三個月都沒見到毛總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再說蘇世博和靳玉強進入小區去毛小偉家。走沒多遠,靳玉強扭頭看看,感覺說話老李聽不見了,湊近了蘇世博,神秘兮兮的說,「師傅,您說李局的駕駛技術了得,我看也一般般嘛。」
「怎麼個一般般了?」
「就這二十公里的路程,他用了20分鐘。要我開,不是吹,頂多也就15分鐘。」靳玉強自信滿滿地說。
「奧,你小子這是不服氣是吧?在城裡跑,各個路口限速都是60,平均時速達到60已經是不錯的成績了。你或許能開到80,但那安全嗎?我們又不是抓人,開得再快也意義不大。你小子開車誰能不知道,除了生猛之外,啥也沒有。坐一路提心弔膽一路。不是前仰後合,就是東倒西歪,說你多少次了,你改過嗎?坐師傅的車,你感覺到一絲顛簸了嗎?不管是爬坡過坎,掉頭轉向,還是超車會車,那都平穩的很,坐着是享受,你比的了嗎?再說了,你開車油耗多少?沒有低過8個油吧?在你開的基礎上師傅把油耗降到5.8個油,就這一項,一年按八萬公里算,至少節約1600升油,按一升7.5元算,一年節省12000元,你小子能做到嗎?終開10年的車,你5年就開報廢了,這何嘗不是一種浪費?你算過這筆賬嗎?你小子還服不服?」
「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不行,真得向李局好好學學。」靳玉強若有所思地說。
「評價一個人的駕駛技術,就像評價一個人一樣,不能單看一個方面,要全面衡量。」
「知道了師傅。我以後會注意的。」
二人來到3號樓2單元樓梯口,抬頭朝三樓看了看,然後就上樓了。這是一棟建於2000年的6層住宅樓,沒有電梯,雖已有些破舊,但管理的很好。樓前車輛擺放井然有序,樓道拾掇的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兒雜物,真不愧是高檔小區。
他們來到三樓東戶門口,這就是毛小偉的家。靳玉強上前敲了敲門,沒動靜,過了一會兒再敲,還是沒動靜。他把耳朵貼到門上仔細聽,仍是沒動靜。他轉臉沖蘇世博苦笑了一下,「還是沒有人。」
他們下來,拐過樓角發現老李正從門口朝這邊走過來,就停下來等着。
「怎麼樣?沒人嗎?」老李過來問。
「是的。還是沒人。」
「走我們一起去看看。」
他們再次從一樓爬到三樓。靳玉強又要上前敲門,老李制止了他。「不用敲了,走,咱下一樓。」
「咱回去嗎?」靳玉強不解的問。
「下一樓,敲一樓的門。」
「他家在三樓,敲人家一樓的門幹什麼?」
「你們注意到了嗎?一樓東戶的防盜門和三樓東戶的防盜門一模一樣,而二樓的防盜門,和他們對面的防盜門都不一樣,是不同牌子的防盜門。說明啥?」
「防盜門不是統一安裝的,是各家安裝各家的。」
「除了防盜門外,你們發現沒有,兩家門口的腳墊一樣,兩家門上貼的對聯一樣,還有就是兩家門頭上安裝的攝像頭也一樣,這說明什麼?」
「這兩套房子都是毛小偉的。」靳玉強十分肯定地說。
「他母親跟着他,歲數大了,爬樓梯不方便,也不安全,一樓是專一給他母親住的。」蘇世博補充說。
「走,敲一樓門就對了。」
敲開了一樓的門。開門的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先生。蘇世博看見他的第一眼,心裡一驚。毛小偉長得也太像他爸了吧,除了頭髮,衣着對不上號外,其他地方幾乎一模一樣。
「您是毛老先生吧?」老李試探着問。
「是的。你們是?」毛老先生打量着他們問。
「我們是國稅局的,有些事情來找毛總。」蘇世博解釋道。
「是找毛小偉啊,他不在家。你們快進來吧,到屋裡坐。」
毛老先生把他們讓進屋裡,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去冰箱裡取了茶葉,就進廚房燒水煮茶了。趁這個時間,老李他們得以細細觀察室內的布置擺設。這是一套三室兩廳的居室,各個房間的面積都不小,總面積不低於130平。裝修的風格和室內的家具全是中式的,簡單厚重,樸實無華,彰顯出主人深厚的民族情結。最引人矚目的是室內的毛主席像。除了電視柜上,茶几上精緻的毛主席瓷像。兩間對門臥室的中間牆上,還有一幅巨大的毛主席站像,旁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九個金色大字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難道毛小偉是老人家的後人?蘇世博和靳玉強心裡都打起了鼓。
左顧右盼之間,毛老先生已經燒好了開水,煮好了茶。端着茶具,放到茶几上,準備給他們沏上。剛端上來,還沒有沏,一絲甜甜的茶香已鑽鼻入喉,沁人心脾。靳玉強忍不住贊道「真是好茶。」
「小同志算是說對了。今天給你們煮的是上乘的雲南茶餅,你們品品,看怎麼樣?」
「毛老先生也坐吧,毛總不在家,我們跟您聊兩句。」蘇世博招呼毛老先生坐下。
「毛老先生高壽啊?」老李詢問到。
「我今年八十三了,39年生人,屬兔的。」
「可不像啊。我52年生人,屬龍的。看起來可比你老多了。你看起來頂多也就60來歲。」
「老了老了,頭髮全白了。」毛老先生指着自己的白頭髮說。
「毛老先生幾個孩子?」
「四個孩子。兩個女兒,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嫁的遠,一個在上海,一個在廣州,常年也回不了一趟家。大兒子叫毛大偉,對越自衛反擊戰時犧牲了。我們現在就跟着小兒子毛小偉。」
正說着話,聽到臥室有動靜,毛老先生趕忙站起來,「不好意思,我嘛,得進去看看,家裡有病號。」
毛老先生進臥室了。老李小聲問:「世博,你有什麼發現嗎?」
「我感覺,毛老先生是假的。」
「什麼?是假的?一個大活人怎麼是假的?」靳玉強一臉懵逼。
「你說說看。」老李看着蘇世博說。
「師傅,你不覺得,他太不像八十多歲的人了。一個人八十多歲,除了頭髮會白之外,行動會變得遲緩,皮膚也會有很大的變化,不管是臉上還是手上皮膚通常都是鬆弛的,而這個毛老先生行動迅速,皮膚富有彈性,皺紋也不是很明顯。我估計,他頂多比我大十歲。」
「你說的沒錯。就是他的白髮也是假的。正常衰老的人,白髮不可能那樣稠密,我敢肯定,他戴的是假髮。還有一個細節不知你們注意到沒有,毛小偉的下巴上有一黑痣,毛老先生的下巴上,在同一位置也有一個黑痣,這難道也會遺傳?」
靳玉強好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你們的意思是毛老先生就是毛小偉。」靳玉強忍不住插話道。
「師傅,我們怎麼辦?要不要拆穿他?」
「不用了。我再跟他說兩句,我們就走。」
「我們好不容易逮住他了,怎麼能這樣走了呢?」靳玉強不解地問。
他們正說着,毛老先生出來了。
「實在不好意思。臥床不起三個月了,一刻也離不開人。來來,你們喝茶, 別只顧說話忘了喝茶。」
老李端起茶碗品了一口,誇讚道:「真是好茶。陳香馥郁,圓潤香甜,滋味醇和,應該是九幾年的茶餅吧?」
「老先生好功力啊!確實是九十年代的茶餅。92年毛小偉大學畢業,從雲南帶回來的茶餅,三十年了。」
「讓毛老先生破費了。三十年的茶餅,現在可是價格不菲啊!」
「能用來招待貴客,就是物有所值了。」
「但老哥哥,恕我直言,你這種藏法不對。茶餅應該放置在乾燥通風的地方。不能藏在冰箱裡。茶水之所以有一丁點酸澀的味道就是這個原因。好在時間不長,否則就可惜了。還是趕快放出來吧。」
「老先生說的極是。聽老先生點撥,我再也不這樣藏了。」
老李他們從坐的沙發上站起來跟毛老先生告辭。
「毛老先生,打擾您了。我們找毛小偉了解些情況,希望毛老先生能轉告他,讓他儘快去稅局一趟。就像這茶餅,在冰箱裡藏幾天沒問題,藏久了可就壞了。」
「老先生說的對。我一定轉告他,讓他早點去見你們。」
「毛老先生,這是我的名片。毛總去了,直接給我打電話。」蘇世博把自己的名片雙手遞給毛老先生說。
「好的好的。謝謝您了!」
走出樓道口,靳玉強忍不住又扭頭看了看送出門外的毛老先生。看看師傅他們都走遠了,才加快步子追上來。嘴裡還嘮叨着:「我們來找人的,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你們怎麼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走了呢?」
「你呀,'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對於我們公務人員來說,心裡不但要有法度,還要有溫度。等他安頓好母親,一定會來找我們的。」蘇世博教育靳玉強道。
老李扭過頭,看了看他們,欣慰地笑了一下,他知道他們很快會成熟起來的。
第二天下午,下了班,靳玉強非纏着蘇世博出去喝兩盅不可。他說他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不讓他說說,非憋死不可。
他們來到稅局旁邊的毛家菜館,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雖然這次追繳稅款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但他們的心事卻莫名的重起來。
上午,毛小偉去了稅局,跟他們見了面,把情況作了詳細說明。
原來,毛老先生就是他們要找的毛小偉。他沒有離開,也沒有消失。只是給自己買了個頭套暫時隱藏起來罷了。
兩人默默地坐在角落裡,毛小偉跟他們談話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
毛小偉說:「我就一個兒子。我送他去英國讀書,是希望他能學一些先進的企業管理經驗,回國替我管理好中偉集團。我有些保守,無法把集團發展的更好。我公司上下幾千號人,不能倒閉,倒閉了我的工人怎麼辦?
可是,很不幸,我兒子在英國遭遇車禍,撞斷了雙腿。你們知道,他這時多麼需要父母的照顧啊。但我卻走不了。我有八十多歲的老母親需要照顧,還有公司需要管理。沒有辦法,我只能讓他母親辭職去了國外。
禍不單行的是,我母親因為擔心孫子,着急上火,血壓升高,造成腦出血,又中風住院了。就我一個人,家裡家外,就是三頭六臂也不夠用啊。 父親臨死的時候告訴我,母親自從嫁到我們毛家就沒有享過福,要我一定要孝敬母親,對她好。母親突然中風了,我怎麼能離開她呢?我只能把公司全權委託給趙副總打理。
收到稅局催繳通知單時,我才知道公司又出事了。可是我母親還處於昏迷狀態,二十天了,情況很不好。我真的是焦頭爛額,心急如焚。
我妻子不在國內,我的兩個姐姐又遠在天邊。她們也都年齡大了,身體還不好,母親病了,我都沒有敢通知她們。我身邊是一個能替換的人都沒有。再說了,換誰我也不放心。我母親年輕時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她現在這樣,我能忍心離開嗎?我必須和母親待在一起。
等到母親病情稍有好轉,我就把她接回了家。臨走時醫生告誡我有三個月的危險期,必須悉心照料。否則像她這樣年齡的老人預後會很差的。我沒有辦法,只能把自己隱藏起來,冒充是在鄉下看屋的父親回到城裡照顧母親了。其實,我父親已經去世十多年了。我的孩子已經沒有了爺爺,他不能回來見不到奶奶啊。我別無選擇,我必須全心照顧母親。我是沒有辦法才玩起了躲貓貓。
我是毛家的後人。我老家是浙江的,雖然不是湖南韶山的,但我始終愛戴毛主席,以老人家為楷模。天下毛家是一家,我以有這樣的先人為自豪,我是不會損害國家的利益給毛家人丟臉的。我也是一名老黨員了,知道國家富強對於老百姓的意義,知道稅收對於國家的意義,我是不會偷稅漏稅的。收到催繳通知書的時候,我一下子愣住了,怎麼會這樣呢?我趕忙打電話詢問。這時才知道,公司的副總夥同財務侵吞挪用了公司的錢款。
你們一定納悶我為什麼不告他們。我是要告他們的,我已經跟律師進行了溝通。但我隨後得到確切消息,副總的老婆因貪污受賄敗露,和她丈夫商量攜款外逃了。公司財務因為兒子患白血病,急需一筆錢救命,所以和副總一拍即合,合夥侵吞了公司的資金。雖然財務還在國內,但是我不能告他呀,他的孩子需要他,他暫時還不能被抓起來。你們說是不是?
公司賬戶上一分錢沒有,我又分不了身。只能出此下策,借用公司一名員工的電話卡隱藏起來了。
昨天聽了老先生的話。我知道你們已經看穿了我的鬼把戲,只是給我留了面子,沒有當場拆穿罷了。
我非常感激你們的好意。我接受老先生的建議,不再藏了。昨天,我在外地的兩個姐姐也回來了,有她們照顧母親,我也放心了。
我今天過來就是向你們作出保證,我一定儘快繳足所欠稅款。那怕是賣房子賣車,我也不能背上偷稅漏稅的惡名。請你們放心,一周之內堅決補齊。」
「師傅,我想讓俺媳婦去毛總家當義工,你看行不行?」靳玉強的話把蘇世博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好啊。我回家也跟你師母說說,讓她也抽空多去看看。」
「知道嗎,師傅,就這兩天時間,我學到的東西比我二十年學到的都多,自我感覺,一下子成長了很多很多。」
「我也有同感啊。我師傅和毛總都是毛主席時代過來的人,他們有信仰,有方法[,有擔當。我學了半輩子也不及他們十分之一啊。希望寄托在你們年輕人身上,智慧潛藏在老前輩身上。要記住多向前輩學習。學習他們的思想,學習他們的工作方法。」
「放心吧師傅,我會向你們好好學習的。從李局身上,我看到了五十年代人的精細和原則;從毛總身上,我看到了六十年代人的忠誠擔當和家國情懷;從師傅身上,我看到了你們七十年代人的寬宏大度和兼容並蓄。我們這些九零後一定要多學習,快進步,為建設我們偉大的祖國,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多出一份力,多盡一份責。
來,師傅,為了我們偉大的祖國,為了我們可愛的人民,干一杯!」
他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堅定的眼神里充滿了自信,仿佛看到一個欣欣向榮的世界正朝他們走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