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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有聲(劉存根)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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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有聲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落花有聲》中國當代作家劉存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落花有聲

春天還是來了。

為了避疫而徘徊於斗室的人們,終於抗不住杏花的誘惑開始去戶外踏青尋芳了。好在這個春天給足了花兒們臉面,在它們的花期里竟沒有刮什麼「辣手摧花」的淫風,使它們一個個自然地老去,享盡了花期的恩榮。

這一日,我看着一片片花海的繁盛即將褪去,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我想聽聽落花的聲音,特別是北方最早報春的杏花,它們落下的一剎那,會有一種什麼樣的迴響?

由此,我想到了建海老師,一位古箏演奏家,一位充滿人間大愛的父親。他是我的朋友,十多年的友情,都在那一根根絲弦上詮釋了。他欣然應允了我的邀請,並親自駕車,與我一同來到了桑乾河邊那片杏林里。

河水潺潺,載滿了花香。落英繽紛,飽嘗了春色。晚了?還是正當時?此刻,那一片片杏林,已由濃白轉為淡紅色。樹上花瓣稀零,樹下一片霜嚴,幾乎遮去了土地的本色,猶如白色花鈿鋪設的軟錦,純潔而綿柔,讓人不忍踩踏。然而,花瓣雖已凋零,花事並未減淡,這花期里的故事還沒有結束。也許,想聽聽落花的聲音,正逢其時啊。

在花地上架一付古箏,擺上茶具,這是敝人的消遣方式。賣弄也罷,做作也罷,反正這一刻,我可以坦然地面對落花與流水了。

我常想,其實,我們有意地去設計一些雅玩,並不比庸常地活着更費力。所謂高雅,往往是愈發走向自然的簡單。比如杏林里聽琴,喝茶,賞花,這奢侈了嗎?是的,它也許奢侈了,是精神奢侈了,在一般人眼裡是有些怪異了。或者說,憑什麼,憑什麼你就可以在杏林里與落花共舞,役心而游?

如此說我很慚愧,這真的是遠離了眾生。難道是我的精神出了偏差,還是我對杏花有某種不能割捨的隱情?

琴弦撥響了,美妙的音符開始在杏林里散開,它撫過的每一片花瓣,都引起了共振,顫微微的花魂被喚醒,如精靈般開始在樹隙間遊動,還相互低聲磨耳,傾訴心幽。

建海說,這是一首他正在熱戀的名曲,叫《雲裳訴》,講得是唐玄宗與楊玉環的故事。這段愛情有些老了,可這琴曲卻很新,那琴韻如此低回婉麗,頓折怨嘆,似乎不是在講兩個人的故事,是如眾生失意哀傷的滴血低吟,被一根絲弦彈入我的心中。我覺得,那曲子一響,花瓣更多地被震落了。它們落在弦上,化為了音符。落入水中,化為了漣漪。落附在我心扉最柔軟的地方,化為了我情緒的悸動。這個世間,最暖人是「情」字,最傷人的也是「情」字。元好問為此嘆道:「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更有那句「落花豈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給惜花的失意墊靠了一些支撐,也讓人更糾結。真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歲月過往如煙塵嗎?

我特別崇拜懂音樂的人,尤其是精通樂器的人。他們能讓一塊木頭,一根絲繩瞬間便有了生命、靈魂和情感。他們身上一定有某種常人沒有的特質,他們的精神深處一定隆起了一頂放飛音樂的蒼穹。瞧,建海沉醉了,竟閉着眼睛在琴弦上遊走十指,他進入了音樂的界?還是推開了心靈的另一扇門?我被感染了,我眼前的杏林也開始模糊了,它們化為碎片,紛紛揚揚,又糾織堆砌,重構為一棵樹。一棵童年記憶里,老宅屋後奶奶栽的那棵杏樹。

我是奶奶一口一口餵大的弱兒,那份恩情的深長已無可言喻。每年四個上墳季,我都會跪在奶奶的墓前叨念幾句想念的話。奶奶一堆兒孫,也只有我能去祭拜她了。往事不堪回首,回首茫然淚流。就那樣的年代,不必多說,便省略不說了。奶奶在老宅屋後栽了一棵杏樹,結的果供全院享用。我來到這個世上第一眼看到的花,無疑就是這棵樹上的杏花了。那種香氣貫穿乍暖還寒的春天,古老的院落因為那一樹花朵而平添了生機。落下的花瓣奶奶都不願掃去,孩子們會撿起它粘貼在額頭上,香香的,涼涼的,很有一種美意。那時,我只聽到過風的聲音,不知落花會有何種聲響,也不會有這種念頭。

我們全家被下放到農村後,這老宅便有了新的主人,這棵杏樹也便一併歸屬了去。孩子嘛,總是用一顆童心去理解世界的,也總是因為單純而會受到傷害。

一年夏天,杏兒熟了的時候,我一個人進了城,悄悄溜進了老院。看到樹上黃黃的杏兒,心裡便癢得厲害。我想,我一定要給奶奶摘幾個帶回去,她牙口不好,要找熟了的。我很麻利地上了樹,甚至攀到樹枝的細部去摘最黃最軟的杏兒。誰料,正當我快要裝滿兩個衣兜的時候,新主人的孩子出來了。他看到樹上的我便大喊:「有人偷杏了,快來抓他呀!」他來到樹下順手拿起一根竹杆就來捅我。還說着:「是劉家的狗崽子呀,你還敢回來偷杏。」就這樣我被趕下了樹,還被他狠狠地抽了幾杆子。那家大人聞聲走了出來,看見是我,只是用鼻子「哼」了一聲,扭身拖走了她的孩子。

我回到村子,給奶奶掏出了杏兒,奶奶一下子認出了這杏的模樣,忙問:「哪弄的,進城了?」「嗯,我要給你摘幾個吃,那樹是你栽的呀。」「挨打了?」她把我拽到身邊,撫着我項背上的抽痕,扭過臉去,奶奶哭了。「傻孩子呀,那不是咱家的樹了。」奶奶用抖顫的手沾着眼淚說。

我挨了這次抽打,也有所明白了:你的,未必就是你的。

自此,我再也沒有獨自去看那杏樹,漸漸地我便愛上了每一棵杏樹。無論它巨如傘蓋,或弱似孤嬰,我都要貼近它的花瓣去看一看,嗅一嗅。那蟬翼之上細如蛛絲的紅色筋線,蕊管之上香似噴霖的黃色粉冠,是脈動,是希望。杏花不艷,卻傲寒若梅。香氣不烈,卻意味悠深。我眼裡的杏花,有些倔傲的不合時宜,有些孤芳的不會諂媚,有些天真的不懂施黛。但它一得春信,便翩然仙臨。來得那般猝不及防,走得那般兒女情長。我有時便會覺得,它不懼突如其來的肅殺,不怕一夜霜寒的覆沒,這就是無畏的美麗,青春的告白:春天到了,我的花開了,還有什麼能被封凍得住呢?

還是回到這片杏林吧。

奶奶的故事,是一個時代的故事。而花開花落,是天地大道的故事。生命用美麗開啟,用綠色充盈,用金黃承繼,這種落下有時也應該是欣慰的。我相信,花兒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就像聽到綻開時的喜悅一樣。它不會為離落悲泣,應該為歸去歡歌。

我們聽不到的,並非是不存在的。比如這塊琴木,放在幽室,便不會獨自發聲。這排琴弦,撫在我的手下,也不會生出美韻。只有音樂人的心靈與之交融,情感跌宕其上時,才會讓聽者那般走心。所以,花兒落下的聲音,在螞蟻的世界裡是宏聲巨響,在人的耳畔里是脈脈杳跡。我擔心,我的餘生,還有沒有可能從紛雜的混響里,辨得出一瓣杏花正在歸途?

是啊,人,隨着年齡的增大,眼裡會漸漸紛雜起來。隨着黃昏的臨近,眼裡又回歸簡單。這時的杏花還是杏花,落下就是落下,這是自然的本相。我們靜篤於心,匍匐於善念上,就能聽到花兒搖曳心靈的纖響。對於落花季節,我們應該大膽地去迎接一場沐浴。在心中粘貼一瓣花葉的靈光,感受一種忘卻的安詳。

謝謝建海的琴聲,讓我的精神放飛於杏林,於流水處沉浮過往。也給我足夠的素材,用於燈下行文。這是一種真純的友誼,極具經典的定格。當然,建海指端的琴弦會繼續為我編織心靈經緯,為我的精神出行定向。

杏花開了真好,杏花落了也真好。原來,因為活着,一切都那麼好!

2021.4.16 記於河北涿鹿品隱閣[1]

作者簡介

劉存根,筆名牧童。六十年代初出生,河北涿鹿人。現為中國散文學會理事、河北省作協會員、縣文聯副主席、縣作協主席。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