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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了(鄭彥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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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了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起風了》中國當代作家鄭彥芳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起風了

走進小村的時候,太陽就要落山了。斜暉罩着屋宇、街巷,街邊有樹木,樹葉繞着樹身簌簌飄零。不見一隻鳥雀飛過,村里靜悄悄的。老婆婆手裡攥着掃把,白頭髮閃爍在餘暉里。伴着腳步聲,街面上層層落葉窸窸窣窣卷積着秋風

若不是聽見一陣哭聲,有一瞬間,我感覺腳下踩着的路面是母親家的大門前,攥着掃把的婆婆像母親。

哭聲離我不遠,那情形看上去,好似一個頑童,貪玩闖了禍,大人操起掃把就是一頓捶打,之後把他推出大門,搡在街角,任由他哭嚎去了。

慢慢地,發覺那哭聲不像是頑皮的孩子了,卻是一個女子,在如泣如訴,斷斷續續聽見幾聲:舅舅,舅舅……後來又聽得喊:三舅,三舅……

我站在一堵屋檐下,緊貼着牆壁,那哭聲還是從後背纏繞過來。

街巷裡來去走着幾個人,年輕些的,略微彎下腰身的,路過哭聲,一樣的面無表情。如同我慣見的這習以為常的深秋的黃昏。

夕照下過來的婦人,腋下夾着齊整的花布卷,應該是走在誰家湊一處做針線活,猛抬頭見窗欞間日色褪盡,忙忙的收拾起針頭線腦往家裡走。路過哭聲,拋下一句:你又咋了?話音猶未落下,人已彎進了一條小胡同,她行色匆匆,走進胡同時嘆了一口氣,嘆息聲落在了胡同外。

街角晃晃蕩盪跑過來一條猛犬,蒼黑色。經過哭聲,也一樣充耳不聞、面無表情。轉轉悠悠繞在我周圍左嗅嗅右聞聞。

中年男人手裡提溜着一箱鮮牛奶走過來,她喊:三舅,大舅來了,還拿着一箱子奶。另一位中年男人從對面過來,兩人碰面後,奶箱子轉移到另一位手裡,之後各各掉轉頭,朝各自過來的方向又去了。女子又喊:三舅,大舅把那箱奶給二舅了,大舅回家了,二舅也回家了。 三舅,牆邊還站着一舅舅哩,不知道他是幾舅舅。

街巷裡這時候除我外,就是同我一起來的男同伴,跟我站在一處,靠着屋檐下的後牆牆壁。我不知道那兩個男人是不是她大舅二舅,但我身邊的同伴確實不是她舅舅。那女子是看見男人都喊「舅舅」?

猛犬一直繞着我轉悠,我左右躲不過。這時候,女子忽然不叫了,轉眼已走近我身邊,俯身摸了摸狗的腦袋,那狗抬頭看看她,竟然溜溜的跑走了。

她說那是她家的狗,說着話也轉身朝狗跑掉的方向走去,幾步路後回過頭來,「我叫你一聲妗妗行不行?」「我舅舅死了,沒有妗妗。」她黑衣黑褲黑鞋子,臉色通紅(剛才她扯着嗓子喊,這會兒氣溫又降下來,一半是喊得,一半是凍得)一頭蓬蓬亂亂的短髮,看不出她的年齡。

我說:行啊。她臉上透出淒楚,「妗妗,妗妗」連叫兩聲,我忙着應和她兩聲。她扭頭走了,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妗妗,你來俺家暖和暖和哇,外面冷。

我答應着,卻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太陽落山後,連綿起伏的山巔,無數的火焰在歡快跳躍。

我等的人終於回來了,邊開院門邊說,那閨女精神出問題了,她喊的三舅也死了。

原來,女子還是個正當年華的女孩。

許多時日過去了,時不時會想起她。

窗外有兩株月季,入冬後,還在欣欣然地打苞結蕾。每當我走近窗戶,兩株月季擺着身姿,衝着我一個勁的微笑。粉色月季花蓓蕾初綻,玫紅色月季花頭頂着一打花骨朵,花骨朵擠擠挨挨的,像一群嘈嘈雜雜的孩童,無憂無慮。

突然就起風了,寒風呼號一整夜,月季花全部委頓。如果你曾見過墳頭花圈上嵌着的紙質花束歷經日曬雨淋後的模樣,就不難想象嬌艷欲滴的花朵,在北風肆虐後的樣子了。還有那一打鬧騰的花骨朵,絲毫也沒留下一點點生命的跡象,就死寂般地沉淪了。

起風後,一夜之間,窗外的世界凋敗了,蕭疏了。

那個街巷裡的陌生女孩,也是在一陣風過後,就變成那個樣子了?

念書時候,年輕的女老師有好一段時間不來給我們上課,好端端的老師突然生病了,令人匪夷所思。關於老師生病的原由傳聞種種,但對於錦瑟年華的老師來說,人們談論最多的還是她的婚姻與愛情。

同學三三兩兩的去探望,歸來後個個情緒低落,有的紅着眼圈,有的女同學趴在課桌上流淚。同學約我去看老師,我跟着去了。


老師還是那樣漂漂亮亮的站在地上,兩條長辮子,一條搭在胸前,一條甩在身後,笑眯眯的跟我們搭話,我沒有看出來她有哪裡不正常。同學在我邊上抽抽搭搭哭得很傷心,老師走過來摸着她的腦袋安撫她。從老師家出來,同學用異樣的眼神望着我:你咋就不傷心呢?陸續去看老師的同學都回來了,有幾個同學跑來我跟前,神神秘秘地告訴我,老師跟她們說:彥芳那孩心狠哩,我病成這樣,她瞅着愣是沒掉一滴淚。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事實上是,當我看到老師如正常人一般的神情時,滿腦子全是那個看上去不瘋不傻的病女人了。

還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家住在村邊山坡上,山坡高高的,能瞻顧整個村莊。坡上三四戶人家,哥哥姐姐上學後,就剩我帶着弟弟玩。出大門往北走不遠是一根大榆樹,走過大榆樹向東向西兩條曲曲折折的山路,不管踩上哪一條,都能走到很遠的山裡面。老榆樹下面有一塊三四盤炕大小的石頭,足有一人多高。大石頭緊挨着鄰居家北房山牆,就在大石頭的上邊老榆樹的濃蔭下,靠牆搭着簡陋的石頭房子,又低又矮,像哥哥給小黑壘的窩,所不同的是那房子前臉長年遮着一塊紅布。常有人去那裡燒香拜祭,求神問藥,說是百年老榆成精了。大石頭太高,榆樹精聽起來恐怖,帶弟弟出去,都是躲開老榆樹。

而那個女人則是經常從老榆樹下幽幽地走出來,無論我跟弟弟走到哪裡,都能碰上她。然後,她蹲在我倆旁邊,摸摸弟弟的繡花鞋,又揣揣我的花布衫,一忽兒站起身又走了,沒聽見她說過話。

她不像母親她們,丟下盤盤兒弄掃帚的,里出外進的,為了一家人的嚼裹成天不得閒。我和弟弟坡坡梁樑上閒逛,她也在附近閒逛。我倆采野花,她也采野花。我倆坐在土崖下,揉「米布袋」,她也過來坐在邊上。有時候聽見母親喊才知道該回家吃飯了,見她又蹲進草叢裡,把采來的一大捧野花一朵一朵的撕掉。

大人們說,她也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做閨女時人長得漂亮,又讀過幾天書,心氣自然比別人高,嫁人後,覺得事事都不稱心如意,每天弄得家裡雞飛狗跳,時常把幼子幼女撂給丈夫,自己跑回娘家來。到後來她就病了,發病時又唱又跳。

我沒見她發過病,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不知道的,打眼看她,會把她誤認作下鄉女幹部,或者是幹練的女教師。 所以,當我面對老師的時候,滿腦子裡全是她。

英語老師病休一段時日後痊癒了,是婚前痊癒還是婚後也不記得了,但是沒再給我們上過課。在校園裡看見她,一如初見時那樣恬淡美好。

而那個病女人,反反覆覆,時好時壞,最終撇下丈夫和子女,又回到娘家。在街上碰見她,我已經是大人了,可是她看上去還是老樣子,旁若無人地從我身邊走過,身材高挑,步履輕盈。 有一段時間村里人吵吵着說,她跟鄰村一個賣豆腐的過在一起了。賣豆腐的男人離婚不多久,他嫌棄妻子沒能耐,留下倆兒一女後,把妻子交付給她娘家人,關係就算撇清了。

一時村里人都說,不管咋樣,兩個人無論從性情還是外相上倒很般配。賣豆腐的在他那個村里,也頂得上是個人尖兒,保不齊兩人過在一起,女人的病也會好起來。但也有人說,賣豆腐人家裡還有倆兒一女需要照看,病女人丟下自家的兒女都不管,肯去幫着撫養別人家的孩子?

這邊人們尚在眾說紛紜,那邊賣豆腐的倒來村里找人了,說是病女人突然失蹤了。這邊娘家人也沒看見她的人影。兩家散開人,坡溝里山樑上找了好多天,終無結果,她像是人間蒸發了。

家人坐下來想着,她多年來已經習慣放任自流的生活,說不定哪天跑累了,又轉悠回家了。遂商量好且打聽且等待,誰知這一等就是多少年,再也沒見着她回來。她的老父親也在這漫長的等待里過世了。

不知道哪天,村里牧羊人在西山溝里發現一副女人屍骨。有人說,病女人多年不見回來,定是她死在山裡了。也有人說,那也不一定,當年她消失的時候,村里還走丟另一個女人,也是至今沒見蹤影,死活家裡人也不知道。於是,那副屍骨也沒人去收領。

她的兒女都已成家。聽聞人說起那副屍骨,本想認領回去,是她的丈夫攔下了,他說:那副屍骨是不是你們母親且擱下不說,即便是,也不要領回來了,人活着的時候,這個家收不住她的心,死了也就隨她去吧。

多年來,再沒見老師,聽說她婚姻不順暢,到後來終於離婚了。但是沒聽見人說老師再犯病。

一次在城街里瞥見她,還是那樣端莊貞靜,只是長辮子不在了。

又起風了,屋檐下的蛛網被扯得絲絲絮絮,牆外樹上的鳥巢搖搖欲墜。

陌生街巷裡的那個女孩,但願能如老師般慢慢好起來。 [1]

作者簡介

鄭彥芳,筆名,人俏西樓。山西晉中和順縣人,市作家協會會員,西部散文學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