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蟻(熊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論蟻》是中國當代作家熊平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論蟻
穿開襠褲的時候,常和夥伴兒一起逗螞蟻——農村牆根兒常見的黑裡帶黃身長不過一個穀殼子的那種。拿一滴尕兒什麼吃的東西,比如一片兒肉皮,放在有螞蟻的地方。一隻螞蟻見了,先舞動觸鬚一番觀察,再觸碰幾次,繞看數圈兒,不見它啃食,便匆匆轉身離去——回家報信。不一會兒,螞蟻大軍就開過來了,成一路縱隊開過來了。見到了那片兒肉皮,像有統一指揮的,它們便前後左右各就各位,用雙顎緊緊地鉗住,扛的扛,抬的抬,拖的拖,推的推。儘管路上障礙重重,不是這裡抵着,就是那裡擋着,磕磕絆絆,那片兒肉皮硬是讓它們搬進了巢穴。
這些年,常在電視上看《動物世界》一類節目,讓我對螞蟻油然而生敬意。
有關專家告訴我們,全世界螞蟻有一萬五千多種,近三億億隻,要是能過磅稱重,估計會超過人類重量的總和。這些數字,聽起來真覺得玄乎。
還有更玄乎的。
有種黑大螞蟻,堪稱出色的建築師,它們的蟻巢,有的直徑竟達二十五米,高十八米,上下數層,還有地下室,並建有特別的管道通風換氣,使巢內不僅乾爽,還冬暖夏涼。這種蟻巢,不怕狂風暴雨,就是野火燒來也安然無恙。
還有紅火蟻、切葉蟻、行軍蟻、大顎蟻、悍蟻和白蟻,是最為厲害最為了得的幾個蟻種。紅火蟻遇上食物短缺或其他不利生存的情況,便你勾我連互相攀挽一起,用自己的身軀編成一隻只蟻筏,然後漂洋過海,完成整體搬遷,開始新的生活。切葉蟻能把厚厚的樹葉咬成若干小片,每隻扛上一片,像舉着一面面綠色的旗幟,浩浩蕩蕩運回巢穴,用以釀造食物。行軍蟻說來嚇人,無論什麼蟲類,一旦被它們叮住就休想逃脫,就連人都害怕的蜘蛛、蠍子、蜈蚣、螳螂和千足蟲等,也不例外。大顎蟻的厲害更是駭人聽聞,在非洲某熱帶叢林,一頭野牛跌入深坑,僅兩三個多小時,便只剩下一架白骨和一地牛毛。悍蟻更以勇猛著稱,食蟻獸是螞蟻的天敵,經常扒開它們的巢穴,大快朵頤,遇上悍蟻可就慘了,群起而攻之,咬得它體無完膚,不得不落荒而逃,咬傷嚴重的還難逃一死,反為螞蟻所食。白蟻的厲害,地球人都知道,專以樹木為食,它們能讓一幢磚木結構的古代建築訇然坍塌,成為一堆破磚爛瓦,或是讓一棵大樹全成空心,半死不活。
那天在公園一個石階處,我見到一種黑色螞蟻,只有頭髮尖兒那么小,它們興許是地球上最小的螞蟻。我蹲下身子觀察,它們在一塊石板下挖洞建巢,集體勞動,一隻只螞蟻,每次從石板下搬出一顆粟米大小的土粒,來去匆匆,絡繹不絕。過了幾天我又走到那裡,彎下腰來再看,它們搬出來的土粒,已堆起了半尺多高臉盆大小的一個土丘,可以想見它們的恆心和毅力。
螞蟻,不論個頭兒大小,除了能舉起超過自身重量約四百倍和拖動超過自身重量約一千七百倍的物體,覓食、禦敵、築巢確實厲害真的了得,給我最深刻的印象和啟示,就是八個字:齊心協力,團結拼搏!
一個國家的人,如能像螞蟻那樣,有什麼樣的大事不能辦成?又有什麼樣的敵人不能戰勝?然而,事實常常不是這樣,在外敵入侵之時,總有人不能精誠團結,戮力同心,以戰勝外敵為榮,以欺侮同胞為辱,反而同室操戈,互相抵消力量,甚至還會出現認賊作父賣國求榮和發戰爭財的敗類。
談蟬
在我的印象里,蟬的鳴唱是在夏天,蟬是夏天的昆蟲。
兒時,常和夥伴兒赤膊上陣,手持拴有棕毛或頭髮做成套扣兒的麻稈,到村頭的樹林捕捉它們。它們趴在樹上的某處,習慣頭朝上尾朝下,吱喻吱喻斂翼長鳴——怪得都把它們叫作知了。尋聲搜索,我看到了一隻,便躡手躡腳陰到它所在的樹下,仰着臉死死盯住它,然後舉起麻稈,屏住呼吸,把套扣兒輕輕框住它那顆比身子還大的腦袋,它感覺到了,真就嚇得尿流而一鳴沖天,這正好,它自己拉緊了套扣兒,有翅難逃。這時,它不是吱喻吱喻高唱長調兒,喜喚伴侶,而是嘰唧嘰唧聲短氣促,哭喊救命。這是夏天!
五十多年前,我在農村工作。老天久晴無雨,慘白的大陽從早曬到晚,秧苗打蔫了,包穀卷葉了,農民抗旱累得骨頭散架。我寫了一首題名《抗旱前線》的詩,其中有這麼幾句:入伏不見雨一點,天像熱鍋翻了面。水田幹得大奓口,堰塘幹得底朝天,蛤蟆無處找水喝,知了聲聲喊口乾。這也是夏天!
是氣候變化了還是環境不同了?怎麼今年時過中秋,人們早晚得穿袷衣,蟬的這種縱情聯唱,尤其是午後和傍晚,竟然還如此熱鬧?你聽窗外,遠一聲近一聲,高一陣低一陣,此唱彼和,正起勁兒呢。
前幾天,在電視裡看《自然傳奇》,對知了我才真的有些知了。
它們從父母那兒脫胎出來,是一粒粒黃色的菜籽般大小的卵,孵化後便鑽進土裡,在一些植物的根部吸食汁液,長成一條條白白胖胖的農民討厭的糞蟲,等待蛻變的時機。據外國一位專家的研究,最短的等待了兩年,最長的竟然等待了十七年。它們一出土即刻上樹,讓熱風和暖陽收去身上的濕氣。要不了幾天,它們再次蛻變,從油炸過似的黃澄澄的殼子裡拱了出來,完成金蟬脫殼,進化為一隻只新的成蟲。再過數日,如是雄蟬,就忍不住開啟胸前的音箱,大聲鳴唱,招引雌蟬。大約三十多天,完成了繁殖,無論雌雄都會死去,掉落樹下,成為螞蟻的美餐。
原來,蟬有兩千多種,從春末到秋末,依次出土成蟲,蛻變繁殖,前有死,後有生,春蟬沒,夏蟬出,夏蟬沒,秋蟬出,一茬一茬繼續着它們的歌唱生涯。
關於秋蟬激越的嗚唱,唐代詩人多有詠嘆。陸龜蒙說:只憑風作使,全仰柳為都。李百藥說:清心自飲露,哀響乍迎風。二位將秋蟬的高調門兒想象為憑風借力。虞世南恰好相反,他認為,蟬爬到樹上,身居高處,一旦縱情歌唱,不用風助,其聲自然響亮!他寫道:居高聲自遠,非是借秋風。
在我聽來,秋蟬的歌聲是熱烈的高亢的,旋律昂揚向上,有催人奮進之意:秋要過去,冬將到來,一年就要到頭了,該做的事還不趕快做去!可古代文人也有不喜歡秋蟬的,北宋那位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的柳永就是,他的一句寒蟬淒切,已是大掃蟬歌,這還沒完,他還有: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嘶;正蟬吟敗葉,蛩響衰草;但覺一葉驚秋,殘蟬噪晚。這些語句,對秋蟬的厭惡,可謂溢於言表。 [1]
作者簡介
熊平,1958年開始寫作,有小說、散文、詩歌、辭賦和小品,現為湖北作家協會、中國散文學會、中國詩歌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