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說說這四十年(龍昱杉)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說說這四十年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說說這四十年》中國當代作家龍昱杉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說說這四十年

改革開放四十年了,朋友說你怎麼也該寫點什麼吧。是啊要寫點東西,可寫點什麼?我的職業從動感跳躍的旅遊變成潛心安靜的事茶已有十年,從前山水間的遼闊悵惘早已變成深山裡一隻瀹透了草木精華的杯盞,那些平淡而庸常的歲月風霜已無法像年輕時那樣輕易刻進心裡留下痕跡,生活平淡如微風輕拂茶倉,走過了還是茶香。簡單的日子,根本無需、也領悟不到什麼了。朋友帶去茶場多次,遠的近的,艱苦的優越的,態度堅定的說腿壞了爬不了山也要在茶山停留足夠的時間,去體味,去感受……哪裡知道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如今的茶山、茶場藏着我最深刻、又踏實的寧靜,不僅僅因為可以採茶、識茶,吃好吃的野味,更因為只有在深山裡足以聽到蟲鳴蛙叫的夜晚,我才願意慢慢回憶這四十年走過的來時路……

想想四十年前的此時,我已經做為旁聽生在半日制小學讀了一年書。而我的父親也在一年前更早幾個月的時間因為黑富和投機倒把剛剛從監獄裡得到釋放和平反。我有幸在此前後幾年歲月中在和同學起摩擦時被叫幾句狗崽子,刻骨銘心。當時的我一個朋友也沒有,沒事就生病,以求逃學。父親讓上初中的大姐帶我去醫院打針,明知沒事的我讓大姐帶我去商店,不把打針的錢換成喜歡的東西我不走。不能買讓別人看到的東西,父親出差買的紅皮鞋和寬寬的皮革文具盒已成了同學眼裡爸爸蹲過監獄的說明。於是買小玩具,買五顏六色的魔方、上了發條就能跑能跳的青蛙兔子,玻璃球……老實的大姐,終於在我大着膽子買回一雙棕色皮鞋後告訴了父親真相,因為那樣我就再也不用把紅皮鞋塗成黑色的了。父親沒說話,也不再老叫我看醫生了,只是決定我每天多吃一碗飯零花錢就多一毛,大姐說,我刷一頓鍋,和你多吃一碗飯的錢一樣多。

那時候的零花錢,最常見的去處就是校門口的門市和各種時令地攤,什麼櫻桃杏子李子桃子蘋果板栗梨的,地攤賣家用自家的舊書紙對摺再對摺,再反折,橫折豎折幾次後窩邊壓角,疊成一個長的等腰三角形,撐開是一個錐子形的圓筒,像現在冰淇淋甜筒。疊的一摞摞擺好,放在所賣水果的藍子後面,待放學大軍走出校門,她們趕緊把三角袋撐開,往錐子形的圓筒里迅速抓一把櫻桃杏子李子,兩分錢一袋,走過路過,一手錢一手貨,交易迅速,不影響剛出校門的隊形。那個筒,裝櫻桃是能裝下一大把的,至於杏子李子,那可就真的仨瓜倆了。若是孩子拿了五分錢來,就能給個大筒的,裡面的東西多,還是更好的,櫻桃就是挑出來的旁邊小筐里放的,顆粒艷麗飽滿,間或還夾有幾顆白櫻桃,那是難見難得的美味,不光是甜酸度更適中,而且果肉更厚實,帶着輕輕的彈力,有咬頭。杏子李子就明顯的多不止一倍了,多買多送,其實很早就有了。我是那五分錢的常主,賣水果的攤主遠遠見我走來有伸手掏錢的意思,就提前抓好了有更多白櫻桃的放大筒里等我過來彼此一伸手,我繼續向前走,他們低頭繼續裝好了水果抬頭吆喝,一切自然的像排練過。有時候放學,校門口沒有老師,就可以好好的挑選攤主和產品,挨個走一遍後,確定了哪個攤位,就蹲下來好好挑,可以嘗。校門口的各攤主們都很歡迎我停下來嘗嘗的,因為嘗好了次可能意味着之後一段時間放學後我都會跟這家合作。而且因為手頭寬裕,我通常多買幾種,一路吃着走回家,到家的時間也因買到零食多少而不同,有時候我太晚沒有回,父親就吩咐姐姐回校門口攤位去找,遠遠地姐姐看到攤位前蹲着的人,不用上前直接叫我名,於是不多談匆匆交了錢就站起來一起隨姐姐走了。

儘管書本里每隔一頁放三張世界各地的各種名貴奶糖水果糖巧克力、波妃糖的華貴糖紙和看過的各種樹葉的標本每每讓同學發出驚叫或嗤鼻邪眼,我還是最喜歡校門口地攤上的各種美味。平時家裡來客人,要買什麼水果,哪家的好,父親總讓媽媽問問我,得到的結果總是能讓所有人滿意。

……不知道什麼風吹來,說是做大買賣不再犯法了,父親臉上開始總見笑容。我們生活的地方有礦山,周邊好多人家靠採礦迅速過上了與眾不同的生活。充斥耳邊的常有誰誰家是第一富,誰誰家的女兒是本地第幾美的傳說。巧的是那時同學們嘴裡的第幾富第幾富的幾家竟然都住在離我家不遠的地方,和父親時常來往。父親好運動,那時大人最常見的運動是打羽毛球和摔飛盤,以及父親經常帶着我和弟弟和我家的黑狗來福一起在樹林裡追逐遊戲。可沒多久又聽說其中一位叔叔突然間被抓起來判了好多年。等到弄明白了那個叔叔為什麼被抓,父親建起了軋鋼廠,並擔起了那叔叔一家重擔直至自己離世。好多年後我從被抓走的叔叔女兒口裡知道,她爸爸的罪名是倒賣國家重要物資——鋼材……

生活的改變來得有點兒快,父親經常出差,不久他預感將來的馬路上會出現快速奔跑的汽車,而且決不僅僅是他經常乘坐的跑起來一路突突透風的黃吉普那一種,汽車要保養和維修,等車多了再想到就晚了,於是他力排所有人的阻攔建起了我們從未聽說的大修廠。

那些年我家裡客人總是很多,這波走了那波來,每每來人,父親總是嚴格按老家規矩不讓婦女兒童露面,我們在一屋,父親和客人在一屋。從大連來度寒假的表哥,雖然也是客人,但同樣不能和客人同在一屋。表哥見過世面,還拿着父親喜歡的相機和我家的做對比,膽子比我們大很多。他敢在父親和客人在屋裡談話時把門輕輕推開一道縫,把相機伸進去拍下父親面板樣筆直挺闊的背影,同時告訴我們父親原來是在跟人談判呢。談什麼呢?談怎麼做生意!原來生意是談的……一到年關,家裡的人會更多,父親會請先生來家裡寫對聯,在年關時蒸騰着各種蒸炸煮的各種熱氣的時候,父親和一些朋友在他們的屋裡熱鬧地發揮着激情。我一直記得父親自已發明的貼屋內炕頭的藏頭聯:「抬進百架聚寶盆,頭前引路是財神,見到我家門風好,喜祿財神不離門」。字很小,細細的一條長聯,「抬頭見喜」四個字寫的比其它字大……

後來趕上小升初改制,要有一部分學生晚一年升入中學,以開始此後延續至今天的小學六年制。當初我是作為旁聽生入的學,年齡比同學小,天天曠課,成績也不好,自然成了慢班的學生,比別人晚一年升入初中。好在父親高瞻遠矚,早早地發現了音樂對人的教化功能,在別人還為穿上的確涼、喇叭褲自豪的時候,父親給我們買回了一架小小的鋼琴,和一台進口的三洋收錄機。因為父親的引導和影響,我有幸在同齡人中最早接觸了樂器並開始了與樂器相伴的業餘生活,我學的是小提琴。我至今記得我最早奏出的完整曲子是《一月的哀思》,紀念周恩來總理逝世幾周年的。其後幾年我就開始作為一個小提琴演奏者和學校的演出團隊一起不斷地被各種單位借去用於各種演出和參加各種比賽。那時候能穿着成套的正式服裝是讓人羨慕的事情,那衣服值得每個人好好珍惜,尤其是,學校發給樂隊女成員的演出服裝,是每人兩套料子很好的白色裙裝,西裝筆挺,裙子安靜合體地圍在膝蓋上面兩公分,後面還開了氣兒,穿上它我們一下感覺自己是大人了。有一次演出結束,接我的兩個姐姐沒有在散場的人群中找到我,等了好久,她們決定去賽場外的地攤市場去。拐過馬路,穿過人群,她們一眼就看到一個明顯的白的晃眼的細小身軀抱着一個長長的黑匣子蹲在水果攤前,形像全無地跟人家邊說邊吃,走近我的兩個人笑成一團把我拉回了家……

就在我升入初中不久,父親走了。

直到結婚生子,我都沒有接受這個事實。

近年來,女兒都已走過了我當初失去父親的年齡,才明確清楚父親真的不是去了哪裡暫時不回,而我年過不惑已經成熟到足可不再需要他的呵護……有些事實,再不肯接受,腳步也仍然在向前走去……

因為要等齊所有遠方的親人來見父親最後一面,父親在院子裡搭起的鋪滿冰塊的帳篷里躺了好幾天。期間只要我醒着,手就一直緊攥着父親的手,聽旁邊老者給我們講父親的故事:「他十六歲隨大人外出討生活,因為問了個一平方多少塊磚的問題被取笑,他星夜不睡,在月下用各種不同形式的擺法鋪出一平方的面積,橫着、豎着、扁着、立着……方程式不會他找在中學教書的朋友的兒子一點點教; 出去開會,人家用字母記錄他用漢字,發現別人的速度比他快很多,他從頭開始學英語,夜校跑得比誰都頻……最終他以工程師的身份贏得了別人難以想像的肯定和威望,在戶口最能決定命運的年代,我們全家,因為父親的足夠卓越,全部由農轉了非……他幽幽地說,我握着父親的手枕着父親的胳膊靜靜地聽,仿佛和父親一起聽路邊爺爺滿懷惋惜地講別人的故事。多少年後那個月下鋪磚的少年的身影仍時刻閃現在腦海,從未淡去……

父親走了,市場也變了,很多擺地攤的開始進到屋裡去,商品種類多了起來,我喜歡的零食變成每包價值一元錢的虎皮豆或茶生占果。我聽到父親的朋友勸母親,「父親沒了,孩子固然不會再像以前,但也不要讓孩子馬上從天堂掉進地獄,落差太大孩子容易變壞」……我的生活,從此變了……那一年,是1984年。之前一年,父親剛剛帶大姐繞道大連乘飛去上海旅行,大姐講,漂亮的空姐拿着精緻的果盤依次遞給大家自由拿取糖果,果盤遞到大姐手裡時,大姐抬手拿了一塊,空姐見狀遞交過來鼓勵大姐再取,大姐又伸手取了兩塊並向空姐道謝,可能是乘機的女孩子太少,空姐仍遞盤示意大姐取糖,大姐搖頭不取說夠了,一旁的男子見狀伸手抓了一把塞進大姐懷裡,害大姐漲紅了臉……父親承諾,待我們到了大姐現在的年齡會依次帶我們度一坐飛機的旅行……

母親把到手的兩張彩電購買票送了一張給別人,說黑白電視她可以看。把平時裝滿各種點心餅乾奶糖樂口福麥乳精等精緻鐵盒的柜子倒空,說以後用它裝雜物,又把貼了滿牆的山口百惠撕下來說以後不許再亂花這樣的錢了……

據說家鄉的變化也大,姑媽一直不放心孤兒寡母的我們隻身在遠方,不斷地勸我們回老家,說老家都變得像花園一樣了,早點回來。她怕一旦有哪個孩子在那裡參加了工作成了家再回來就難了。於是在那裡又波波折折地度過四年後,母親把毫不情願的我們完整地從強勢發展的工業城市帶回了山東老家……

……一落地,心就涼了,這哪裡是花園?明明就是個地道的等待開工的工地!一切都是那麼灰濛濛地缺乏朝氣,我指着車窗外一望無際的綠色問媽媽,老家人這麼愛吃蔥啊?母親沉沉地說,那是麥子……一進門二姐就火了,「放着好好的有打火灶席夢思的日子不過,偏偏跑到這裡煙熏火燎的從頭開始,折騰什麼呀?」

我也覺得我會悶死在這裡,但我不說話,我記得父親的話:「哪裡的黃土不埋人?既來之則安之。」這裡終究是家鄉,我盼了那麼多年有許多親戚的生活,如今就要實現了,我的親戚、見過的沒見過的,都在這片土地上,我出生在這裡,這裡,怎麼說是我的根。

[1]

作者簡介

龍昱杉,七零後,威海作家協會副秘書長,國家二級評茶師,九十年代開始發表作。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