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清 我心中的那棵樹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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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那棵樹》是中國當代作家許清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心中的那棵樹
2021年4月1日,是姑父杜墨樓在老家下葬的日子。靈堂設在他生前每年回鄉度夏的堂屋裡,骨灰盒後面遺像,慈祥地微笑着。出殯之前,院子裡齊茬茬地站滿送葬的人,我把文友們發來的悼文,交給姑父的孫女,外孫女,由她們代為分別誦讀。
陳國偉教授的《墨樓同志的三大奇蹟》、張繼盛教授的《沉痛悼念杜墨樓先生》、王全興學友的《美名傳百世 英靈垂千秋》、陳志華學友的《一位創造生命奇蹟的人》、路峻岭的《永遠的楷模》李秀亭的《我想對你說》等共20多個文友寫的悼念文字,在淒婉的哀樂聲中,字字句句聲淚俱下。隨着路峻岭學友文末寫的那句「我高舉一盞明燈送你遠行,杜大哥一路走好——!」我和表妹滿臉是淚地跪在姑父的靈前,萬分敬重地把文稿一張又一張地放進火池,催人淚下的沉痛悼文,化作縷縷青煙,繚繞着一個高貴的靈魂,飛往天堂。
2021年1月23日,新冠疫情下的石家莊市處於全市封城階段,居家隔離、萬人空巷,只有凜冽的寒風席捲着不幸的城市。醫院的病床前,只有小表弟一個人陪着奄奄一息的父親,姑父一向嚴於律己,善於感知,時時處處替別人着想。最後的一句話聲音雖然微弱但異常平靜「疫情嚴重,一切按要求辦,不要給國家添麻煩。」那一份淡雅從容,像是要去出一趟遠門之前的叮嚀。是機緣巧合還是上蒼成全他的不擾親友?他選擇了這樣一個時間結點,寧靜地作別這個世界,80歲的人生鐘擺,戛然而止。
姑父出生於抗戰時期的1941年,由於家庭貧困讀到小學畢業便參加工作,從一個煤場過磅員到井陘縣商業機關幹事、公社書記、欒城縣縣委副書記、石家莊地委副書記……省地方鐵路局石家莊處黨委書記。多年的工作崗位上,愛民敬業、剛直不阿、清正廉明,一步一個腳印、兩袖清風地走過清貧歲月,是我們黨典型的優秀幹部。退休後,進入河北省老年大學文學班學習文學創作,圓兒時的大學夢、作家夢。他像個小學生,努力學習、虛心求教,不到兩年的時間的勤學苦練,完成了公文的邏輯思維、理論概念到文學創作的形象思維、以情感人的艱難過程,他的文章開始由作業變成紙媒鉛字,登上了省市的報刊雜誌,對於一個年逾花甲的老人該是多麼歡欣鼓舞!
恰在這時,上蒼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他突發胃出血被診斷為胃癌。一個晴天霹靂,讓幸福的家庭天旋地轉,堅強的老人沒被嚇到,以驚人的毅力戰勝了洗胃、手術、化療,中途又患腸梗阻等帶來的煉獄般的折磨。手術後,身上插着四根管子,輸液、輸血、輸氧、導尿。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動、呼吸困難,為減輕體感痛苦,他努力把思緒引到素材篩選、文章構思上。管子撤掉之後,趴在病床上寫出了《心中夢 腦中迷》和《黨籍》兩篇文章,很快被《散文風》刊用。從此,他堅定地踏上了16年的文學抗癌之路,在與絕症的抗爭中寫出了《人生是條河》、《鄉情家事》、《晚秋拾穗》、《仰望蒼山》四部散文集共一百多萬字的文學作品。《人生是條河》獲河北省散文創作「創新貢獻獎」;《鄉情家事》獲河北省散文名作二等獎,被《燕趙老年報》節選連載;《晚秋拾穗》獲河北省散文名作二等獎,河北省散文學會成立30周年為他頒發「銀星創作獎;他接受石家莊電視台邀請,走進」朝花夕拾欄目……文學創作給了他戰勝病魔的精神力量,悟出一條「文學養生」之路,他讓自己生命的每一分鐘都釋放出絢麗的光彩。
姑父走了,帶着文友們的情誼和他一生的坎坷與光環,帶着他用心血寫成的厚厚的作品,18年創作翻爛的四本新華字典,默默地站在書架上,守着主人留下的餘溫。
文學的燈火照亮了他的晚年歲月,我捧着姑父最後的一本書,感慨萬千。姑父仰望蒼山,還有多少沒有寫完的情感?忘不了半年多之前,他被「阿爾茲海默症」困擾,寫作已經受到嚴重影響,但他極力尋找記憶深處的場景,讓侄子開車到鑾台垴上再看一次坍塌的祖宅,那裡已是一片長滿荒草與灌木的廢墟,多少次都沒能走到廢墟深處,但這次他鑽過一人多高的菅草……回來後他興奮地告訴我:「我爺爺住過的祖屋還在,一直以為全塌了,裡面的石牆還站着,牆上放煤油燈的窯畔還在,我好像突然回到兒時……」我理解他說的場景效應,有當年的老屋,很多生活的細節就會從這些牆角升騰而來,帶着故人的氣息和音容笑貌。他興奮地說完之後,目光很快變得暗淡,我趕緊勸他:「沒關係的,您把能想起來的情節告訴我,咱商量着把你想寫的寫出來。他隨即搖搖頭,眼中充滿不甘與無奈,老人意識到短暫性失憶頻率增高,他盡最大的努力讀書,片段寫作,生活中的事情堅持親歷親為,來延緩病情的發展。但「斷片」使他已經無法繼續欲罷不能的寫作。一個在病痛中抗爭的強者,從未向疾病屈服過,但無法堅持連貫的寫下去,卻是他內心最大的傷痛。
表妹杜明華,一直被姑父稱為他的文字秘書。《仰望蒼山》大部分內容是姑父病重時表妹和我共同整理、校對完成的,由於疫情的耽擱,姑父沒能看到最後的書樣,出版社的張路群老師以最快的節奏,趕在姑父下葬之前正式出版,整整齊齊的四本散文集,是他晚年的生命精華、他把一生的感悟留給了這個世界。我是姑父忠實的讀者,他的每一篇作品我都要認真拜讀,書中有我故鄉濃濃的氣息,有我熟悉和不熟悉的人和事,有新中國建設時期的激情與狂熱、艱難與自豪、困厄與辛酸,有宦海沉浮的酸甜苦辣,它還原了歷史的真實面目。
姑父不僅僅是我敬重的長輩,更是我文學路上的領路人。作家,是我兒時一個飄渺的夢想,命運的鬼使神差讓我走進了工科院校,與我填報的志願失之交臂。姑父退休後的文學成就重新燃起了我的希望。當時,省會石家莊的老年大學,只有省老年大學一個文學班,可為一座難求。姑父找到當時任課的陳國偉教授奮力舉薦,為我爭取到一個旁聽的席位,我經過一個學期的旁聽後轉為正式學員。這個班是一個群星薈萃的文學群體,班裡的學員大部分是省市作家協會的會員,無論年齡、無論學識,我都是一個小字輩,姑父的引領、鼓勵、幫助,給了我極大的信心。我一邊聽課一邊嘗試着練習散文寫作,最初的作品,都要經過姑父的精心研磨,記得我的第一篇文章《母親的銀鐲》先後經過了姑父反覆的刪減、修改,並與我認真討論全文細節,此後的一些習作我都要徵求姑父的修改意見。我在他的牽引下,走上了文學創作之路。
從2002年到2019年,文學初級班、中級班、寫作研修班……17年的老年大學他風雨無阻,多次被評為優秀學員,河北省老年大學成立30周年大慶,他的照片掛在光榮榜的顯要位置,他的精神感染了許許多多的文友,大家稱他「生命的強者」「做人作文」的楷模。文學班的領頭雁袁秀珍2010年為他撰寫的文章中感嘆:「他的文章,感情細膩、立足基層、用筆嚴謹、過目難忘。古稀之年,重病在身,三十多萬字,五百多頁,奇蹟啊!!奇蹟!!!」學友張明賢稱他為「中國的奧特羅夫斯基」。 姑父走了,把不朽的作品留給了這個世界。生命是什麼?是從出發到終點的故事,頑強生命的傳奇故事,永遠都昂揚着披堅歷銳的雄姿。姑父:在我的心裡,您永遠是故鄉懸崖上那棵虬枝崢嶸的千年古柏,植根於一捻貧瘠的土、幾滴山雨的淚,哪怕是風雨掠去碧葉,也依然不改蓬勃向上、力透冰雪的生命姿態。天堂沒有病魔,您再也不會感到疼痛,天堂沒有淒風苦雨,您一定會枝繁葉茂明媚蔥蘢。[1]
作者簡介
許清清,1954年11月出生於河北省井陘縣胡家灘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