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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鍬開掘的歲月(胡品選)

鐵鍬開掘的歲月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鐵鍬開掘的歲月》中國當代作家胡品選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鐵鍬開掘的歲月

在我們農場一線的生產單位,家家都有一把或幾把鐵鍬。在農機化水平落後的二十多年前,鐵鍬與鋤頭、鐮刀、扁擔、挑筐一樣,是農業生產的主要工具。

我們這兒是安徽最大的國有農場,地處皖西南的位置,是緊鄰黃湖、大官湖南邊的灘涂窪地,二十世紀五十年代,這裡長滿了蘆葦雜草,荒蕪一片。剛剛來到的墾荒者們,不畏困苦,迎難而上,搭起簡易草棚,手握鐵鍬,起早帶晚,不等不靠,一鍬一鍬開掘這塊處女地,與少量的拖拉機畜拉犁形成墾荒「鐵三角」。在初創的農場灑下辛苦的汗水,開墾出第一塊良田,收穫第一季糧棉。

這兒的鐵鍬與別的地方不同,具有「華陽河」的特徵。每一把鐵鍬都勻稱合適,大號有大號的用處,小號有小號的規律,最流行的是中號鐵鍬,適合婦女和中等力量的人使用,它一般寬一大拃高一拃多,木柄把約1.2—1.5米不等,鍬庫稍彎,挖鍬時兩手上下握柄,腰間不會太費力,就能將土塊或挖掘物端起。鍬的兩面光滑,重量適宜,鍬口結實鋒利,能挖、切、斬、剁、鏟、掀、平等多種使用功能,不論整墒、平地、開溝、築壩是很趁手的農具。農場的地草根多樹根多,翻動泥土時,遇到這些堅硬的傢伙,腳稍一用力踩鍬,根就斷了。這兒的土壤是馬肝土,乾旱時堅硬如鐵,下雨後粘滑軟澀,只有這種鐵鍬能對付它。鍬的木柄把多是選用栗樹、樟樹等木質細膩結實的樹棍,鍬頭的上端裝着木柺,在挖鍬時可用腳踩,手腳協調一致,挖的就不累。會挖鍬的人,按鍬口的寬度,左切一鍬右切一鍬,挖的土塊又整又大,土方量來的快,開挖的溝上下一致,前後筆直。木頭鍬柺好用但容易磨損,壞的快。後來,鐵匠的製作工藝改進,普遍用鋼筋或角鐵焊接鍬柺,鐵鍬進化有了「加強版」,損壞的幾率明顯降低。

多少年來,農場工人與鐵鍬相伴相隨,形影不離,冬春季節修水利,挖溝清淤,挑土築堤;農忙田管時,培土育苗,整墒點籽,放水排澇;哪一樁農活都離不開鐵鍬。出門去田野里轉轉看莊稼長勢,肩上不是扛把鋤就是扛把鍬。一把鍬用了一二年,磨損的退了鋼火,必須拿到鐵匠鋪回爐(又叫加鋼),只有淬鍊過的鐵鍬才好使。

記憶里,父輩們攥着鍬戰天鬥地的恢宏場景,像電影樣在我的腦海里時常回放。1969年秋天的洪澇災害,使農場遭受巨大損失,水災過後,連續三四個冬春,職工們奮戰在修堤築壩的工地上。每天天不亮就上堤,帶着鐵鍬鐵杴,挑着兜箕柳筐,把泥土一擔一擔送到堤壩上,大壩一天一個樣,工地上人山人海,紅旗招展,廣播裡不時傳來動人的歌曲,宣傳先進,鼓舞勞動幹勁。午飯在工地上吃,飯後小憩,掀起又一輪勞動高潮。參加防洪大堤建設的有老職工、退伍軍人和城裡的下放知青,當年他們就是用最原始的勞動工具,以一鍬一擔的挑送積累,築起百里長堤,為農場的平安穩定打下基礎。

我在農場就業時是1983年,那年夏季長江全流域發大水,農場緊鄰江邊,水災內澇嚴重,莊稼歉收,經濟虧損。這年冬修任務繁重而且動手早,每家都有一段堤防修築任務,土方量很大。我第一天上堤,挖了半天土,挑了半天擔,手上是拿鍬磨出的水泡,肩膀早被扁擔磨的紅腫疼痛,腰像灌了鉛直不起來。父親說,頭幾天肯定會疼的, 做力氣活要悠着勁,不能蠻幹,鍬把不能握的太緊,磨幾天掌上起了繭子就好了。堅持兩三天,皮肉就適應了。一旁的老職工田叔打趣說,「挖鍬的要很,挑擔的要忍」。我見他每一鍬挖的都很大,每擔都是四鍬塊,一擔足有一百多斤。我挖不出他的水平,也沒他的力氣,只是學着他的樣子不偷懶,多挖幾鍬多挑幾擔。

參加工作三十多年來,我使用過三把鐵鍬,或者說是兩把半。第一把鐵鍬,用的多磨損的快,加上質量不過硬,沒用幾年就報廢了。父親給我找了把蠻實笨重的舊鍬,我不屑一顧,父親說,別看它上銹了,過兩天找鐵匠,放爐火里一燒,鏨上鋼火,是把好鍬。幾天後,父親果然帶回一把「嶄新」的鐵鍬,他找來一根苦楝樹棍,修整好按到鍬上,父親說,來,你試試!我拎到外面試了試,呵,真是一把順手利索的好鍬。

在後來的日子裡,這把鍬與我風雨同舟,歷經磨礪。鏟草清溝,挖土填坑,修橋鋪路,防汛抗旱,值班巡堤,鍬即是勞動工具又是防衛武器,夜晚在夜地里行走,遇見蛇蟲等小獸不會緊張膽怯。還是因為用的很,鍬面關鍵部位斷裂,拿到鐵匠鋪,問師傅,重新改造一下行不?言下之意是捨不得這塊鍬坯。師傅說,行,他拿把鋼剪從斷裂處剪去,又找了塊鋼片比試後,將它焊接在剪切口,放到爐火里,拉動風箱,取出鍬坯,在鐵墩上敲打,連續幾次燒錘後,一把新鍬誕生了,這就是那「半把」鍬的來歷。那時,每播種一季莊稼,就要在地里開排水溝,低洼存水的方位,更要多挖幾條排水溝。挖溝是硬活,八九十米寬,幾百米長的地塊,至少要挖十多條排水溝。挖溝須拉線,否則,挖出的溝像蚯蚓拱過似的,不僅難看,排水也不暢。一個勞力一天能挖五六條溝,算是夠麻利的了;遇到乾旱或連陰雨,開溝又吃力又費時;挖不動,能把鍬柺蹬壞鍬柄折斷,一天下來,累的腳麻手痛,晚上睡覺夢中還是挖鍬的動作……從棉花地到麥豆地油菜芝麻地,排水溝不知挖過多少條,挖了多少年。

隨着農業機械化程度的不斷提高,進入二十一世紀,我們使用鐵鍬的幾率逐漸減少,旋耕機作業一條龍到位。人工流汗出力原始勞動的場面早已翻篇。不少人家的鐵鍬因長期不用,已經生鏽,還有的將它們當廢品賣了。

傳統農具的隱匿消失,把農業文明的榮耀擠兌到時代的邊緣,在感嘆進步與發展的同時,一種失落與回望卻由然而生,機械化替代勞動,能解放生產力,卻解放不了人們內心的糾結或眷念。人真是矛盾的複合體,那些只會拿鍬從事農業生產的人,他們和鍬一樣是具有金屬材質的個性,在自己管轄的土壤上豪爽耿直,叱咤風雲。

已經用舊的鐵鍬,我是捨不得丟棄的。家門前有一隅荒地,我會經常拿鍬去翻挖,種植應季蔬菜,這樣人和鍬都不至於生鏽。鍬翻動的不僅僅是生活的甘苦,更有拂不去的鄉土情緣。[1]

作者簡介

胡品選、生於1965年,安徽農墾工人,安慶市作協會員,作品發表在各級報刊網絡媒體,在相關的徵文活動中多次獲獎。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