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外婆家(曹含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記憶中的外婆家》是中國當代作家曹含清的散文。
作品欣賞
記憶中的外婆家
「這裡的山路十八彎,這裡的水路九連環,…」李瓊唱的《山路十八彎》從汽車音響里飄然而出,響徹了整個山谷,也唱醒了我在外婆家生活的點滴回憶。外婆家的路也如歌詞唱得那般,山路十八彎,一彎接一彎,一直彎到外婆家。只是,曾經這條十八彎的,黃土飛揚的,泥濘不堪的,甚至下點兒小雨就要扛着自行車回家的山路,如今變成了寬闊的,平坦的,現代化的柏油馬路。山林的樹木依舊蔥鬱茂盛,山村的天空依舊湛藍無雲,山裡的空氣依舊神情氣爽,山谷的火車依舊往來奔跑。懷着激動而又忐忑地心情,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外婆家,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熟悉,又是那麼的陌生,也許這就是遊子的感受吧!
坐着表弟的私家車,經過三十多分鐘的車程,總算到了村口的大舅舅家。剛一進村口,遠遠就看到外婆外公、姨父姨媽、舅舅舅媽、兄弟姐妹們早已在路的兩邊迎候着我的到來。下車後便逐個地向長輩們問候,同兄弟姐妹們寒暄,在他們的擁蹙下進了舅舅家。平時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業和家庭,很難聚在一起,只有春節的時候才能這麼聚聚,才能圍着桌子熱熱鬧鬧地吃個團圓飯。吃罷飯,向外公外婆說道,好幾年沒有回來了,我想出去轉轉,他們點頭表示同意。
出了舅舅家的院門,展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座現代化的小山村,一棟棟小洋樓整齊的排列着,樓頂的太陽能在陽光下閃耀着光芒;每家的院前都停着一輛私家車,白的、紅的,黑的,藍的各種顏色都有;村中的水田平整出了一塊上千平米的廣場,廣場上安裝了雙槓、蹺蹺板、籃球場等各類運動設施;家家戶戶門前的小路早已變成了水泥路,路面光清又平整;幾十個穿着統一服裝的大媽,跟着音樂的律動盡情地跳着廣場舞。這一切上看上去是如此嶄新、如此現代化的山村,我恍惚感覺還是置身在喧囂而熱鬧地城市中,心中的陌生之感油然而生,曾經的那個外婆家也許只能從記憶中才能找尋。
走在水泥路鋪就的路面上,讓我想起了以前由石板砌成的路面。石板的材質種類不一,有的是堅硬無比的花崗岩,有的是夾着貝殼化石的玄武岩,有的是易碎易化的紅岩,有的是易裂成板狀的板岩,這些石頭在風雨和歲月的洗禮下都變成了青色。它們默默無聞地躺在地上,在經歷了上百年的踩踏和磨損之後,表面早已是凹凸不平,有的斷裂,有的丟失,有的成為了農家豬圈上的圍欄。走在青石鋪成的路上,仿佛置身在百年之前。站在這條路上與祖先們神交,傾聽着他們對歷史、對生活、對人生的訴說。而今,站在這裡卻再也找不到那種古樸的,歷史的厚重之感。
我走過前面的排屋,看到一座宏偉大氣的禮堂,高大的門頭寫着 「文化大禮堂」幾個大字。在我的記憶里,這兒曾經是村裡的大戲台,現在的大禮堂是在原址上新建的。看着禮堂,眼前又浮現了老戲台門前的兩對大石獅,兩眼怒視前方,張牙舞爪地爬在石墩上,着實讓人敬畏害怕。戲院呈長方形,由青磚、青瓦和木頭構建,屋頂的四個角裝飾着龍頭,顯得特彆氣派和莊嚴。屋頂的正中間開了一個正方形的天井,天井的作用是為了使裡面顯得更加的寬敞和明亮。戲院的上下樓層也是由木頭搭建而成,地板也是由木板鋪就,走在上面能聽到嘎子的聲音。每年的農曆十二月到來年的正月十五之前,都是各村走戲的好時節,一場接着一場,一天連着一天,好不熱鬧。此刻,仿佛我的耳邊又想起了嗩吶、二胡、大小鑼、唱曲的聲音,生旦淨末丑各色臉譜在我的腦海里一幀幀地閃現、跳過。戲台中間是小販們的位置,他們的面前擺放着各類果子,有瓜子、蜜棗、蘋果、柿餅、薄餅等,各類齊全,價格實惠。小孩子們在裡面四處奔跑,在戲台間上下亂竄,誰也管不着,也誰沒有心思管。大人們則聚精會神地坐着站着聽戲,臉上的表情隨着戲曲的變化而變化,時而心花怒放,時而義憤填膺,時而唉聲嘆氣,時而興高采烈,戲上演的一切猶如他們的生活和人生。屋外大雪紛飛,屋內煙霧繚繞;村里寂靜無聲,戲院熱鬧非凡;一動一靜,一白一黑,由此勾勒出一幅生動而又精彩的山水水墨畫。汽車的鳴笛打斷了我的思緒,原來我站在了路中間,擋住了人家的去路。
收拾好自己的思緒,邁步向外婆家的老屋走去。那老屋承載了我十多年的記憶和歡樂,無論是在夢裡還是在何處,我都常常惦念時時回憶。即使是現在,我還是經常想起並回憶這裡的生活,偶爾還向妻子和女兒講述着這裡的點點滴滴。拐過幾道彎,村子的後面就是外婆家的老屋了。與屋前的小洋房相比,這座青磚、青瓦、紅石及木頭建造的老屋顯得特別的突兀,特別的不協調。老屋前面的兩面牆是紅石牆,左右兩邊及後面的牆是青磚牆,屋內的牆是由木板而制。木板的牆面已變成了暗灰色,也不規則的裂開了幾道口子。屋頂與四周牆壁銜接處的牆是由石灰、黃土和竹片而制,石灰面上畫着牡丹、飛龍和鳳凰。石灰的牆面因未加修葺,都已出現斑駁或脫落,上面布滿了厚厚地灰塵和密布的蜘蛛網。小時候愛玩的搖椅,靜靜地躺在屋堂的東邊,修補的痕跡提示着當年的風光和見證。看着這座老屋,內心頓時泛起了些許的失落和惆悵,心裡的哀傷久久的無法平靜。是的,牆還是那道牆,台階還是那道台階,門還是那道門,搖椅還是那把搖椅,只是這裡的一切也隨着時間的流逝而衰落。懷着失落和惆悵的心情,我不舍的告別了老屋,沿着另外一條巷子去尋找溪邊的水輪。
穿過逼仄的巷子,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木製水輪,它靜靜地矗立在小溪的岸邊,幾十年的運轉和風吹日曬已使它失去了往昔的風采。水輪邊上的碾房早已拆毀,地基的輪廓還能大致的看出當年的情形。可惜的是,如今只剩下水輪還孤零零的站立在那兒,在寒風吹拂的冬日,看得我心裡越發的淒涼。小時候經常跟着外公來這裡碾米,在小溪流水的作用下,水輪推動着碾子轉動,碾子一端的杵子有節奏的上下運動,穀子就放在石槽里,穀子在杵子和石槽相互摩擦下慢慢地脫去了谷衣,最後變成晶瑩剔透的大米。現在,水碾早已被機械化的方式所替代,失去作用的它也如同這流水一樣流進了歷史的長河,人們對它的記憶也隨之一起的流逝。此時此刻或許此生,我再將也聽不到水輪流轉的聲音,再也聽不到碾米的咚咚聲。用手摩挲着水輪身上的斑痕,慨嘆人間的滄海桑田。
水輪偉岸的身影倒映在溪中,看着湍湍流動的溪水,讓我回憶起夏日小溪的情景。那時的小溪還是用石板砌成的台階,台階面上在女人們長年累月的洗涮下都變得圓潤光滑。溪岸兩邊荊棘叢生,樹木錯落有致,溪水清澈見底,在陽光的照射下透過乾淨地溪水你能清楚的看到魚兒的大小和模樣。這兒是孩子們夏日裡遊玩的天堂和樂園,我們在小溪里釣魚、摸蝦、找奇石、打水仗、游泳、跳水,什麼好玩玩什麼,日日如此,卻從來不曾玩膩。當然大人們也會管束,反正管我們也去,不管我們也要去,乾脆也懶得管我們了,反正小溪不深也淹不死人。外婆擔憂我下多了冷水,受了寒氣以後着涼生病,所以每天傍晚回家總免不了被她老人家數落一頓。外婆的抱怨是對我的疼愛,無論我弄得身上多麼的濕透,她卻從未生氣,總是一邊教導一邊幫我把衣服換了。衣服剛才換完,她一轉身,我又跑得沒人影,跑很遠都還能聽到她在後面叫着:慢點兒跑,小心摔跤了。小溪的台階修成了水泥台階,溪岸也用石塊砌成了步行道,溪邊也栽上了花卉,溪水也不如以前清澈透亮,小溪已大變樣,原來的樣貌已不復存在。溪水依然流轉,只是「朱顏」已改。
沿着熟悉的路線,尋覓着記憶中的一切事物,可現實與記憶中的差距還是讓我倍感失落。我越是努力地去追尋着,越是感覺離我很遙遠。我時而身臨記憶的場景,時而回到現實的殘酷,在記憶與現實的時空之間來回穿梭。想着,想着,我已不知不覺地回到了起點——舅舅家。
這就是我記憶中的外婆家,也是伴我度過快樂童年的外婆家,也是我離開多少年都不曾忘卻的外婆家!
作者簡介
曹含清,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