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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聶愛蓉)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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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陌上花開》中國當代作家聶愛蓉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陌上花開

陌上花開正盛。

「吧嗒,吧嗒」摔着長尾巴的黃犍牛正悠閒的啃吃青草,那黃的花,紫的花,紅的花讓它口不暇接……偶爾仰起那綴着一朵白色小雛菊的大牛頭,望望漫山遍野的美餐,滿足的對着天空「哞——哞——」叫兩聲。側耳聽聽,扇扇耳朵,將脖子扭幾扭,繼續低頭吃它的花花草草。

天空藍悠悠的,高而遠。

薄薄的雲,慢悠悠地被扯成絲絲縷縷的線,一會兒被描成「大漠孤煙」,一會兒被繡成「長河落日」,亦或變幻成一棵大樹,一隻攆雞的小狗……

有金色的蜻蜓,紅色的蝴蝶從頭頂掠過。屈着大長腿的螞蚱躲在修長的草葉下。大肚子黃蜂嗡嗡地叫着落在一朵倭瓜花上,沾了滿頭滿身黃色的花粉,毛球似的更顯豐滿了。

滿滿一大籃子黃花苗,橫臥在路中間,像是蹲在地上的孕婦,腦袋上稀疏地插着幾朵黃花,樣子有點憨態可掬。 「哎喲,我這老腰!」

一手拄着小鏟子,一手使勁兒按着左腿。外奶顫顫巍巍地直起腰,長長吐一口氣。目光撫過老牛,掠過籃子,望向遠山……

「妞妞,你去哪兒啦?」

「外奶,我在這兒」

一張花朵樣的笑臉從田埂下面探出頭來,腦袋上開滿了紅的、黃的、紫的、粉的花。

「外奶,好幾隻螞蟻在草棵上打滾兒、賽跑、盪鞦韆呢!那幾隻螞蟻玩得可歡了,都忘記回家了。」

「外奶,花兒們都睡醒了,我再和它們玩兒會兒吧」

那聲音甜甜的,脆脆的,在外奶的心上開出了漫山遍野的花。那花在春風裡前仰後合,顫巍巍地抖着。

「妞,上來吧,咱們回家。」

「唉,這就來,我聽到咱家的蘆花母雞下蛋了,咯嗒嗒叫呢!」

兩手攀着花莖,兩腳使勁兒向上縮。

「哎喲,我的花環!」

「我的花環掉下去了,嗚嗚,外奶,我的花環不見了。」

「你怎麼了?大半夜的哭啥,什麼花環,又做夢了?」

我被推醒了。

夢裡,我遺失了我的花環。

從夢中醒來,我跌坐在無邊的黑暗裡……

外奶,我弄丟了你,我遺失了我的花環……

我靜靜地枯坐在暗夜裡,有霧朦朧了雙眼,思緒飄散,飛升…

恍惚中,仿佛看見外奶一手端着那隻栗棕色的木碗,一手拿着短柄木勺,微笑着向我走來「妞妞乖,來喝湯了,甜甜的紅薯粉湯可好喝了。」

那聲音有着磕破雞蛋,任蛋清蛋黃撲進碗裡般的溫柔。那動作有着曬後的被子被抬起來再輕輕拍打般的謹慎。那眼神有着納鞋底用的麻線眯着針眼兒穿過幾十層棉布提拉而出般的急切。

我是父母為躲計劃生育而藏在外奶家的孩子。那時我管外奶不叫外奶,叫奶奶。

在那個人人都面露菜色的年代。外奶卻沒有缺我一口吃的。把她的小妞妞養得水靈靈、紅撲撲、白生生。

外奶用紅薯粉湯養大了我。

當院壩邊兒第一片楊樹葉子跌落在矮牆上瑟瑟抖着的時候,外爺外奶揮動明晃晃的鐮刀,把一地紅薯蔓剃成板寸。那裸露的溝溝岔岔像患了斑禿的病人,一下子失去了生機。

一窩一窩的紅薯被外爺從土堆里拖出來,個個如初見公婆的新媳婦,羞紅了臉。我和外奶再把這些新媳婦們進行擇梗、去泥的梳洗打扮。此時,新翻泥土的氣息,混着青草味還有各種瓜果的香,都在溫熱的空氣里醞釀着。

一堆堆的紅薯聚在一起,正壓低聲音熱烈地討論着東家長,李家短。地頭石壟邊老柿子樹上一個早熟的柿子,再也聽不下去了,一頭栽倒下來,掉在了一棵山棗樹上。那柿子立馬皮是皮,肉是肉的掛在棗刺上,慘不忍睹。正竊竊私語的紅薯們一下子閉了嘴,再也不好意思開口往外吐一個字。

去土,裝筐,沖洗,粉碎,過濾,沉澱,晾曬,裝壇。

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紅薯們終於得道,修成了紅薯粉。

大塊兒,小塊兒,形狀不規則的紅薯粉塊兒被晾曬在竹蓆上,竹蓆上再鋪一層雪白的棉布,一眼望去,院壩里泛着白光的小腦袋在秋陽和微風的雙重愛撫下一天天失去了水分,期間外奶不時來摸摸這塊,捏捏那塊,這些紅薯粉塊在一家人熱切的目光里一點點變碎變小直至成粉。真像在院壩里下了一場大雪,白亮亮的,晃人的眼。

裝紅薯粉的罈子被鎖在櫥櫃裡。肚裡裝着紅薯粉的櫥櫃,呆頭呆腦的蹲在廚房的角落裡,默默看着三姨走來,看着大舅走來,看着小舅走去又走來,只是緘默地不說一句話。

打開櫥櫃的鑰匙只有一把,常年裝在外奶的大衣襟口袋裡,外奶的大衣襟口袋裡不僅有那把閃着青銅光澤的鑰匙。還不時會有幾個圓溜溜黑乎乎的軟棗,幾粒沾着泥土的花生,亦或一把猛子或幾顆「羊奶頭」,有時還會是一隻瞪着紅眼睛通身雪白的小兔子,再或者是一隻有着長長尖尖嘴巴的麻雀。那麻雀的嘴可真特別,又尖又長,嘴角有一處白白的,似乎吃飯時粘了一顆小米粒。外奶說,那是一隻貪嘴的麻雀,蹬翻了篩子,自己把自己罩在了下面。

哈哈,這小機靈鬼也有小河溝里翻船的那一天。

看着它惹人憐愛的模樣,以往和這群小傢伙的恩恩怨怨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

紅薯粉湯是藏在我記憶深處的味道,絲絲的滑,縷縷的香,淡淡的甜。外奶一勺一勺把紅薯粉湯送到我哇哇大哭的小嘴邊。那嘴立刻噤了聲,急促地吮吸着。小臉上兩滴大大的淚珠還掛着,臉頰上卻已飛上了兩朵寫意的紅梅。

陌上花又開。

靠路邊的一大塊兒地里種着茂密的向日葵,明亮亮,金燦燦,有些已似胖娃娃的笑臉。有些卻還似一個忍俊不禁的笑容。那些笑臉在秋風裡明媚着。又像無數個聚在一起的春,給人以溫暖的感覺。

秋日裡,每一個和外奶相伴放牛的日子,都是我最溫暖的記憶。田埂上,懷抱一個比我臉還大的向日葵,一顆一顆地剝着,吃着。那濕潤而清香的絲絲甜味,縈繞在唇邊,滲透在記憶里。嗑夠了葵花籽兒,順勢倒在小路的臂彎里,看遠山如黛,近樹蔥籠,看頭頂飄過的悠悠白雲和一飛衝上雲霄的叫天子。

當外爺手握明晃晃的鐮刀走向那片向日葵地的時候,那一地的向日葵迎着初升的朝陽,齊刷刷地站着向外爺行注目禮,腰杆都比平日挺直了許多。此時還真有點「沙場秋點兵」味道。

只是它們不知道外爺為什麼不停的在地畔上巡視着,還天真地不時搖晃着身子和外爺打招呼。當它們看到外爺手裡握着的冷森森泛着白光的鐮刀,立馬噤若寒蟬,再也不敢吱聲。

第一棵向日葵被砍倒,第二棵向日葵開始哭泣,第三棵向日葵開始斜着身子作逃跑狀。緊接着,整塊地的向日葵開始哭泣,開始左右搖晃、奔突。它們不明白:今天,這一向慈愛的老漢怎麼了,要大開殺戒。

不到日上中天,碩大的向日葵盤子就被我和外奶小山樣堆在一起。它們個個表情怪異,有的齜牙咧嘴,有的神態安詳,有的甚至還故作矜持似的保持着一股神秘的微笑模樣。他們可能在臨刑前也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豪情膽氣吧。

被收穫過的向日葵地像一位被吸乾了乳汁的婦人。凌亂着頭髮披散着衣裙當風抖着。

向日葵種子歷經春種、夏孕、秋收,終於迎來了它的華麗蝶變。成了一罐罐兒清亮亮、油汪汪、香噴噴的葵花籽油。 整袋子的葵花籽被嘩啦一下倒進一口大鐵鍋,像千萬個黑漆漆的小眼睛一下子興奮起來,擠着,嚷着,鬧着。

「讓讓,好熱」

「哎呀,我的肚子」。

一柄黑鐵杴上下翻飛,攪動一鍋風雲,瞬間香味在土坯房裡彌散開來。

「吱——吱——吱吱」。不知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鼠仔兒被饞得忘記了媽媽的忠告,爬在山牆頭上忘情地出了聲。

渾身燥熱難耐的葵花籽們隨後被投進一個大張着的嘴巴里。經過這個大嘴巴的吞咽,消化,一條散發着青草花香味兒的小溪,緩緩形成,流淌成一條明明亮亮滑滑的河。這條河在眾人熱切的目光中激起朵朵希望的花。

灶膛里的火正吐着紅舌頭,挺着大肚子的銅鐵勺,正滋滋冒着白煙。滋滋啦啦,一股異香撲面而來,那是雞蛋、蔥花和葵花籽油的混合香味兒。

小花狗急急地一頭鑽進灶火屋,汪汪地叫着,賣力地搖動着尾巴,眼巴巴地望着大銅勺。

「喵——喵——」,小黑貓已忍不住悄悄爬上了外奶的大腿。熱切地盯着那個大肚子勺。

院子裡的大公雞本來正咯咯地向幾隻母雞炫耀着,它是如何獲得心儀母雞芳心的光榮歷史。像突然吃了一嚇,一下子噤了聲,伸着長脖子。兩隻小雞眼骨碌碌轉着,驚疑不定地等着什麼。

一股股濃香,源源不斷地從灶火屋裡飄散出來。

短暫寂靜後,前院兒的杏樹上多了幾十隻麻雀嘰嘰喳喳地叫着。鄰家的三爺爺撫摸着白鬍子,深深地吸一口氣道,「真香呀,這葵花籽油。」

我端着小半碗葵花油煎的蔥花雞蛋驕傲地站在院中央,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人。

記憶的河,緩緩地流。歲月的風,輕輕地吹。吹得陌上花開花又落。而三生石上的記憶卻永遠搖曳着外奶慈祥的笑臉。 今夜,外奶,請你一定一定要到我的夢中來,你的妞妞想你了。[1]

作者簡介

聶愛蓉,教師,享受安靜,好讀書,喜歡用文字記錄生活。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