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蠶馬(馮至詩歌)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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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原文

1溪旁開遍了紅花,天邊染上了春霞,我的心裡燃起火焰,我悄悄地走到她的窗前。

我說,姑娘啊,蠶兒正在初眠,你的情懷可曾覺得疲倦?

只要你聽着我的歌聲落了淚,就不必打開窗門問我,「你是誰?」

在那時,年代真荒遠,路上少行車,水上不見船,在那荒遠的歲月里,有多少蒼涼的情感。

是一個可憐的少女,沒有母親,父親又遠離,臨行的時候囑咐她:「好好耕種着這幾畝田地!」

旁邊一匹白色的駿馬,父親眼望着女兒,手指着它,「它會馴良地幫助你犁地,它是你忠實的伴侶。」

女兒不懂得什麼是別離,不知父親往天涯,還是海際。

依舊是風風雨雨,可是田園呀,一天比一天荒寂。

「父親呀,你幾時才能夠回來?」

別離真象是汪洋的大海;

馬,你可能渡我到海的那邊,去尋找父親的笑臉?

她望着眼前的衰花枯葉,輕撫着駿馬的鬃毛,「如果有一個親愛的青年,他必定肯為我到處去尋找!」

她的心裡這樣想,天邊浮着將落的太陽,好像有一個含笑的青年,在她的面前蕩漾。

忽然一聲響亮的嘶鳴,把她的痴夢驚醒;

駿馬已經投入遠遠的平蕪,同時也消逝了她面前的幻影!


2溫暖的柳絮成團,彩色的蝴蝶翩翩,我心裡正燃燒着火焰,我悄悄地走到她的窗前。

我說,姑娘啊,蠶兒正在三眠,你的情懷可曾覺得疲倦?

只要你聽着我的回聲落了淚,就不必打開窗門問我,「你是誰?」

荊棘生遍了她的田園,煩悶占據了她的日夜,在她那寂靜的窗前,只叫着喳喳的麻雀。

一天又靠着窗兒發呆,路上遠遠地起了塵埃;

(她早已不做這個夢了,這個夢早已在她的夢外。)

現在啊,遠遠地起了塵埃,駿馬找到了父親歸來;

父親騎在駿馬的背上,馬的嘶鳴變成和諧的歌唱。

父親吻着女兒的鬢邊,女兒拂着父親的征塵,馬卻跪在地的身邊,止不住全身的汗水淋淋。

父親象寧靜的大海,她正如瑩晶的明月,月投入海的深懷,淨化了這煩悶的世界。

只是馬跪在她的床邊,整夜地涕淚漣漣,目光好像明燈兩盞,「姑娘啊,我為你走遍了天邊!

」她拍着馬頭向它說,「快快地去到田裡犁地!

你不要這樣癲痴,提防着父親要殺掉了你。

」它一些兒鮮草也不咽,半瓢兒清水也不飲,不是向着她的面龐長嘆,就是昏昏地在她的身邊睡寢。


3黃色的蘼蕪已經調殘到處飛翔黑衣的海燕我的心裡還燃着余焰,我悄悄地走到她的窗前。

我說,姑娘啊,蠶兒正在織繭,你的情懷可曾覺得疲倦?

只要你聽着我的歌聲落了淚,就不必打開窗門問我,「你是誰?

」空空曠曠的黑夜裡,窗外是狂風暴雨;

壁上懸掛着一張馬皮,這是她唯一的伴侶。

「親愛的父親,你今夜又流浪在哪裡?

你把這匹駿馬殺掉了,我又是淒涼,又是恐懼!

「親愛的父親,電光閃,雷聲響,你丟下了你的女兒,又是恐懼,又是淒涼!」

「親愛的姑娘,你不要淒涼,不要恐懼!

我願生生世世保護你,保護你的身體!

」馬皮里發出沉重的語聲,她的心兒怦怦,發兒悚悚;

電光射透了她的全身,皮又隨着雷聲閃動。

隨着風聲哀訴,伴着雨滴悲啼,「我生生世世地保護你,只要你好好地睡去!

」一瞬間是個青年的幻影,一瞬間是那駿馬的狂奔:在大地將要崩潰的一瞬,馬皮緊緊裹住了她的全身!

姑娘啊,我的歌兒還沒有咱完,可是我的琴弦已斷;

我惴惴地坐在你的窗前,要唱完最後的一段:一霎時風雨都停住,皓月收束了雷和電;

馬皮裹住了她的身體,月光中變成了雪白的蠶繭!

— —1925附註:傳說有蠶女。


父為人掠去,惟所乘馬在。

母曰:「有得父還者,以女嫁焉。

」馬聞言,絕絆而去。

數日,父乘馬歸。

母告之故,父不可。

馬咆哮,父殺之,曝皮於庭。

皮忽卷女而去,棲於桑,女化為蠶。

——見干寶《搜神記》。

(原載《昨日之秋》北新書局1927年版。

作者簡介

馮至(1905年-1993年),原名馮承植,直隸涿州人,馮家為天津著名鹽商,鹽引在直隸涿州,八國聯軍侵華後避難於涿州,故生於涿州。曾就讀於北京四中。[1]

1923年加入林如稷的文學團體淺草社。1925年和楊晦、陳翔鶴、陳煒謨等成立沉鍾社,出版《沉鍾》周刊,半月刊和《沉鍾叢刊》。

1930年留學德國先後就讀柏林大學、海德堡大學,1935年獲得海德堡大學哲學博士學位。1936年至1939年任教於同濟大學。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所長。[2]

馮至先生博古通今,學貫中西,在文化學術上頗多建樹。他從上世紀20年代起,就積極投身於新文化運動,是「五四」新文學運動的直接參與者,並且成就斐然,以詩集《昨日之歌》、《北游》享譽一時,被魯迅譽為「中國最傑出的抒情詩人」。

馮至先生創作的《十四行集》更是在中國新詩的寫作中開創新體,獨步文壇,影響深遠。除創作外,馮至先生在中外文學上同樣貢獻卓越,他既精通中國古典文學,又精通歐洲文學,他對杜甫歌德的研究成果《杜甫傳》、《論歌德》在中國學術史上均具有開創性的意義。[3]

而作為教育家,馮至先生恂恂儒雅,誨人不倦,造就和培養了一大批學有專功的外國文學、尤其是德語文學研究和翻譯人才,同時,馮至先生一生為中國外國文學事業嘔心瀝血鞠躬盡瘁,對中國外國文學學科的發展和整體規劃有篳路藍縷之功。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