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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太祖尊禮邱長春,屢試其術。一日,長春入朝,語弟子可掘坎以俟。及入,太祖賜鴆酒一杯,長春飲之,無難色。亟歸寢坎中,得生,頂發盡禿。明日,又謂弟子索絲繩以入,太祖賜玉冠,長春出絲繩系之而謝。太祖神其術,禮之愈隆。後欲妻以公主,堅不可辭,遂自腐以告絕。其日乃十月九日,今京師謂之閹九,為會甚盛。

選文

元太祖尊禮邱長春,屢試其術。一日,長春入朝,語弟子可掘坎以俟。及入,太祖賜鴆酒一杯,長春飲之,無難色。亟歸寢坎中,得生,頂發盡禿。明日,又謂弟子索絲繩以入,太祖賜玉冠,長春出絲繩系之而謝。太祖神其術,禮之愈隆。後欲妻以公主,堅不可辭,遂自腐以告絕。其日乃十月九日,今京師謂之閹九,為會甚盛。 張氏被圍時,松江人有以其鄉兵來援者,蔓延嘉定,知州張孟循方坐堂上,松江人荷戈而來,孟循斥之曰:「若等非病子,則狂童也。今姑蘇亡在旦暮,尚誰援哉?」眾怒舁之以往,孟循復以是叱其為首者。越二日,師至,遂平松江。孟循上謁其主帥曰:「嘉定非畔我者,弄兵自松江耳。願以某餘生贖數萬人命。」帥然之。孟循乃得還嘉定,縛為松江之徒者數輩,而為檄以告州人,州人得以無虞雲。 陳惟允,偉貌有文才,為偽吳左丞饒介上客,嘗乘白馬過皋橋,王止仲拱立其旁,惟允不下,但舉策揖曰:「王行可來吾家觀畫。」止仲敬諾如命。後其子嗣初從止仲游,止仲題其畫,稱惟允為先友。劉解元政,惟允婿也,以筆塗之,曰:「王行昔望吾舅馬塵不及,何先友為?」今畫尚存,上有磨擦處。 楊廉夫、倪元鎮,一日會飲於友人家,時席有歌妓,廉夫興發,脫妓鞋,置酒杯其中,使坐客傳飲,名曰鞋杯。元鎮素有潔病,見之大怒,翻案而起,廉夫亦色變,飲席遂散,後二公竟不復面。 倪元鎮性好潔,不能容物,嘗寓其姻鄒氏。鄒氏塾師陳子章,有婿曰金宣伯,一日來訪鄒翁。元鎮聞宣伯儒者,倒屣迎之,見其言貌粗率,大怒,掌其頰,宣伯不勝愧憤,不見主人而去。鄒翁出,頗怪之。元鎮曰:「宣伯面目可憎,語言無味,吾已斥之矣。」元鎮素好飲茶,在惠山中,粉胡桃及雜果成膏,切置茶內,名清泉白石。有趙行恕者,宋宗室也,慕元鎮清致,訪之,坐定,童子供茶,行恕連啖果膏,元鎮艴然曰:「吾以子為王孫,故出此茶,乃略不知風味,真俗物也。」行恕歸,自是絕交。 張士誠弟士信,聞元鎮善畫,使人持絹,兼侑以幣,求其筆。元鎮怒曰:「倪元鎮不能為王門畫師。」即裂其絹而卻其幣。一日,士信與文士游太湖,聞漁舟中有異香,士信曰:「此必有異人。」急傍舟近之,乃元鎮也。士信見之,大怒,欲手刃之,諸文士力為勸解,然猶鞭元鎮。元鎮竟不吐一語,以是得釋。後有人問之曰:「君被士信窘辱,而一語不發,何也?」元鎮曰:「一說便俗。」 滕某者,宋學士元發之後,家於無錫。元季楊鐵崖維禎將訪倪雲林,天晚,泊舟其門,滕富而禮賢,知為鐵崖,請至其家。鐵崖曰:「有紫蟹醇醪則可。」主人曰:「有。」鐵崖入門,滕設盛饌,出二妓侑觴,且命妓索詩,鐵崖援筆立成。詩云:「颯颯西風秋漸老,郭索肥時香晚稻。兩螯盛貯白橘瑤,半殼微紅含瑪瑙。憶昔當年蘇子瞻,咬臍咄咄論圓尖。吾今大嚼不知數,況有醇醪似蜜甜。」 倪瓚所居,有清閟閣、雲林堂,其清閟閣尤勝。前植碧梧,四周列以奇石,蓄古法書名畫其中,客非佳流不得入。嘗有外國人進貢,道經無錫,聞瓚名,欲見之,以沉香為贄,瓚令人紿云:「適往惠山飲茶。翼日再至。」又云:「出探梅花。」夷人以傾慕不得一見,徘徊其家,瓚密令人開雲林堂,使登焉。堂東設古玉器,西設古鼎彝尊罍,夷人方驚顧間,謂其家人曰:「聞有清閟閣者,能一觀否?」家人曰:此閣非人所易入,且吾主已出,不可得也。其人望閣再拜而去。 楊廉夫好大言,嘗自題其所撰責趙普文云:「此等文字不宜多作,恐鬼神見忌。一僧詩有佳句,便題云:宛然鐵門家法。又跋宋克書云:予每有所作,必命仲溫書之,大言多類是。 倪元鎮既散其田,而稅未及推。入國朝,催科者坌集,元鎮逃去,潛於蘆中,爇龍涎香,被執,囚於郡獄。每饋食,獄子傳以入,元鎮必戒以舉案過顙。獄子不省,以問知者,曰:「彼好潔,恐汝唾沫及飯耳。」獄卒怒,鎖之溺器上,眾為祈解而免。今人云:為太祖投之廁中,非也。 四明陳子桱在勝國時,嘗作《通鑑續編》,書宋太祖廢周主為鄭王。雷忽震其幾,子桱厲聲曰:老天便打折陳桱之臂,亦不換矣。後三日,子桱因晝寢,夢至一所,類王者居,有人入報,陳先生至矣。其中坐者,衣黃袍,起坐待之曰:「朕何負於卿?乃比朕於篡邪?」子桱心知其宋祖。對曰:「陛下欲臣死,即死耳。史貴直筆,不可易也。」遂驚悟,後為我太祖所戮。 元江浙行省有某平章者,將之任,道間忽染中風,四肢不舉,延吾鄉葛可久治之。可久登其舟,適金華朱彥修先在,二公素相聞而不相識,見之甚歡,乃共脈平章。彥修曰:「疾已殆不可藥矣。」可久曰:「吾固知其殆,然尚有一針法。」彥修曰:「君之針第可運其二肢,無益也。」左右強可久針,針入,如彥修之言,彥修問平章家道里遠近,以指計之,謂左右曰:「即回尚可抵家,稍遲無及矣。」後平章還,果以及門而卒。 嘉興吳仲圭,家甚富,與盛懋子昭居密邇。當時鄉人多愛子昭之畫,仲圭每見人持紙絹過門,必謂之曰:「吾畫能賣錢,汝曷不求我?」往往與之作一紙半幅,俟其去,潛使人以重價購之,由是其畫涌貴,求者塞門,子昭不能逮也。 誠意伯劉基,元末在燕京時,書肆有天文書一部,久無售者,基至,手其書不置。次日,往肆中,老翁扣基昨所觀,則已能成誦矣。翁大驚,乃以書授之,且為語其奧。基歸復往,則翁已閉肆,不知所之。 松江袁凱,字景文,洪武間為監察御史。時周王有罪,高皇帝欲誅之,懿文皇太子日夜號泣,上不能決。一日臨朝,召問諸御史,凱對曰:「陛下欲誅之,法之正;太子欲宥之者,心之慈。」上怒,以為持兩端,命系之獄,嘗使人往視曾食否?曰:「不食已三日矣。」上因引對,諭之曰:「汝言亦有理,但可在父子之間,使他事則不可也。」遂赦其罪。凱懼,因佯狂不朝。上問袁凱如何不見?眾以凱疾對。上曰:「吾聞風顛者,不識痛癢。」因舁之來,以木鑽鑽之。凱殊無痛苦。上曰:「闒茸不才,放回原籍。」凱歸而其狂如故。上聞,遣使諭曰:「上常思念先生,使先生為一郡教授,鄉飲酒,位大賓,何如?」凱方負鐵鏈,謳小詞,瞠目不答,遂得免死。

作者

都穆(1458—1525)明代大臣、金石學家、藏書家。字玄敬,一作元敬,郡人稱南濠先生。原籍吳縣相城(今蘇州市相城區)人,後徙居城區南濠里(今蘇州閶門外南浩街)。少於唐寅交好,有說牽涉於唐氏科舉之案。弘治十二年第進士,授工部主事,官至禮部郎中。主要著作為《金薤琳琅錄》、《南濠詩話》。 [1]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