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雨(喬山人)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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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雨是中國當代作家喬山人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醉雨
去年一冬的乾旱，焦黃乾巴了麥田裡那一片翠綠。農人翹首祈盼着 「干冬濕年」 那最後丁點希冀，卻盼來了一次封城封戶令人驚慌的瘟疫。
蝸居在家一個多月，在全國人民眾志成城的共同努力下，瘋狂的病魔終於被勒住了韁繩。
走出斗室，我迫不及待想要去赴一場春的盛宴，去釋放我囚居已久的心懷。春光明媚，乾枯的柳枝上奮力鑽出了點點鵝黃，在暖暖的春風裡微微飄蕩。麥田更加枯黃了，落腳的剎那，枯黃的麥葉紛紛墜地，我似乎聽到了一片痛苦的呻吟聲。
父親憂鬱冰冷的眼神，使我的脖後頓起絲絲涼意。他前後院不停地進進出出，不時地打開後門盯着田野那片枯黃，嘆息着 喃喃自語：老天爺要減人了！
我笑了笑說：「爹爹，現在的社會餓不死人，即使咱這兒顆粒不收，人家水澆地照樣豐收，到時候咱買糧吃麼。」
父親卻說：「真到那時了，你的那點錢能買多少糧食？民國十八年遭年饉的時候，開始一塊大洋還能買來一個蒸饃，後來三塊大洋都買不來了，錢再多也不頂用。」
「爹爹，現在是新社會，和舊社會不一樣，不會讓你挨餓的。」我信心滿懷地說。
儘管安慰着父親，一絲不安還是如鬼魅從我的心頭掠過。去年冬天，我把以前的陳麥一股腦賣光了，計劃今年再儲存新麥子。沒想到，從去年冬天到現在，一場透雨都沒下過，看着焦渴而發黃的麥苗，心裡一陣陣的恐慌。抬頭仰望頭頂那片無垠的蔚藍，心中祈禱着久違的甘霖。更要命的是，網上不斷更新着非洲蝗蟲肆虐、飛越紅海、逼近我國的消息，簡直是步步緊逼啊。想想那遮天蔽日的蝗蟲飛過，赤野千里皆為焦土的慘景，令人不寒而慄。我在心裡暗暗發誓，如果今年麥子豐收了，一顆都不賣了，全部儲存起來，備戰糧荒。
二月二龍抬頭，天空依然沒有一絲雲彩，乾熱的陽光使人懷疑夏天已經提前到了。多虧疫情緩解解除了封禁，村民們終於可以下地勞作了。喬山腳下的農田沒有水利灌溉設施，這裡的農人全看老天的臉色吃飯，面對漫山遍野乾旱的麥田他們毫無辦法，只能默默祈禱天降甘露。但作為支撐全家收入的蘋果樹，農人們卻是非常上心，他們從家裡挑水、拉水也要解救乾渴的果樹。從黎明到夜晚，從村里到果園，全是農人忙碌的身影。那一桶桶從家裡挑來的水，剛一倒進樹坑裡，「呲溜」就沒影了，忙碌一天，最多只能澆三五棵樹。儘管這樣，他們只能咬牙堅持着，堅持到春雨來臨的那一天。
「明天有雨。」不知誰說了這麼一句，挑水的村民抬頭看了看藍瑩瑩的天空，漠然前行。
我卻很在意，打開手機一看，果然顯示明天有中雨，可看着那瓦藍瓦藍的天空，心中不免懷疑。天底下大了，誰知道這雨會下到哪兒？
晚上臨睡前，心裡還是很糾結，這雨到底能不能來？再次打開手機天氣預報，預報說凌晨1點有小雨。心想，還不如等雨來呢，要不也睡不踏實。於是便打開電視，靜等雨來。好不容易熬到1點，我跑到院子打開燈一看，水泥地面白光白光的，一滴雨也沒下。而我，卻在夢中被雨水淋了個透，整夜找不到避雨的地方。
早上醒來來不及穿外套，又跑到院子看雨，水泥地面依然沒有雨水留下的痕跡。我在極度失望和惆悵中無精打采地去上班。
我們的車間是鋼結構，屋頂用彩鋼瓦覆蓋，一旦有雨，第一聲就能聽到。我在車間木亂地踱着步，兩隻耳朵不甘心地支棱着試圖捕捉天外之音。
「咚、咚、答、答……」突然，耳膜似乎傳來雨打屋棚的聲音，屏住呼息仔細傾聽，卻似有似無。我即刻跑到院子，陰沉的天空似乎裂開一道縫，零星的雨滴飄落而來，剛一挨地，就被乾燥的地面吸乾了，速度之快使我無法看清雨滴到底帶沒帶爪。父親常說，帶爪的雨滴能下大，圓形的雨滴是漏雨，只能給人個眼歡喜。
我待在院子不肯進車間，期望大雨傾盆將我淋個透，哪怕像夢裡找不到避雨的地方也願意。
漸漸地，一股股冷風迎面而來，隨之，天空慢慢地織起了細細的雨簾。地面濕了，我的頭髮濕了，就連厚厚的工作服也有點抵擋不住了。我似乎看到了乾渴的麥苗張開了焦渴的嘴巴，吸吮起久違的甘霖。濕漉漉的田野里充滿了翠綠的顏色，生命隨之而鮮活起來。萬物復甦睜開了朦朧的眼睛，春雨滋潤，柳絲輕搖，自然界的精靈們不甘寂寞，將濃郁的春意演繹得轟轟烈烈。
地面開始冒起了水泡，似乎下面藏了千萬條活蹦亂跳的魚，大合唱似的吹起了此起彼伏、無數個晶瑩剔透的水泡來。那大大的水泡里，分明映出了農人愜意、舒心的笑容，那笑容里不僅有趕走疫情的喜悅，更多的卻是豐收在望的喜悅。
我在同事的笑聲中回到車間，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聽雨打屋棚那美妙的聲音。昔日那令人焦躁不安的雨聲，今天聽起來卻是絕妙無比的天籟之音。時而輕柔，時而激越；時而如千珠萬珠落玉盤，時而叮叮咚咚如春雷。你聽，滴滴答答猶如衝鋒號在激勵戰士們衝鋒陷陣；「欻欻欻……」是將士們奔赴前線解危救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是消滅疫情和乾旱的喊殺聲；「刷刷刷……」如母親溫柔體貼的手在慈愛地撫摸着大地與萬物。
用父親的話說，這是一場比給每戶一萬元都強的及時雨！其實他所不知道的是，這是一場成功的人工降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