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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祀志上》是《郊祀志》本志的上卷,多取於《史記·封禪書》材料,加以修補而成。《封禪書》以秦皇、漢武的封禪為主題及命名,是篇冷潮熱諷封建君主愚昧迷信的戰鬥檄文。《郊祀志》分上、下兩分卷,以元封二、三年劃線,完全是從平分材料的角度出發,而無其它用意。它所寫先秦至漢武時代的郊祀和封禪的內容,多取於《封禪書》而略事修改,刪去一些非議的字句,再補充了漢武以後至於王莽時期有關郊祀的內容,並記了匡衡、張譚、劉向、谷永、杜鄴、王莽等關於郊祀之議,尤其詳記了谷永論方士欺世惑眾之言,揭露了王莽大搞迷信活動,最後指出:「究觀方士祠官之變,谷永乏言,不亦正乎!不亦正乎!」可見班固受到司馬遷批判封禪迷信的傳統之影響、但他又有「祀者,所以昭孝事祖、通神明也」,「自神農、黃帝下歷唐虞三代而漢得火焉」之論,說明其思想與司馬遷相比,還是有差距的。此志與《封禪書》多用致疑之詞,或曰「蓋」,或曰「若」,或曰「雲」,或曰「焉」,其語似乎舒緩,而含意則頗深刻。
原文
《洪範》八政,三曰祀。祀者,所以昭孝事祖,通神明也。旁及四夷,莫不修之;下至禽獸,豺獺有祭。是以聖王為之典禮。民之精爽不貳,齊肅聰明者,神或降之,在男曰覡,在女曰巫,使制神之處位,為之牲器。使先聖之後,能知山川,敬於禮儀,明神之事者,以為祝;能知四時犧牲,壇場上下,氏姓所出者,以為宗。故有神民之官,各司其序,不相亂也。民神異業,敬而不黷,故神降之嘉生,民以物序,災禍不至,所求不匱。
及少昊之衰,九黎亂德,民神雜擾,不可放物。家為巫史,享祀無度,黷齊明而神弗蠲。嘉生不降,禍災荐臻,莫盡其氣。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舊常,亡相侵黷。
自共工氏霸九州,其子曰句龍,能平水土,死為社祠。有烈山氏王天下,其子曰柱,能殖百穀,死為稷祠。故郊祀社稷,所從來尚矣。
《虞書》曰:舜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遂類於上帝,禋於六宗,望秩于山川,遍於群神。揖五瑞,擇吉月日,見四岳諸牧,班瑞。歲二月,東巡狩,至於岱宗。岱宗,泰山也。柴,望秩于山川。遂見東後。東後者,諸侯也。合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樂,三帛二生一死為贄。五月,巡狩至南嶽。南嶽者,衡山也。八月,巡狩至西嶽。西嶽者,華山也。十一月,巡狩至北嶽。北嶽者,恆山也。皆如岱宗之禮。中嶽,嵩高也。五載一巡狩。
禹遵之。後十三世,至帝孔甲,淫德好神,神黷,二龍去之。其後十三世,湯伐桀,欲遷夏社,不可,作《夏社》。乃遷烈山子柱,而以周棄代為稷祠。後八世,帝太戊有桑穀生於廷,一暮大拱,懼。伊陟曰:「祆不勝德。」太戊修德,桑穀死。伊陟贊巫咸。後十三世,帝武丁得傅說為相,殷復興焉,稱高宗。有雉登鼎耳而雊,武丁懼。祖己曰:「修德。」武丁從之,位以永寧。後五世,帝乙嫚神而震死。後三世,帝紂淫亂,武王伐之。由是觀之,始未嘗不肅祇,後稍怠嫚也。
周公相成王,王道大洽,制禮作樂,天子曰明堂、辟雍,諸侯曰泮宮。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四海之內各以其職來助祭。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懷柔百神,咸秩無文。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而諸侯祭其疆內名山、大川,大夫祭門、戶、井、灶、中霤五祀,士、庶人祖考而已。各有典禮,而淫祀有禁。
後十三世,世益衰,禮樂廢。幽王無道,為犬戎所敗,平王東徙雒邑。秦襄公攻若救周,列為諸侯,而居西,自以為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駠駒、黃牛、羝羊各一雲。
其後十四年,秦文公東獵汧、渭之間,卜居之而吉。文公夢黃蛇自天下屬地,其口止於鄜衍。文公問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徵,君其祠之」。於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
自未作鄜,而雍旁故有吳陽武畤,雍東有好畤,皆廢無祀。或曰:「自古以雍州積高,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諸神祠皆聚雲。蓋黃帝時嘗用事,雖晚周亦郊焉。」其語不經見,縉紳者弗道。
作鄜後九年,文公獲若石雲,於陳倉北阪城祠之。其神或歲不至,或歲數。來也常以夜,光輝若流星,從東方來,集於祠城,若雄雉,其聲殷殷雲,野雞夜鳴。以一牢祠之,名曰陳寶。
作陳寶祠後七十一年,秦德公立,卜居雍。子孫飲馬於河,遂都雍。雍之諸祠自此興。用三百牢於鄜。作伏祠。磔狗邑四門,以御蠱災。
後四年,秦宣公作密畤於渭南,祭青帝。
後十三年,秦穆公立,病臥五日不寤,寤,乃言夢見上帝,上帝命穆公平晉亂。史書而藏之府。而後世皆曰上天。
穆公立九年,齊桓公既霸,會諸侯於蔡丘,而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昔無懷氏封泰山,禪云云;虙羲封泰山,禪云云;神農氏封泰山,禪云云;炎帝封泰山,禪云云;黃帝封泰山,禪亭亭;顓頊封泰山,禪云云;帝嚳封泰山,禪云云;堯封泰山,禪云云;舜封泰山,禪云云;禹封泰山,禪會稽;湯封泰山,禪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禪於社首;皆受命然後得封禪。」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過孤竹;西伐,束馬縣車,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漢。兵車之會三,乘車之會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諸侯莫違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異乎?」於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窮以辭,因設之以事,曰:「古之封禪,鄗上黍,北里禾,所以為盛;江、淮間一茅三脊,所以為藉也。東海致比目之魚,西海致北翼之鳥。然後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鳳凰、麒麟不至,嘉禾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鴟梟群翔,而欲封禪,無乃不可乎?」於是桓公乃止。
是歲,秦穆公納晉君夷吾。其後三置晉國之君,平其亂。穆公立三十九年而卒。
後五十年,周靈王即位。時諸侯莫朝周,萇弘乃明鬼神事,設射不來,不來者,諸侯之不來朝者也。依物怪,欲以致諸侯。諸侯弗從,而周室愈微。後二世,至敬王時,晉人殺萇弘。
是時,季氏專魯,旅於泰山,仲尼譏之。
自秦宣公作密畤後二百五十年,而秦靈公於吳陽作上畤,祭黃帝;作下畤,祭炎帝。
後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周始與秦國合而別,別五百載當複合,合七十年而伯王出焉。」儋見後七年,櫟陽雨金,獻公自以為得金瑞,故作畦畤櫟陽,而祀白帝。
後百一十歲,周赧王卒,九鼎入於秦。或曰,周顯王之四十二年,宋太丘社亡,而鼎淪沒於泗水彭城下。
自赧王卒後七年,秦莊襄王滅東周,周祀絕。後二十八年,秦並天下,稱皇帝。
秦始皇帝既即位,或曰:「黃帝得土德,黃龍地螾見。夏得木德,青龍止於郊,草木鬯茂。殷得金德,銀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烏之符。今秦變周,水德之時。昔文公出獵,獲黑龍,此其水德之瑞。」於是秦更名河曰「德水」,以冬十月為年首,色尚黑,度以六為名,音上大呂,事統上法。
即帝位三年,東巡郡縣,祠騶嶧山,頌功業。於是從齊、魯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於泰山下。諸儒生或議曰:「古者封禪為蒲車,惡傷山之土、石、草、木;掃地而祠,席用苴秸,言其易遵也。」始皇聞此議各乖異,難施用,由此黜儒生。而遂除車道,上自泰山陽。至顛,立石頌德,明其得封也。從陰道上,禪於梁父。其禮頗采泰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臧皆秘之,世不得而記。
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風雨,休於大樹下。諸儒既黜,不得與封禪,聞始皇遇風雨,即譏之。
於是始皇遂東遊海上,行禮祠名山川及八神,求仙人羨門之屬。八神將自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來作之。齊所以為齊,以天齊也。其祀絕,莫知起時。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齊。天齊淵水,居臨菑南郊山下下者。二曰地主,祠泰山樑父。蓋天好陰,祠之必於高山之下畤,命曰「畤」;地貴陽,祭之必於澤中圜丘雲。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東平陸監鄉,齊之西竟也。四曰陰主,祠三山;五曰陰主,祠之罘山;六曰月主,祠萊山:皆在齊北,並勃海。七曰日主,祠盛山。盛山斗入海,最居齊東北陽,以迎日出雲。八曰四時主,祠琅邪。琅邪在齊東北,蓋歲之所始。皆各用牢具祠,而巫祝所損益,圭、幣雜異焉。
自齊威、宣時,騶子之徒論著終始五德之運,及秦帝而齊人奏之,故始皇採用之。而宋毋忌、正伯僑、元尚、羨門高最後,皆燕人,為方仙道,形解銷化,依於鬼神之事。騶衍以陰陽主運顯於諸侯,而燕、齊海上之方士傳其術不能通,然則怪迂阿諛苟合之徒自此興,不可勝數也。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州。此三神山者,其傳在勃海中,去人不遠。蓋嘗有到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雲;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水臨之。患且至,則風輒引船而去,終莫能至雲。世主莫不甘心焉。
及秦始皇至海上,則方士爭言之。始皇如恐弗及,使人齎童男女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風為解,曰未能至,望見之焉。其明年,始皇復游海上,至琅邪,過恆山,從上黨歸。後三年,游碣石,考入海方士,從上郡歸。後五年,始皇南至湘山,遂登會稽,並海上,幾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藥。不得,還到沙丘崩。
二世元年,東巡碣石,並海,南歷泰山,至會稽,皆禮祠之,而胡亥刻勒始皇所立石書旁,以章始皇之功德。其秋,諸侯叛秦。三年而二世弒死。
始皇封禪之後十二年而秦亡。諸儒生疾秦皇焚《詩》、《書》,誅滅文學,百姓怨其法,天下叛之,皆說曰:「始皇上泰山,為風雨所擊,不得封禪雲。」此豈所謂無其德而用其事者邪?
昔三代之居,皆河、洛之間,故嵩高為中嶽,而四岳各如其方,四瀆咸在山東。至秦稱帝,都咸陽,則五嶽、四瀆皆並在東方。自五帝以至秦,迭興迭衰,名山、大川或在諸侯,或在天子,其禮損益世殊,不可勝記。及秦並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
於是自崤以東,名山五,大川祠二。曰太室。太室,嵩高也。恆山、泰山、會稽、湘山。水曰B925,曰淮。春以脯酒為歲禱,因泮凍;秋涸凍;冬塞禱祠。其牲用牛犢各一,牢具、圭、幣各異。
自華以西,名山七,名川四。曰華山、薄山。薄山者,襄山也。岳山、岐山、吳山、鴻冢、瀆山。瀆山,蜀之岷山也。水曰河,祠臨晉;沔,祠漢中;湫淵,祠朝那;江水,祠蜀。亦春秋泮涸禱塞如東方山川。而牲亦牛犢,牢具、圭、幣各異。而四大冢鴻、岐、吳、岳,皆有嘗禾。陳寶節來祠,其河加有嘗醪。此皆雍州之域,近天子都,故加車一乘,駠駒四。
霸、產、豐、澇、涇、渭、長水,皆不在大山、川數,以近咸陽,盡得比山川祠,而無諸加。
汧、洛二淵,鳴澤,蒲山、岳壻山之屬,為小山川,亦皆禱塞、泮、涸祠,禮不必同。
而雍有日、月、參、辰、南北斗、熒惑、太白、歲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風伯、雨師、四海、九臣、十四臣、諸布、諸嚴、諸逐之屬,百有餘廟。西亦有數十祠。於湖有周天子祠。於下邽有天神。豐、鎬有昭明、天子辟池。於杜、毫有五杜主之祠、壽星祠;而雍、菅廟祠亦有杜主。杜主,故周之右將軍,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也。各以歲時奉祠。
唯雍四畤上帝為尊;其光景動人民,唯陳寶。故雍四畤,春以為歲祠禱,因泮凍,秋涸凍,冬賽祠,五月嘗駒,及四中之月月祠,陳寶節來一祠。春、夏用騂,秋、冬用。畤駒四匹,木寓龍一駟,木寓車馬一駟,各如其帝色。黃犢羔各四,圭、幣各有數,皆生瘞埋,無俎豆之具。三年一郊。秦以十月為歲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見,通權火,拜於咸陽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經祠雲。西畤、畦畤,祠如其故,上不親往。
諸此祠皆太祝黨主,以歲時奉祠之。至如它名山川諸神及八神之屬,上過則祠,去則已。郡縣遠方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領於天子之祝官。祝官有秘祝,即有災祥,輒祝祠移過於下。
漢興,高祖初起,殺大蛇,有物曰:「蛇,白帝子,而殺者赤帝子。」及高祖禱豐枌榆社,徇沛,為沛公,則祀蚩尤,釁鼓旗。遂以十月至霸上,立為漢王。因以十月為年首,色上赤。
二年,東擊項籍而還入關,問:「故秦時上帝祠何帝也?」對曰:「四帝,有白、青、黃、赤帝之祠。」高祖曰:「吾聞天有五帝,而四,何也?」莫知其說。於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黑帝祠,名曰北畤。有司進祠,上不親往。悉召故秦祀官,復置太祝、太宰,如其故儀禮。因令縣為公社。下詔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諸神當祠者,各以其時禮祠之如故。」
後四歲,天下已定,詔御史令豐治枌榆社,常以時,春以羊、彘祠之。令祝立蚩尤之祠於長安。長安置祠祀官、女巫。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屬;晉巫祠五帝、東君、雲中君、巫社、巫祠、族人炊之屬;秦巫祠杜主、巫保、族累之屬;荊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屬;九天巫祠九天:皆以歲時祠宮中。其河巫祠河於臨晉,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秦中者,二世皇帝也。各有時日。
其後二歲,或言曰周興而邑立后稷之祠,至今血食天下。於是高祖制詔御史:「其令天下立靈星祠,常以歲時祠以牛。」
高祖十年春,有司清令縣常以春二月及臘祠稷以羊、彘,民里社各自裁以祠。制曰:「可。」
文帝即位十三年,下詔曰:「秘祝之官移過於下,朕甚弗取,其除之。」
始,名山、大川在諸侯,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領。及齊、淮南國廢,令太祝盡以歲時致禮如故。
明年,以歲比登,詔有司增雍五畤路車各一乘,駕被具;西畤、畦畤寓車各一乘,寓馬四匹,駕被具;河、湫、漢水,玉加各二;及諸祀皆廣壇場,圭、幣、俎豆以差加之。
魯人公孫臣上書曰:「始秦得水德,及漢受之,推終始傳,則漢當土德,土德之應黃龍見。宜改正朔,服色上黃。」時丞相張蒼好律歷,以為漢乃水德之時,河決金堤,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內赤,與德相應。公孫臣言非是,罷之。明年,黃龍見成紀。文帝召公孫臣,拜為博士,與諸生申明土德,草改歷、服色事。其夏,下詔曰:「有異物之神見於成紀,毋害於民,歲以有年。朕幾郊祀上帝諸神,禮官議,毋諱以朕勞。」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夏親郊祀上帝於郊,故曰郊。」於是,夏四月文帝始幸雍郊見五畤,祠衣皆上赤。
趙人新垣平以望氣見上,言「長安東北有神氣,成五采,若人冠冕焉。或曰東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應。」於是作渭陽五帝廟,同宇,帝一殿,面五門,各如其帝色。祠所用及儀亦如雍五畤。
明年夏四月,文帝親拜霸渭之會,以郊見渭陽五帝。五帝廟臨渭,其北穿薄池溝水。權火舉而祠,若光輝然屬天焉。於是貴平至上大夫,賜累千金。而使博士諸生刺《六經》中作《王制》,謀議巡狩封禪事。
文帝出長門,若見五人於道北,遂因其直立五帝壇,祠以五牢。
其明年,平使人持玉杯,上書闕下獻之。平言上曰:「闕下有寶玉氣來者。」已視之,果有獻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壽」。平又言「臣候日再中」。居頃之,日卻復中。於是始更以十七年為元年,令天下大酺。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決通於泗,臣望東北汾陰直有金寶氣,意周鼎其出乎?兆見不迎則不至。」於是上使使治廟汾陰南,臨河,欲祠出周鼎。人有上書告平所言皆詐也。下吏治,誅夷平。是後,文帝怠於改正、服、鬼神之事,而渭陽、長門五帝使祠官領,以時致禮,不往焉。
明年,匈奴數入邊,興兵守御。後,歲少不登。數歲而孝景即位。十六年,祠官各以歲時祠如故,無有所興。
武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漢興已六十餘歲矣,天下艾安,縉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而上鄉儒術,招賢良。趙綰、王臧等以文學為公卿,欲議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諸侯,草巡狩封禪、改歷、服色事,未就。竇太后不好儒術,使人微伺趙綰等奸利事,按綰、臧,綰、臧自殺,諸所興為皆廢。六年,竇太后崩。其明年,徵文學之士。
明年,上初至雍,郊見五畤。後常三歲一郊。是時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磃氏館。神君者,長陵女子,以乳死,見神於先後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亦往祠,其後子孫以尊顯。及上即位,則厚禮置祠之內中。聞其言,不見其人云。
是時,李少君亦以祠灶、谷道、卻老方見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澤侯人,主方。匿其年及所生長。常自謂七十,能使物,卻老。其游以方遍諸侯。無妻子。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饋遺之,常余金錢、衣食。人皆以為不治產業而饒給,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爭事之。少君資好方,善為巧發奇中。常從武安侯宴,坐中有年九十餘老人,少君乃言與其大父游射處,老人為兒從其大父,識其處,一坐盡驚。少君見上,上有故銅器,問少君。少君曰:「此器齊桓公十年陳於柏寢。」已而按其刻,果齊桓公器。一宮盡駭,以為少君神,數百歲人也。少君言上:「祠灶皆可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為黃金,黃金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壽,益壽而海中蓬萊仙者乃可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黃帝是也。臣嘗游海上,見安期生,安期生食臣棗,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隱。」於是天子始親祠灶,遣方十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沙諸藥齊為黃金矣。久之,少君病死。天子以為化去不死也,使黃、錘史寬舒受其方,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更來言神事矣。
毫人謬忌奏祠泰一方,曰:「天神貴者泰一,泰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泰一東南郊,日一太牢,七日,為壇開八通之鬼道。」於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長安城東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後,人上書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祠三一:天一、地一、泰一。」天子許之,令太祝領祠之於忌泰一壇上,如其方。後人復有言:「古天子常以春解祠,祠黃帝用一梟、破鏡;冥羊用羊祠;馬行用一青牡馬;泰一、皋山山君用牛;武夷君用乾魚;陰陽使者以一牛。」令祠官領之如其方,而祠泰一於忌泰一壇旁。
後二年,郊雍,獲一角獸,若麃然。有司曰:「陛下肅祗郊祀,上帝報享,錫一角獸,蓋麟雲。」於是以薦五畤,畤加一牛以燎。賜諸侯白金,以風符應合於天也。於是濟北王以為天子且封禪,上書獻泰山及其旁邑,天子以它縣償之。常山王有罪,遷,天子封其弟真定,以續先王祀,而以常山為郡。然後五嶽皆在天子之郡。
明年,齊人少翁以方見上。上有所幸李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蓋夜致夫人及灶鬼之貌雲,天子自帷中望見焉。乃拜少翁為文成將軍,賞賜甚多,以客禮禮之。文成言:「上即欲與神通,宮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畫雲氣車,及各以勝日駕車辟惡鬼。又作甘泉宮,中為台室,畫天地泰一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歲余,其方益衰,神不至。乃帛書以飯牛,陽不知,言此牛腹中有奇。殺視得書,書言甚怪。天子識其手,問之,果為書。於是誅文成將軍,隱之。
其後又作柏梁、銅柱、承露仙人掌之屬矣。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醫無所不致。游水髮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問神君,神君言曰:「天子無憂病。病少愈,強與我會甘泉。」於是上病癒,遂起,幸甘泉,病良已。大赦,置壽宮神君。神君最貴者曰太一,其佐曰太禁、司命之屬,皆從之,非可得見,聞其言,言與人音等。時去時來,來則風肅然。居室帷中,時晝言,然常以夜。天子祓然後入。因巫為主人,關飲食,所欲言,行下。又置壽宮、北宮,張羽旗,設共具,以禮神君。神君所言,上使受書,其名曰「畫法」。其所言,世俗之所知也,無絕殊者,而天子心獨憙。其事秘,世莫知也。
後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不宜以一二數。一元曰「建」,二元以長星曰「光」,今郊得一角獸曰「狩」雲。
其明年,天子郊雍,曰:「今上帝朕親郊,而后土無祀,則禮不答也。」有司與太史令談、祠官寬舒議:「天地牲角繭粟。今陛下親祠后土,后土宜於澤中圜丘為五壇,壇一黃犢牢具,已祠盡瘞。而從祠衣上黃。」於是天子東幸汾陰。汾陰男子公孫滂洋等見汾旁有光如絳,上遂立后土祠於汾陰脽上,如寬舒等議。上親望拜,如上帝禮。禮畢,天子遂至滎陽。還過雒陽,下詔封周后,令奉其祀。語在《武紀》。上始巡幸郡縣,浸尋於泰山矣。
其春,樂成侯上書言欒大。欒大,膠東宮人,故嘗與文成將軍同師,已而為膠東王尚方。而樂成侯姊為康王后,無子。王死,它姬子立為王,而康後有淫行,與王不相中,相危以法。康後聞文成死,而欲自媚於上,乃遣欒大入,因樂成侯求見言方。天子既誅文成,後悔其方不盡,及見欒大,大說。大為人長美,言多方略,而敢為大言,處之不疑。大言曰:「臣常往來海中,見安期、羨門之屬,顧以臣為賤,不信臣。又以為康王諸侯耳,不足與方。臣數以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師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則方士皆掩口,惡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馬肝死耳。子誠能修其方,我何愛乎!」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為親屬,以客禮侍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於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尊其使然後可致也。」於是上使驗小方,斗棋,棋自相觸擊。
是時,上方憂河決而黃金不就,乃拜大為五利將軍。居月余,得四印,得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印。制詔御史:「昔禹疏九河,決四瀆。間者,河溢皋陸,堤徭不息。朕臨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遺朕士而大通焉。《乾》稱『飛龍』,『鴻漸於般』,朕意庶幾與焉。其以二千戶封地士將軍大為樂通侯。」賜列侯甲第,童千人。乘輿斥車馬、帷帳、器物以充其家。又以衛長公主妻之,齎金十萬斤,更名其邑曰當利公主。天子親如五利之弟,使者存問共給,相屬於道。自大主將、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獻遺之。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視不臣也。而佩「天道」者,且為天子道天神也。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後裝治行,東入海求其師雲。大見數月,佩六印,貴震天下,而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搤掔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其夏六月,汾陰巫錦為民祠魏脽后土營旁,見地如鈎狀,掊視得鼎。鼎大異於眾鼎,文鏤無款識,怪之,言吏。吏告河東太守勝,勝以聞。天子使驗問巫得鼎無奸詐,乃以禮祠,迎鼎至甘泉,從上行,薦之。至中山,晏溫,有黃雲焉。有鹿過,上自射之,因之以祭雲。至長安,公卿大夫皆議尊寶鼎。天子曰:「間者河溢,歲數不登,故巡祭后土,祈為百姓育谷。今年豐茂未報,鼎曷為出哉?」有司皆言:「聞昔泰帝興神鼎一,一者一統,天地萬物所系象也。黃帝作寶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鑄九鼎,象九州。皆嘗B43C享上帝鬼神。其空足曰鬲,以象三德,饗承天祜。夏德衰,鼎遷於殷;殷德衰,鼎遷於周;周德衰,鼎遷於秦;秦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淪伏而不見。《周頌》曰:『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吳不敖,胡考之休。』今鼎至甘泉,以光潤龍變,承休無疆。合茲中山,有黃白雲降,蓋若獸之為符,路弓乘矢,集獲壇下,報祠大亨。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鼎宜視宗禰廟,臧於帝庭,以合明應。」制曰:「可。」
入海求蓬萊者,言蓬萊不遠,而不能至者,殆不見其氣。上乃遣望氣佐候其氣雲。
其秋,上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親郊之」。上疑未定。
齊人公孫卿曰:「今年得定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與黃帝時等。」卿有札書曰:「黃帝得寶鼎冕候,問於鬼臾區,鬼臾區對曰:『黃帝得寶鼎神策,是歲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紀,終而復始。』於是黃帝迎日推策,後率二十歲復朔旦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黃帝仙登於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視其書不經,疑其妄言,謝曰:「寶鼎事已決矣。尚何以為?」卿因嬖人奏之。上大說,乃召問卿。對曰:「受此書申公,申公已死。」上曰:「申公何人也?」卿曰:「齊人,與安期生通,受黃帝言,無書,獨有此鼎書。曰『漢興復當黃帝之時』。曰『漢之聖者,在高祖之孫且曾孫也。寶鼎出而與神通,封禪。封禪七十二王,唯黃帝得上泰山封。』申公曰:『漢帝亦當上封,上封則能仙登天矣。黃帝萬諸侯,而神靈之封君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蠻夷,五在中國。中國華山、首山、太室山、泰山、東萊山,此五山黃帝之所常游,與神會。黃帝且戰且學仙,患百姓非其首,乃斷斬非鬼神者。百餘歲然後得與神通。黃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區號大鴻,死葬雍,故鴻冢是也。其後黃帝接萬靈明庭。明庭者,甘泉也。所謂寒門者,谷口也。黃帝采首山銅,鑄鼎於荊山下。鼎既成,有龍垂鬍髯下迎黃帝。黃帝上騎,群臣後宮從上龍七十餘人,龍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髯,龍髯拔,墮,墮黃帝之弓。百姓卬望黃帝既上天,乃抱其弓與龍髯號,故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其弓曰烏號』。」於是天子曰:「嗟乎!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如脫屣耳。」拜卿為郎,使東候神於太室。
上遂郊雍,至隴西,登空桐,幸甘泉。今祠官寬舒等具泰一祠壇,祠壇放毫忌泰一壇,三陔。五帝壇環居其下,各如其方。黃帝西南,除八通鬼道。泰一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棗脯之屬,殺一氂牛以為俎豆牢具。而五帝獨有俎豆醴進。其下四方地,為腏,食群神從者及北斗雲。已祠,胙余皆燎之。其牛色白,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鹿中水而酒之。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泰一祝宰則衣紫及繡,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十一月辛已朔旦冬至,昒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夕夕月,則揖;而見泰一如雍郊禮。其贊饗曰:「天始以寶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終而復始,皇帝敬拜見焉。」而衣上黃。其祠列火滿壇,壇旁亨炊具。有司雲「祠上有光」。公卿言「皇帝始郊見泰一雲陽,有司奉瑄玉嘉牲薦饗,是夜有美光,及晝,黃氣上屬天。」太史令談、祠官寬舒等曰:「神靈之休,晁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泰畤壇以明應。令太祝領,秋及臘間祠。三歲天子壹郊見。」
其秋,為伐南越,告禱泰一,以牡荊畫幡日、月、北斗、登龍,以象太一三星,為泰一鏠,命曰「靈旗」。為兵禱,則太史奉以指所伐國。而五利將軍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隨驗,實無所見。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多不讎。上乃誅五利。
其冬,公孫卿候神河南,言見仙人跡緱氏城上,有物如雉,往來城上。天子親幸緱氏視跡,問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寬暇,神不來。言神事,如迂誕,積以歲,乃可致。」於是郡國各除道,繕治宮館名山神祠所,以望幸矣。
其春,既滅南越,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見。上善之,下公卿議,曰:「民間祠有鼓舞樂,今郊祀而無樂,豈稱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樂,而神祇可得而禮。」或曰:「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於是塞南越,禱祠泰一、后土,始用樂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瑟自此起。
其來年冬,上議曰:「古者先振兵釋旅,然後封禪。」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餘萬騎,還祭黃帝冢橋山,釋兵涼如。上曰:「吾聞黃帝不死。有冢,何也?」或對曰:「黃帝以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為且用事泰山,先類祠泰一。
自得寶鼎,上與公卿諸生議封禪。封禪用希曠絕,莫如其儀體,而群儒采封禪《尚書》、《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齊人丁公年九十餘,曰:「封禪者,古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雨,遂上封矣。」上於是乃令諸儒習射牛,草封禪儀。數年,至且行。天子既聞公孫卿及方士之言,黃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欲放黃帝以接神人蓬萊,高世比德於九皇,而頗采儒術以文之。群儒既已不能辯明封禪事,又拘於《詩》、《書》古文而不敢聘。上為封祠器視群儒,群儒或曰「不與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諸生行禮不如魯善」,周霸屬圖封事,於是上黜偃、霸,而盡罷諸儒弗用。
三月,乃東幸緱氏,禮登中嶽太室。從官在山上聞若有言「萬歲」雲。問上,上不言;問下,下不言。乃令祠官加增太室祠,禁毋伐其山木,以山下戶幾三百封崇高,為之奉邑,獨給祠,復無有所與。上因東上泰山,泰山草木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顛。
上遂東巡海上,行禮祠八神。齊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萬數,乃益發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數千人求蓬萊神人。公孫卿持節常先行候名山,至東萊,言夜見大人,長數丈,就之則不見,見其跡甚大,類禽獸雲。群臣有言見一老父牽狗,言「吾欲見巨公」,已忽不見。上既見大跡,未信,及群臣又言老父,則大以為仙人也。宿留海上,與方士傳車,及間使求神仙人以千數。
四月,還至奉高。上念諸儒及方士言封禪人殊,不經,難施行。天子至梁父,禮祠地主。至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縉紳,射牛行事。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祠泰一之禮。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書秘。禮畢,天子獨與侍中泰車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陰道。丙辰,禪泰山下?止東北肅然山,如祭后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上黃而盡用樂焉。江、淮間一茅三脊為神藉。五色土益雜封。縱遠方奇獸飛禽及白雉諸物,頗以加祠。D9EE牛、象、犀之屬不用。皆至泰山,然後去。封禪祠,其夜若有光,晝有白雲出封中。
天子從禪還,坐明堂,群臣更上壽。下詔改元封元年。語在《武記》。又曰:「古者天子五載一巡狩,用事泰山,諸侯有朝宿地。其令諸侯各治邸泰山下。」
天子既已封泰山,無風雨,而方士更言蓬萊諸神若將可得,於是上欣然庶幾遇之,復東至海上望焉。奉車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並海上,北至碣石,巡自遼西,歷北邊至九原。五月,乃至甘泉,周萬八千里雲。
其秋,有星孛於東井。後十餘日,有星孛於三能。望氣王朔言:「候獨見填星出如瓜,食頃,復入。」有司皆曰:「陛下建漢家封禪,天其報德星雲。」
其來年冬,郊雍五帝。還,拜祝祠泰一。贊饗曰:「德星昭衍,厥維休祥。壽星乃出,淵耀光明。信星昭見,皇帝敬拜泰祝之享。」
其春,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萊山,若雲「欲見天子」。天子於是幸緱氏城,拜卿為中大夫。遂至東萊,宿留之數日,毋所見,見大人跡雲。復遣方士求神人、採藥以千數。是歲旱。天子既出亡名,乃禱萬里沙,過祠泰山。還至瓠子,自臨塞決河,留二日,湛祠而去。
譯文
《洪範》八種政府官員中,第三種叫祭祀官。祭祀,是用來表明孝心事奉祖先通達神明的。祭祀遍及周邊的少數民族,他們也沒有不進行祭祀的;下至禽獸,豺和獺也進行祭祀。因此聖明的君王為祭祀制定了典法禮儀。入的精神專一,恭敬嚴肅明智的,神靈或許會降臨到他身上,在男的身上叫覡,在女的身上叫巫,使神靈到達神位,供給他祭品。使前代聖賢的後代,能了解山川,崇敬禮儀,懂得神靈的事情的,作為男巫;能了解四季供祭祀用的純色全體牲畜,舉行祭祀場所的情況,神靈的來源的,作為宗人。所以有上神和下民之官,各自管理自己的事情,不相混亂。民間和神靈有不同的本業,敬重而不冒犯,所以神降給他好運氣,百姓按照自然的順序,災禍不會降臨,所需求的不會缺乏。
等到少吳帝衰弱後,黎氏九人叛亂,人和神相紊亂,不能依據事理。家中是巫祝的,祭祀沒有節制,玷污神明而神認為不乾淨。好運氣就不會降臨,災禍常至,不能完成他一生。顓頊承受了這種局面,就命令南正重掌握天文來託付神靈,命令火正黎掌管地理來託付萬民,使天下恢復以前的常態,不要侵犯玷污神靈。
自從共工氏稱霸九州後,他的兒子叫句龍的,能夠平定水土,死後被當作土地神祭祀。有叫烈山氏稱王天下,他的兒子叫柱的,能夠生產百穀,死後被當作穀神來祭祀。因此在郊外祭祀土地神和穀神,起源是很早的了。
《虞書》上說,舜觀察璇璣玉衡,來整齊曰、月、五星七政。於是類祭上帝,里祭六宗,望祭山川I,遍祭群神。收集公、侯、伯、子、男的瑞玉,選擇吉月吉日,會見四方諸侯牧守,把瑞玉頒發給他們。每年二月,要到東方巡察,到達岱宗。岱宗,就是泰山。焚燒柴薪,按等級望祭山。於是會見束後。束後,就是諸侯。調和四時月份和糾正日期,統一聲律和度量衡,修飭五禮五樂,把三帛二生一死作為蟄見禮。五月,巡察到了南嶽。南嶽,就是衡山。八月,巡察到西嶽。西嶽,就是華山。十一月,巡察到北嶽。北嶽,就是恆山。都同岱宗的禮儀相同。中嶽,就是嵩山。每五年巡察一次。
大禹沿用了這種巡察制度。在他十三代後,到了帝孔甲,德操不正,喜好神祀,神被玷污,有兩條龍離去。這之後十三代,湯討伐夏桀,打算遷移夏朝的土地神址,不行,就作了《夏社》。於是就降貶了烈山的兒子柱,以周國的棄代替祭祀穀神。八代後,帝太戊有桑、谷二樹生長在庭院中,一個晚上長到拱把粗,太戊感到害怕。伊陟就說: 「妖怪不能戰勝德行。」太戊就修行德操,桑、谷樹就死了。伊陟將此事告知巫咸。十三代後,帝武丁得到傅說為宰相,殷朝重新興盛,武丁就被稱為高宗。有一隻野雞登上鼎耳嗚叫,武丁害怕起來。祖己說:「要修德。」武丁聽從了他的話,帝位一直很安寧。五代後,帝乙怠慢神靈,遭雷震而死。三代後,帝紂淫亂,武王對他進行討伐。從這看來,開始時未嘗不肅敬神祇,後來就漸漸怠慢鬆懈了。
周公輔佐成王,王道相當和諧,制定禮創作樂,天子祭天的地方叫做明堂、辟雍,諸侯祭祀的地方稱作泮宮。郊祭后稷以配祭上天,在明堂宗祭文王以配祭上帝。四海之內各按自己的職位來輔助祭祀。天子祭祀天下的名山大川,招來眾神進行安撫,全按秩序而不按照禮文。視五嶽如同對待三公禮,視四瀆如同對待諸侯禮。諸侯衹祭祀他們境內的名山大川,大夫祭祀門、產、井、灶、中霤五處,平民衹祭祀祖先就行了。各自有典文禮儀,放縱祭祀就要加以禁止。
十三代後,世道更加衰落,禮樂被廢除。幽王失去王道,被犬戎打敗,平王向東遷徙到雒邑。秦襄公攻打犬戎救助周王,被列為諸侯,居住在西部,自以為代表少吳神,建造西峙,祭祀白帝,所用的祭物是餾、駒、黃牛、羝羊各一頭。
逭之後十四年,秦文公向東在沂、渭之間打獵,占卜居住的情況而得到吉兆。文公夢見一條黃蛇從天上下垂到地面,它的口停在鄘地的山坡上。文公詢問史敦,史敦說:「這是上帝的象徵,您要祭祀它。」於是建造鄘峙,用三牲在郊外祭祀白帝。
建立鄘峙以前,在雍城旁原有吳陽武峙,雍城柬有好峙,都已廢棄,無人祭祀。有人說:「自古以來,由於雍州地勢高,為神明的聚居處,所以建立祭壇來郊祀上帝,各神的祠廟都聚集在這裹。大概黃帝時曾加以祭祀,即使到晚周也還舉行郊祀。」這些話都不見於經典,為士大夫所不言。
建立鄘時後九年,秦文公得到一塊類似石頭的東西,在陳倉北山坡上的城中祭祀它。這個神有時一年都不來,有時一年來幾次。來的時候經常在夜晚,有像流星一樣的光輝,從東方來臨,聚集在祠城中,像雄野雞一樣,殷殷鳴啼,引得野鵝紛紛夜啼。用一頭牲畜來祭祀它,稱為陳寶。
建立陳寶祠後七十一年,秦德公立為帝,經占卜居住在雍城。他的子孫把疆域擴展到黃河沿岸,於是在雍城定都。雍城的各祠從這時開始興盛。用三百頭牲畜在鄘峙祭祀。建立祭伏Et的祠廟。把狗分裂掛在城邑的四門,用來防禦蠱災。
四年後,秦宣公在渭南建立密峙,祭祀青帝。十三年後,秦穆公立為王,病臥在床上,五天不醒;醒來後,就說夢見上帝了,上帝命穆公平定晉國內亂。史官記載下來後就藏在府中。而後代都說秦穆公上過天。
秦穆公立為王的第九年,齊桓公已經稱霸,在葵丘召集諸侯會盟,產生了封揮的念頭。管仲說:「古代在泰山上築土為壇祭天,在梁父山上祭地的有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的有十二家。以前無懷氏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處羲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神農氏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炎帝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黃帝在泰山祭天,在亭亭祭地;顓頊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帝罌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堯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舜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禹在泰山祭天,在會稽祭地;湯在泰山祭天,在云云祭地;周成王在泰山祭天,在社首祭地:都是在受天命為帝王后才得以封禪。」齊桓公說: 「寡人向北征伐山戎,路過孤竹;向西征伐,勒馬停車,登上卑耳山;向南征伐到召陵,登上熊耳山,以眺望長江、漢水。乘兵車會盟有三次,一般的會盟有六次,九次會盟諸侯,一統天下,諸侯沒有違抗我的。同以前三代受天命,又有什麼差別呢?」於是管仲看出齊桓公是不能用言辭說服的,就乘機用事來設置障礙,說:「古代封憚,要用鄗上的黍,用北里的禾,用它們來裝滿籃簋;用長江、淮河間的一種有三脊的茅,作為草墊。東海獻來比目魚,西海獻來比翼鳥。然後還有十五種不召而自來的吉祥物。現在鳳凰麒麟不來,嘉穀不長,而田野中蓬蒿雜草茂盛,鴟梟成群飛翔,打算封彈,大概不好吧?」於是齊桓公才止住封禪的念頭。
這一年,秦穆公接納了晉國國君夷吾。這以後三次設立丫晉國的國君,平定了晉國的內亂。穆公在位三十九年後死去。
五十年後,周靈王即帝位。當時諸侯都不朝覲周王,萇弘就明日張膽地搞起丫鬼神活動,設置射禮不來。不來,是指諸侯不來朝見。他就憑藉怪物,要招來諸侯。諸侯不依從,因而周更加衰微。後來兩代,到敬王時,晉國人殺掉萇弘。
這時候,季氏在魯國專權,在泰山陳放禮物加以祭祀,仲尼譏諷了這件事。
秦宣公建立密時後二百五十年,秦靈公在吳陽建立了上峙,祭祀黃帝;建立下峙,祭祀炎帝。四十八年後,周太史儋見秦獻公說:「周朝開始同秦國聯合,後來又分開,分開五百年後應當重新聯合,聯合七十年後,霸王就要出現了。」太史儋見秦獻公後過了七年,梁陽有黃金隨雨而落,秦獻公自認為得到了金的瑞兆,所以在梁陽建畦峙,祭祀白帝。
一百一十年後,周赧王去世,九鼎進入秦國。有人說,周顯王的四十二年,宋國的大丘社被毀後,鼎就沉沒在彭城的泅水下。
從周赧王去世後七年,秦國莊襄公滅了束周,周朝的祭祀就斷絕了。二十八年後,秦國兼併天下,稱皇帝。
秦始皇帝已經即帝位,有人說:「黃帝得土德,有黃龍和大蚯蚓出現。夏朝得木德,青龍降落在郊外,草木長得格外茂盛。殷朝得金德,銀從山中流了出來。周朝得火德,有赤烏的瑞兆降臨。現在秦朝變革了周朝,是得水德的時代。此前文公出外打獵,獲得黑龍,這就是水德的瑞兆。」於是秦把黃河改名為「德水」,以冬十月為一年的開始,顏色崇尚黑色,尺度以六為數,音聲崇尚大呂,政事崇尚法令。
秦始皇做了三年皇帝後,向東巡察郡縣,祭祀鞠峰山,歌頌功業。於是跟從的齊地、魯地的儒生博士七十人,到達泰山腳下。眾儒生中有人建議說:「古代封憚用蒲車包裹車輪,怕傷了山上的土石草木;打掃地面進行祭祀,用草、禾秸編成席墊,是說這些容易遵守。」秦始皇聽到這些議論各不相同,難以實行,從此不用儒生。於是清理車道,上到泰山的南面。到達山巔,樹立石碑歌頌功德,表明他應該封禪的理由。從山北的路下山,在梁父祭地。所用的禮很多採用泰祝在雍城祭祀上帝所用的禮儀,把這些都封藏起來秘而不宣,世人無法得到並加以記錄。
秦始皇在登泰山過程中,在半山坡遇到暴風雨,就在大樹下休息。眾儒已經不被使用,不能參與封憚,聽到秦始皇遇上了風雨,就譏笑他。
於是秦始皇便向東巡遊海上,行禮祭祀名山名川以及八神,訪求仙人羨門之輩。八神良占以來就有;有人說是太公以來製造出來的。齊國所以叫齊,因為它在天中央。它的祭祀斷絕,不知起於何時。八神,一叫天主,祭於天齊。天齊有深潭的水,在臨苗南郊山最下面。二叫地主,祭祀於泰山樑父。大概天神喜陰,祭祀一定在高山的下面,叫做「峙」;地神喜好陽,祭祀它一定在水中的小島上。三叫兵主,祭祀蚩尤。蚩尤在束平陸監鄉,為齊國西部邊境。四叫陰主,祭祀於三山;五叫陽主,祭祀於之罘山;六叫月主,祭祀於萊山:都在齊地北面,臨近渤海。七叫日主,祭祀於盛山。盛山陡峭入海,位於齊地的最東北面,來迎接太陽升起。八叫四時主,祭祀於琅邪。琅邪在齊地東北,是歲星開始的地方。都各自用祭品來準備祭祀,而巫祝加以增減,圭幣也就各不相同了。
在齊威王、齊宣王的時候,騙子之輩論議着述五德始終的運行,到秦稱帝時齊人就把它們上奏,因此秦始皇加以採用。而宋毋忌、正伯僑、元尚、羨門高以後,都是燕地人,玩方仙法術,銷解形體,依託鬼神等事。縐衍以陰陽主宰運數的理論顯名於諸侯,而燕、齊海上的方士傳達他的方法行不通,這樣荒誕奇怪,阿諛奉迎,苟且求合的人就從此興起,不能一一計數。
威王、宣王、燕昭王派人到海上尋求蓬萊、方丈、瀛洲。這三座神山,傳說它們在渤海中,離人煙之地不遠。據說曾有人到達過,各位仙人以及長生不死的藥都在那裹。那裹的事物禽獸都是白色,用黃金、銀建造宮庭。沒有到達前,遠望像雲彩;到達後,三座神山反而位於水下,從水上到山上去。神仙怕人要去,就用風把船吹走,始終不能到達。世間的君主沒有不欽羨的。
等到秦始皇到海上,方士爭着對他講這些事。秦始皇怕不能到達,就派人帶着童男童女到海上尋找。船到海中,都以遇風不能到達作為藉V1,說沒有能夠到達,衹望見它們了。第二年,秦始皇重遊海上,到達琅邪,途經恆山,取道上黨而回。三年後,游碣石山,考察到海上的方士,從上郡回。五年後,秦始皇南到湘山,便登上會稽山,臨近海上,希望遇到海中三座神山上的奇藥。沒能如願,回來的路上在沙丘駕崩。
秦二世元年,向東巡行到碣石,濱臨海上,與莉下經過泰山,到達會稽,都行禮祭祀,並在秦冶皇所立石碑文的旁邊進行雕刻,以表彰秦始皇拘功德。遣年秋天,諸侯反叛秦朝。過了三年,轉二世被殺死。
秦始皇封禪後過了十二年而秦朝滅亡。各位需生恨秦朝焚燒《詩》、 《書》,消滅文獻經典,百姓怨恨它的刑法,天下反叛,都說: 「秦始皇上泰山時,被風雨所襲擊,不能封禪。」這難道巳所說的沒有德行而偏要去封樺嗎?以前三代都茫居在黃河、洛水之間,所以嵩山就是中嶽,而四岳都在各自的方位,四瀆都在崤山以東。到秦王稱帝,定都咸陽,那麼五嶽、四瀆都全在東方。從五帝到秦始皇,興衰交替,名山大川l有時出諸侯境內,有時在天子所在之地,禮儀的增減辜代都不同,不能全部記載下來。等到秦兼併天下,命祭祀官員將經常祭祀的天、地、名山大,小鬼神有秩序地記錄下來。
於是從崤山往東,祭祀五座名山,二個大河。叫太室。太室,就是嵩山。恆山,泰山,會嗜,湘山。河叫沸水,淮水。春天用干肉和酒作馬一年的祭品,春天解凍;秋天凝凍;冬天酬神限福。祭品用牛、犢各一頭,備用的圭玉和幣各不相同。從華山往西,有七座名山,四條名川。它們分別是華山,薄山。薄山,就是襄山。岳山,岐山,吳山,鴻冢,瀆山。瀆山,就是蜀地約岷山。名川是黃河,祭壇在臨晉;沔水,祭壇莊漠中;湫淵,祭壇在朝那;江水,祭壇在蜀。春秋的解凍、結冰,報神,同祭東方的山川一蒙;祭品也是牛犢和備用的圭幣各不相同。四大冢就是鴻、岐、吳、岳,都有嘗新谷的儀式。陳賣神按節來享受祭祀,祭黃河加有以濁酒祭神的儀式。這都是雍州地區,靠近天子的都城,所以加上車一輛,渾身是紅色而頸毛是黑色的小馬四匹。霸水、產水、豐水、澇水、涇水、渭水、長水,都不在大川的行列,因為靠近咸陽,都得比照山川祭祀,沒有另外附加的東西。妍水、洛水二淵,鳴澤、蒲山、岳婿山之類,是小山川,也都要賽神報福,但禮儀不一定要相同。而且雍地有曰、月、參、辰、南北斗、火星、金星、木星、土星、辰星、二十八宿、風伯、雨師、四海、九臣、十四臣、諸布、諸嚴、諸逐之類,一百多個廟。西面也有幾十座廟。在湖有周天子祠。在下邦有天神。豐、鏑有昭明、天子辟池。在杜、亳地有五座杜主的廟、壽星祠;而雍、菅的廟中也有杜主。杜主,是以前周朝的右將軍,他在秦中是最小的鬼神。一年四季各神都按時祭祀。
衹有雍地用四時祭上帝是最尊貴的了,神降臨時的光彩撼動人民的,衹有陳寶。以前雍地的四峙,春季為年成祈禱,因而解凍,秋天凝凍,冬天賽神,五月嘗駒,以及四季的仲月都加以祭祀,與陳寶神按節來享受一次祭祀一樣。春夏用純赤色的馬,秋冬用騮。每峙用駒四匹,木偶龍四條,四匹馬駕的木偶車一輛,各自與它所奉祀的帝色一樣。黃色的小牛、小羊各四頭,圭幣各有定數,牲品都埋在地下,不用俎豆等禮器。三年郊祭一次。秦朝以十月為一年的開頭,因此常在十月齋戒郊祭,點燃烽火,在咸陽的旁邊下拜,衣着以白色為貴,所用之物與平時祭祀一樣。西時、畦時,祭祀跟以前一樣,皇上不親自前去。所有這樣的祭祀都是由太祝常來主持,按一年四季來奉祭。至於其他名山大川I的各神以及八神之類,皇上經過就祭祀,離開後就作罷。郡縣邊遠地區的祭祀,由百姓各自奉祭,不經由天子祝官的管理。祝官有秘祝,如果有災禍,祝官就把罪過轉移到下面。
漢朝建立,當高祖剛興起的時候,殺死過一條大蛇,有鬼神說: 「蛇,是白帝的兒子,而殺蛇的人是赤帝的兒子。」等到高祖在豐地扮榆社祈禱,攻占了沛縣,為沛公,於是祭祀蚩尤,血祭軍鼓軍旗。於是在十月到達霸上,被立為漢王。因此以十月為一年的開端,服色以赤為尊貴。
第二年,向東攻打項籍,回到關中,問:「以前秦祭上帝是祭的什麼帝?」答道: 「四帝,有白、青、黃、赤帝的祠廟。」高祖說:「我聽說天有五帝,而衹有四個,這是什麼緣故?」沒有人知道足什麼緣故。於是高祖說: 「我知道了,是等我來就具備五個了。」於是建立黑帝廟,叫做北時。有關官員到廟裹去,高祖不親自去。把秦朝的祀官全召來,重新設置太祝、太宰宮,與以前的禮儀一樣。於是命令縣設公社。下詔說:「我極重視祠廟,尊敬祭祀。現在上帝的祭祀以及山川I各神應當祭祀的,各自按時用和以前一樣的禮儀來祭祀。」
四年後,天下已安定,下詔御史,令豐地整治扮榆社,常按時來祭,春天用羊和豬來祭它。命令祝官在長安建立蚩尤的祠廟。長安設置祠祀官、女巫。其中梁地的巫祭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類;晉地的巫祭祀五帝、東君、雲中君、巫社、巫祠、族人炊之類;秦地的巫祭祀杜主、巫保、族鬃之類;荊地的巫祭祀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類;九天的巫祭祀九天:都按照一年四季在宮中祭祀。其中黃河巫在臨晉祭祀黃河,南山巫祭祀南山、秦中。秦中,是二世皇帝。這些神各自有一定的祭辰。
這以後又過了兩年,有人說周朝建立後在各邑建立后稷的祠廟,到現在殺牲取血來祭祀遍天下。於是高祖下詔書給御史:「令天下建立靈星祠,每年按時用牛祭祀。」
高祖十年春,有關官員請示命令各縣每年在春季二月及臘月用羊和豬祭祀稷,民眾聚集地方各自酌情建立里社來祭祀。批覆答道:「可以。」
文帝即位十三年後,下詔說:「秘祝官把過失推到下面,朕對此感到很不可取,把它廢除。」開始時名山大川I在諸侯境地,諸侯祝官各自奉祭,天子祝官不管。等到齊、淮南的封國廢除,令太祝一年四季跟以前一樣致祭。第二年,因年年豐收,下詔令有關官員增加雍地五峙的輅車各一輛,車馬的飾物齊全;西峙、畦峙的木偶車各一輛,木偶馬四匹,車馬的飾物齊備;黃河、湫泉、漢水,圭玉各增加二枚;各祭壇都擴大場地,圭幣俎豆按等級增加。
魯國人公孫臣上奏書說:「秦國原先是得的水德,現在漢朝得到秦朝的天下,推演五行終始的規律,那麼漢朝應該是土德,上德的符應,是黃龍的出現。應該改換正月朔H,服色崇尚黃色。」當時丞相張蒼喜好律度和歷數,認為漢朝是水德的時候,黃河在金堤決口,是它的符應。時間M『N』J是冬十月,氣色外黑內赤,和帝德正好相應照。公孫臣所說的不對,不要聽他的。第二年,黃龍出現在成紀。文帝就召見公孫臣,拜他為博士,同各儒生闡明土德,草擬改易歷數服色等事的方案。這年夏天,皇上下詔說:「有奇異的事物在成紀顯靈,沒有傷害百姓,反而年歲豐收。朕希望去郊祀上帝各神,禮官們討論一下,要直言不諱地告訴我。」有關官員都說:「古代天子在夏天親自到郊外去郊祀上帝,所以叫郊。」於是在初夏四月,文帝首次到雍地郊外五峙祭祀,祭服都以赤色為禮。 趙國人新垣平以觀望氣運得以見到皇上,他說「長安東北有神氣,形成五彩,像人的冠冕一樣。有人說東北是神明的住所,西方是神明的冢墓所在。上天的祥瑞降臨,應建立祠廟祭祀上帝,以應合符應。」於是在渭陽建五帝廟,同在一個廟內,每一帝有一殿,面對五門,與每一帝各自顏色一致。祭祀的所用及禮儀都跟雍地的五峙一樣。
第二年初夏四月,文帝親自到霸水、渭水匯合的地方,郊祀渭陽五帝。五帝廟靠近渭水,它的北面穿引蒲池的水。舉起燎火進行祭祀,光芒萬丈,上連天際。皇上於是寵貴新垣平,使他官至上大夫,賞賜多至千金。又命博士諸儒生採取《六經》中要義製作《王制》,商討巡狩、封禪等事。
文帝走出長門,好像看見五個人在道路的北邊,便在他們所站立的位置上建立五帝壇,用五牢加以祭祀。
第二年,新垣平派人捧着玉杯,上書朝廷呈獻此杯。新垣平對皇上說: 「宮闕之下有賓玉的瑞氣呈現。」一察看,果然有獻玉杯的人,上面刻着「入主延壽」。新垣平又說「臣等待太陽再回到天中央」。等了一會兒,太陽果然又退回到天中。於是開始改以十七年作為元年,令天下歡慶暢飲。新垣平說道: 「周朝的寶鼎遺失在泗水中,現在黃河決口的水流到泗水,臣望見東北汾陰位置有金寶瑞氣,難道周鼎要在那裹出現嗎?瑞兆不加以迎接就不來。」於是皇上派使者到汾陰南建立祠廟,靠着黃河,想用祭祀喚出周鼎。有人上書舉告新垣平所說的都是假的。皇上讓官吏審查,誅殺新垣平。這以後,文帝對於改正朔、服色、神明的事不再感興趣,把渭陽、長P弓五帝廟交給祠官管領,按時祭祀,自己不再去那裹了。
第二年,匈奴幾次侵犯邊境,文帝就調兵進行防守。後來年成就漸漸歉收。過了幾年,孝景帝即位。十六年,祠官各自跟以前一樣一年四季加以祭祀,沒有什麼新建樹。
武帝剛即位時,很重視鬼神的祭祀。漢朝建立已六十多年了,天下安定,士大夫們都希望天子舉行封憚大典,改正朔、度量,武帝也傾向儒術,招納賢良。趟綰、王臧等人因為有學問做了公卿,他們想取法古代在城南建立明堂,使諸侯來朝見,草擬巡察、封禪、改歷數、服色等事還沒有結果。竇太后不喜歡儒術,使人暗中監察趙綰等人作奸違法的事,審理趟綰、王臧,趙綰、王臧自殺,各種所興作的事都廢止。六年,竇太后去世。第二年,國家徵召有學問的人士。
第二年,皇上初次到雍地,郊祀五峙。以後經常每三年一郊祀。這時皇上訪求神靈,將其安置在上林中的碾氏館。神靈,是長陵女子,因難產而死,顯神靈於她的妯娌宛若。宛若就把她供奉在自己室內,百姓大都去祭祀。平原君也去祭祀,他的子孫後代都做了大官。等到皇上繼位,就用厚禮把祭祀設置在宮中。聽得到她的談話,見不到她的人影。
這時,李少君也憑祭窀、辟穀之道、防止衰老等方術得以見到武帝,武帝尊寵他。李少君是以前深澤侯家的人,掌管方藥。隱藏他的年齡和籍貫。常自稱已七十歲,能役使鬼神,防止衰老。他憑藉方術週遊各地諸侯。沒有妻子和兒女。人們聽說他能役使鬼神以及能夠長生不死,都爭着向他送禮,使他經常富有金錢衣食。人們都以為他不治理產業就能富足,又不知道他是哪裹人,更加信任,爭着事奉他。李少君憑藉奇方,善於時時應驗他所說的話。經常跟從武安侯宴飲,宴席中有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李少君就說出同他的祖父遊玩和習射的地方,老人小時候就跟隨自己祖父,認識那個地方,滿座的人都驚奇不已。李少君晉見皇上,皇上有古銅器,詢問李少君。李少君說:「造件器物在齊桓公十年的時候,陳列在柏寢台。」遇了一會兒察看銘刻,果然是齊桓公時的器物。滿宮的人全都大吃一驚,以為李少君是神仙,是幾百歲的人了。李少君對皇上說: 「祠灶都可以招致鬼神,招致鬼神可以把丹沙化為黃金,用黃金做成飲食器皿可以長壽,長壽就可以見到海中蓬萊仙人,舉行封禪就不會死,黃帝就是這樣。臣曾經週遊海上,見到安期生,安期生把一個大如瓜的棗給臣吃。安期生是仙人,通行蓬萊中,和他投合,他就見人,不與他投合,他就不見人。」於是天子才親自祠灶,派遣方士到海中訪求蓬萊安期生之流,並從事用藥劑把丹沙化為黃金的工作。過了很久,李少君病死。天子認為他是化為神仙沒有死,派黃錘史寬舒研究他的遣方,而沿海一帶燕齊古怪迂腐的方士紛紛來談說鬼神一類的事。
亳地人謬忌上奏要求獻納祭祀泰一的方術,說:「天神中尊貴的是泰一,泰一的輔佐是五帝。古代天子在春秋兩季於東南郊祭祀泰一,每天用一太牢,共七天,設立壇場開闢八方通達的神道。」於是天子命令太祝在長安城東南郊建立泰一的祠廟,按照謬忌的方法經常祭祀。這之後,有人上書說: 「古代大子每三年有一次用太牢祭祀三神:天一、地一、泰一。」天子同意這麼去做,命令太祝在謬忌的泰一壇上按照上書所說的方法接手管理祭祀。後來有人又說: 「古代天子常在春天謝罪求福,用梟一頭、破鏡一頭祭祀黃帝,用羊祭祀冥羊;用一匹青牡馬祭祀馬行;用牛祭祀泰一、皋山山君;用乾魚祭祀武夷君;用一頭牛祭祀陰陽使者。」命祭祀官員按照所說方法管理祭祀,而在謬忌的泰一壇旁祭祀泰一。
二年後,在雍郊祭,獵獲一角獸,像麋鹿的樣子。有關官員就說: 「陛下虔誠地舉行郊祀,上帝回報您的獻祭,就賜給一角獸,當是麒麟了。」於是就用來獻祭五峙,每峙增加一頭牛焚柴以祭。賜給諸侯白銀,以示合於上天的符應。於是濟北王以為天子要封憚,就上書把泰山以及它旁邊的邑地獻出來,天子用其他的縣補償了他。常山王犯罪,被貶,天子封他的弟弟為真定王,用來接續先王的祭祀,而以常山作為郡。這以後,五嶽都在天子的郡地裹面了。
第二年,齊國人少翁憑藉方術見到皇上。皇上有一個寵愛的李夫人,夫人死了,少翁就用方術在夜裹招致夫人及灶神的形象,天子從床帷中看見它們了。就拜少翁為文成將軍,賞賜給他的東西很多,用賓客的禮節來招待他。文成說:「皇上即使想與神靈相通,宮室中的被褥衣鞋等物品上沒有神的形象,神靈也是不會來的。」就在上面畫一些有雲氣的車,在吉祥的日子裹駕車驅趕惡鬼。又興建甘泉宮,中間是祭壇,刻畫天地泰一各種鬼神,供置祭祀用品以招致天神。過了一年多,他的方術越來越不靈驗,神靈不來。就用帛書餵牛,假裝不知道,說這頭牛腹中有異物。殺牛一看,得到一卷書,書上所說的很奇怪。天子認得他的手跡,審問少翁,果然是他寫的。於是就誅殺了文成將軍,把這件事隱瞞下來。
這以後又建造柏梁台、銅柱、承露仙人掌之類。
文成將軍死後第二年,天子在鼎湖病得厲害,巫醫沒有不被招來的。游水髮根說上郡有一個巫醫,人病後鬼就把病除掉了。皇上把他召來在甘泉宮舉行祭祀。等到生病了,就派人問神
君,神君說道:「天子沒有值得擔憂的病。病會漸漸痊癒的,振作精神和我在甘泉宮相會。」於是皇上病好了,便起床,駕臨甘泉宮,病已痊癒。皇上就大赦天下,在壽宮設置神君。神君中最尊貴的是泰一,他的輔佐叫太禁、司命等,都跟着泰一。不能見到他們,聽得到他們的聲音,聲音同人的一樣。時去時來,來時則微風拂拂。居住在帷幕中,有時在白天說話,但經常是在夜晚。等天子祓祭後,才進來。依靠巫作為主人,有關飲食,所要說的,就靠巫來傳達。又設置壽宮、北宮,樹立羽旗,設立供品,用來招待神君。神君所說的,皇上就派人加以記錄,名叫「畫法」。神君所說的,世俗都知道,沒有很大的差別,而天子心中偏偏高興。這件事很秘密,世人不知道。
三年後,有關官員說元年應根據上天的瑞兆來命名,不應按一元、二元來排數。一元叫「建」,二元因為有長星就叫「光」,現在郊祭得到一角獸就叫「狩」。
逭之後又遇了一年,天子郊祭雍,說:「現在上帝由朕親自來郊祀,但后土無人來祭祀,是禮所不能對應的。」有關官員就同太史令司馬談、祠官寬舒商議:「祭天地的牲,其牛角大小如繭如栗。現在陛下親自祭祀后土,后土應在大湖中的圓丘上建立五壇加以祭祀,每壇用一頭黃犢祭品。祭完後全埋在土中,跟隨祭祀的人員都穿黃衣。」於是天子東到汾陰。汾陰男子公孫滂洋等人見汾陰旁有光芒如深紅色,皇上便在汾陰的小土山上建立后土祠,一如寬舒等人的建議。皇上親自去望祭,跟祭上帝禮一樣。行禮完畢,天子便到榮陽。回來經過雒陽,下詔封周國的後代,命他們奉祀。在《武紀》中有記載。皇上開始巡察郡縣,慢慢地到了泰山。
這年春天,樂成侯上書推薦樂大。樂大,是膠束宮人,以前曾同文成將軍同學,後來為膠墓王掌管配製藥品。而樂成侯的姐姐是康王王后,沒有兒子。康王死後,其他姬的兒子被立為王,而康後有淫亂行為,與王不和,相互用國法來威脅。康後聽說文成死後,想主動獻媚於皇上,於是派遣樂大入宮,靠着樂成侯的關係求見皇上,說他精通方術。天子誅殺文成後,後悔知道他的方術不全面,等到見到鑾太,大為高興。鑾去為人修長漂亮,說話很有技巧,而又敢說大話,讓人不感到懷疑。樂大說道:「臣經常往來于海中,見到安期生、羨門之類,他們認為臣地位低下,不信任臣下。又認為康王是諸侯,不足給他藥方。臣幾次把情況告訴康王,康王又不肯重用臣。臣的師傅說: 『黃金可以煉成,黃河決口也可以堵住,不死的藥可以得到,神仙也是可以招來的。』但臣怕步文成的後塵,那麼方士都得閉口,不敢再談方術了!」皇上說:「文成是食馬肝而死的。你果真能整理他的方術,我有什麼吝惜的!」樂大說:「臣下老師並不是有求於人,而是人求他。陛下一定想要招他,就要提高使者的地位,讓他做天子的親信,並用客禮來招待他,不要鄙視他,讓他們各自佩帶着信印,才能使他們傳話給神靈。神人來或不肯來,要看皇上是否重視使者,然後才可請來。」於是皇上用一個小方術加以檢驗,演示斗棋,棋子能自相撞擊。
這時,皇上正為黃河決口和黃金鑄造不成而擔憂,於是拜樂大為五利將軍。遇了一個多月,樂大得到四枚官印;得到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印。皇帝頒布詔書給御史道: 「以前大禹疏通九河,開通四瀆。最近黃河水淹沒岸邊平地,築堤的徭役沒有盡頭。朕在帝位二十八年了,如果上天派人輔佐我,那樂大就是其中之一。《干》卦稱『飛龍,,『鴻漸於般』,朕的意思與這正相吻合。以二千戶封地士將軍樂大為樂通侯。」賜給他列侯的宅第,僮僕千人。從皇帝乘輿中拿出車馬帷帳器物來充實他的住所。又把衛長公主嫁給他,送給他金十萬斤,將其邑地改名為當利公主。天子親自到五利將軍的宅第,派使者問候供給,絡繹不絕。從天子之姑到將相以下官員,都到他家擺酒席,獻給他財物。天子又刻玉印為「天道將軍」,派使者穿着羽衣,夜晚站在白茅上,五利將軍也穿着羽衣,站在白茅上接受玉印,以表示不是人臣。而佩帶「天道」,是要為天子導引天神。於是五利將軍經常夜晚在家裹祭祀。想招來天神。後來又整理行裝,向東到海上訪求他的老師。樂大出現幾個月,佩帶六枚官印,尊貴震動天下,而海邊燕、齊之間的人沒有不扼腕而表示自己也有秘方能修煉成神仙。
遣年夏天的六月,汾陰的巫師叫錦的在魏雎后土的祠旁為民祭祀,看到地面像鈎的形狀,用手扒開土一看是一隻鼎。鼎很大,同其他鼎不一樣,刻着花紋,沒有銘文,感到奇怪,就報告了官吏。官吏上報河東太守勝,勝就報告了皇帝。天子派人查問巫師所得的鼎沒有奸詐,就設禮祭祀,把鼎迎接到甘泉宮,跟隨君主行事,將要把它獻給上天。到達中山,天氣晴暖,出現一片黃雲。這時有一隻鹿跑過,皇上就親自射殺了它,順便用它來祭祀。到達長安,公卿大夫都議論要尊奉寶鼎。天子說: 「近來黃河水災泛濫,年成連年歉收,所以巡察郡縣,祭祀后土,為百姓祈求有個好年成。今年的豐收與否還沒有消息,鼎為什麼而出現呢?」有關官員都說:「聽說以前泰帝建造了一El神鼎,一是表示一統的意思,是天地萬物的形象聯屬。黃帝製作了三VI寶鼎,以象徵天地人。大禹收集九州牧守的金屬,鑄造了九鼎,以象徵九州。都曾經烹煮犧牲來祭祀上帝鬼神。其中足中是空的就叫鬲,用來象徵三德,享受繼承天福。夏朝世德衰微,鼎就移到殷朝;殷朝世德衰微後,鼎就移到周朝;周朝世德衰微,鼎就移到秦朝;秦朝世德衰微,宋的社壇被毀以後,鼎就淪沒不再出現了。《周頌》說:『從堂室到門塾,從羊到牛,大鼎小鼎,都很乾淨,壽命就會長久。』現在鼎到甘泉,因為光芒變幻如龍,所受的福報一定沒有止盡。遣與在中山有黃白雲降臨的徵兆相符,大概就像獸的形狀,作為符瑞,以及大弓和四支箭,都在祭壇下得到,是上天對祭祀大亨的回報。衹有承受天命當上皇帝的人心中才知道它的意義並與天合德。鼎應放在宗彌廟裹,藏在帝王的宮廷,以同顯明的瑞應相合。」皇上下韶說:「可以。」
到海上訪求蓬萊的人,說蓬萊不遠,但不能到達,大約是不能見到雲氣。皇上就派遣望氣的人幫助他們觀察雲氣。這年秋天,皇上到雍城,將要進行郊祀。有人說「五帝是泰一的輔佐,應建立泰一廟,皇上親自去郊祭」。皇上猶豫未決。
齊國的人有個叫公孫卿的說: 「今年獲得寶鼎,冬天辛巳初一冬至,和黃帝時一樣。」公孫卿有札書說:「黃帝在冕候得到寶鼎,詢問鬼臾區,鬼臾區答道: 『黃帝獲得寶鼎神策,逭年己酉初一冬至,得到上天的紀年,周而復始。』於是黃帝根據神策推演日月,以後基本上海二十年重複一次初一冬至,共推演了二十次,有三百八!一年,黃帝成仙升天。」公孫卿想通過所忠把他的札書獻給皇帝。所忠看他的書不符合經典,懷疑他是在瞎說,就推辭說:「寶鼎的事已解決了。不必再說了!」公孫卿就托武帝寵愛的人把札書傳了上去。武帝看後大為高興,就召見並詢問公孫卿。公孫卿答道: 「這本書是申公傳給我的,申公已經死了。」皇上問道: 「申公是誰?」公孫卿說道: 「他是齊國人,和安期生有交往,安期生就把黃帝的話告訴了他,但沒有寫下來,衹有鼎上所寫的話。說『漢朝建國後又當是黃帝的時候。』說『漢朝中聖明的人,在高祖的孫子輩和曾孫輩中。寶鼎出現後就能與神靈相通,可舉行封憚儀式。封禪有七十二王,衹有黃帝得上泰山祭祀。,申公說:『漢帝也應上泰山去祭祀,上泰山祭祀就能成仙登天。黃帝諸侯上萬,而祭祀神靈的國君就有七千。天下有八座名山,而有三座在蠻夷,五座在中原。中原有華山、首山、太室山、泰山、束萊山,這五座山是黃帝經常去遊玩的,在那裹與神相會。黃帝一面作戰一面學仙術,擔心百姓指責他的行為,就斬了那些非議鬼神的人。一百多年後得以同神交往。黃帝在雍城郊祀上帝,住了三個月。鬼臾區號大鴻,死後葬在雍城,就在原來的鴻冢。這以後黃帝接引萬靈到明庭。明庭,就是甘泉宮。所謂寒門,就是谷口。黃帝開採首山的銅,在荊山下鑄鼎。鼎鑄好後,有一條龍垂下鬍鬚來迎接黃帝。黃帝騎上龍後,群臣後宮跟着上去的有七十多人,龍於是向上離去。其餘小臣不能上去,就全抓着龍鬚,龍鬚被拔斷,人掉了下來,掉下來的還有黃帝的弓。百姓抬頭看見黃帝已上天,於是就抱着他的弓和龍鬚號哭,因此以後世人就把這個地方叫鼎湖,黃帝的弓叫烏號。」』於是天子說: 「唉!果真能像黃帝,我對待妻子兒子就像脫鞋一樣了。」拜公孫卿為郎官,派他到束面在太室山迎候神靈。
皇上於是郊祭於雍城,到達隴西,登上空桐山,光臨甘泉宮。命祠官寬舒等人準備泰一的祠壇,祠壇依照亳忌的泰一壇,有三層。五帝壇環繞在泰一壇下,各自按照他們的方位。黃帝的西南,開闢八條通達神靈的道路。泰一祭祀所用的東西,同雍城一時的物品一樣,衹增加醴酒、棗、干肉之類,殺一頭氂牛作為祭品。而五帝專門有禮器盛着醴酒進獻。壇下的四方,是連續祭祀的地方,供奉各位神靈的隨從以及北斗。祭祀完後,剩下的祭品全都要燒掉。牛的顏色是白的,白鹿放在它的中間,豬又在鹿的中間,鹿中裝着酒。祭太陽用牛,祭月亮用三歲的羊和豬。泰一的祝和宰要穿着紫衣及五彩的衣服。五帝的祝宰各自跟五帝的顏色一致,祭太陽穿紅衣,祭月穿白衣。
十一月辛巳初一冬至,天色未明的時候,天子開始郊祭泰一。早晨祭Et,傍晚祭月,衹作揖;而朝見泰一,就同郊祭雍城的禮一樣。輔助祭祀的人說: 「上天開始把寶鼎神策授給帝,初一一次接着一次,終而復始,皇帝恭敬拜見天神。」衣服以黃色為貴。祭時烈火滿壇,壇旁放着烹煮的炊具。有關官員說「祠廟上有光芒」。公卿說「皇帝當初在雲陽郊祭泰一時,有關官員捧着碹玉嘉牲祭祀,當夜有美麗的光輝出現,到白天,黃氣上達天空。」太史令司馬談、祠官寬舒等人說:「神靈的美德,降給人間幸福的吉兆,應在造片地方的光輝範圍內建立泰峙壇以彰明瑞應。命太祝管理,在秋天和臘月祭祀。每三年天子郊祭一次。」
這年秋天,為了討伐南越,在泰一廟禱告,用牡荊在幡上畫着IEl月、北斗、升龍,以象徵太一的三顆星星,作為泰一鋒旗,叫做「靈旗」。為出征而祈禱,太史官要舉着靈旗指向所討伐的國家。但五利將軍的使者不敢入海,到泰山去祭祀。皇上派人跟着去查驗,實際上什麼也沒見到。五利將軍胡說見到他的老師,他的方術用盡,大多不靈驗。皇上於是就誅殺了五利將軍。
這年冬天,公孫卿在河南迎候神仙,說在緱氏城上看見仙人的蹤跡,有一隻像雉一樣的東西,往來於城上。天子就親自到緱氏城去看蹤跡,詢問公孫卿: 「你該不會仿效文成、五利
吧?」公孫卿說:「仙人並不有求人主,而是入主求他。這件事的規律是如果不從容行事,神仙是不會來的。談論神仙的事,好像很迂腐怪誕,但如果積累一定年歲,就可招來神仙。」於是郡國各自修路,整修宮館名山的祠所,以等待皇帝的到來。
這年春天,已經消滅了南越,寵愛的大臣李延年把一首優美的樂曲獻了上去。皇上對樂曲很滿意,交給公卿討論,說:「民間祭祀有鼓舞樂,現在郊祀沒有音樂,這合適嗎?」公卿說:「古代祭祀天地都有音樂,神衹才能來享受祭禮。」有的人說: 「泰帝讓素女彈五十弦的瑟,很悲哀,帝不能抑制感情,所以把瑟分成二十五弦。」於是為消滅南越而酬神,就祭祀泰一、后土,開始使用樂舞。廣招歌童,製作二十五弦和箜篌瑟從這時開始。
來年冬天,皇上與大臣商議道: 「古代先整頓部隊解散武裝,再舉行封憚。」於是就向北巡察朔方,統率十多萬騎的軍隊,回來祭祀黃帝冢於撞山,在遠如解散部隊。皇上說:「我聽說黃帝沒有死,但有冢,這是為什麼?」有人答道:「黃帝成仙升天,群臣埋葬了他的衣冠。」到甘泉宮後,因為不久就要到泰山封禪,就先類祭泰山。
從獲得寶鼎後,皇上和公卿諸儒生商議封憚。封禪很久沒有人舉行過了,不知道它的禮節儀式,群儒就從《尚書》、《周官》、《王制》等書中摘引封禪時望祭射牛的故事。齊國人丁公有九十多歲,說: 「封禪,是古代不死的別名。秦始皇不能上去祭天。陛下一定想上的話,慢慢上去就會沒有風雨,便可以上去祭天了。」皇上於是就命各位儒生演習射牛的儀式,草擬封憚的禮儀。過了幾年,到了將要封禪的日子。天子已經聽到公孫卿和方士的話,黃帝以上封禪都招來怪物與神相往來,也想仿效黃帝來迎接蓬萊的神人,高出世人以和九皇的德操相比擬,就廣泛採用儒術來美化。群儒既然已經不能辯論清楚封禪的事,又拘泥於《詩》、《書》等古文而不敢發揮。皇上把封祠的器物給群儒看,群儒中有的說「和古代的不同」,徐偃又說「太常的各位儒生行禮不如魯國的好」,周霸召集各位儒生商討封禪的事,於是皇上就罷免徐偃、周霸,並且把所有儒生全都罷免不再任用。
三月,皇帝向東到緱氏城,循禮登上中嶽嵩山。隨從的官員在山上仿佛聽到有喊「萬歲」的聲音。詢問皇上,皇上沒有回答;問下面的人,下面的人也不說。於是就命祠官增加對嵩山的祭祀,禁止砍伐山上樹木,把山下共三百戶人口作為祭祀嵩山的人員,將其居住地作為他們的奉邑,單獨供給祭祀,免除他們的徭役或賦稅,沒有增加什麼。皇上因此束上泰山,泰山的草木還沒有生長出來,就命人把石運上泰山山頂。
皇上於是便向東巡視海上,行禮祭祀八神。齊人上疏說神怪奇方的以萬計數,便增加船隻,命那些說海中有神山的幾千人去訪求蓬萊神人。公孫卿拿着符節常走在前面在名山等候天子,到束萊後,說夜晚見到一個很大的人,身高數丈,到跟前後就不見了,看見他的足印很大,像禽獸的腳印。群臣中有說見到一個老人牽着狗,說「我想見天子」,說完忽然就不見了。皇上看到大足印後,還不相信,等到群臣又說老人的事,就深信是仙人了。皇上就停留海上,賜給方士的傳車以及陸續派出訪求神仙的人有一千多。
四月,天子回來到奉高。他覺得各位儒生以及方士談論封禪的人每人所說的都不一樣,不合常理。難以施行。天子到達梁父,以禮祭祀地主。到乙卯,命侍中的儒者頭戴皮弁,插笏於
帶,行射牛的禮儀。在泰山下面的東方祭祀,跟郊祀泰一的禮一樣。祭壇寬一丈二尺,高九尺,下面埋着玉牒書,書的內容無人知曉。祭禮完後,天子單獨與侍中奉車子侯登上泰山,也進行了祭天。這件事都禁止外傳。第二天,從山北下山。丙辰H,在泰山腳下東北面的肅然山舉行了祭地儀式,跟祭后土的禮儀一樣。天子都親自去拜祭,穿着黃色的衣服並使用了音樂。用江淮之間的一種有三脊的茅作為祭神時擺設供品的草墊。並用五色土建壇。放出邊遠地區的奇獸飛禽和白雉等物,進行加祭。兕牛犀象一類的獸不用。都到泰山後,就離去了。封襻的祠裹,夜襄好像有光芒,白天有白雲從封土中升起。
天子從祭壇回來,坐上明堂,群臣交替去祝壽。天子下詔改元為元封。這些記在《武紀》中。天子又說: 「古代天子五年巡察一次,到泰山行禮,諸侯都有朝見留宿的地方。現命諸侯各自在泰山下面修建官邸。」
天子既已封泰山,沒有遇到風雨,而方士紛紛說蓬萊各神似乎可以見到,於是皇上高興地希望遇到,又重新東行到海上遙望。奉車子侯得了急病,一天就死了。皇上衹得離去,沿着海邊,北到碣石,從遼西開始巡察,從北方邊境到九原。五月,便到甘泉宮,周行了一萬八千里。
這年秋天,有彗星出現在東井宿中。十多天後,有彗星出現在三能宿中。望氣者王朔說:「我觀察天象,獨見土星出來像瓜一樣,一會兒又進去了。」有關官員都說:「陛下建立了漢朝封憚禮儀,上天大概以德星的出現作為回報吧。」
來年冬天,郊祀雍城五帝。回來,拜祝祭祀了泰一。讚辭說: 「德星大放光芒,很是吉祥。壽星經常出現,閃耀着光芒。信星亮晶地出現,皇帝敬拜太祝的享食。」
這年春天,公孫卿說在束萊山看見了神人,好像說「想見天子」。天子於是到緱氏城,拜公孫卿為中大夫。便到束萊,居住在那裹,停留了幾天,別無所見,衹看見了大人的足跡。又派遣方士上千人去訪求神人和採藥。當年天旱。天子出巡沒有名義,就在萬里沙祈禱,途中又祭泰山。回來到瓠子,親自到黃河決口處堵塞河水,停留了兩天,把祭品沉入河底祭祀後就走了。[1]
作品出處
本文出自《漢書》。
《漢書》,又稱《前漢書》,由我國東漢時期的歷史學家班固編撰,是中國第一部紀傳體斷代史,「二十四史」之一。《漢書》是繼《史記》之後我國古代又一部重要史書,與《史記》、《後漢書》、《三國志》並稱為「前四史」。 《漢書》全書主要記述了上起西漢的漢高祖元年(公元前206年),下至新朝的王莽地皇四年(公元23年),共230年的史事。《漢書》包括紀十二篇,表八篇,志十篇,傳七十篇,共一百篇,後人劃分為一百二十卷,共八十萬字。[2]
作者簡介
班固(32年—92年),字孟堅,扶風安陵(今陝西咸陽東北)人,東漢著名史學家、文學家。班固出身儒學世家,其父班彪、伯父班嗣,皆為當時著名學者。班固一生著述頗豐。作為史學家,《漢書》是繼《史記》之後中國古代又一部重要史書,「前四史」之一;作為辭賦家,班固是「漢賦四大家」之一,《兩都賦》開創了京都賦的範例,列入《文選》第一篇;同時,班固還是經學理論家,他編輯撰成的《白虎通義》,集當時經學之大成,使讖緯神學理論化、法典化。
班固還著有詩、銘、誄、頌、書、文、記、論、議、六言等,共41篇。《隋書•經籍志》載有《班固集》十七卷,可惜早已亡佚,現存的《班蘭台集》是明代學者輯錄而成的。[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