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聽雨(申何秀)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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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聽雨是中國當代作家申何秀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荷塘聽雨
中國北方的小城居然也有了荷塘。
北方人對荷之一族神往已久，也許是因地域氣候的原因，數千年不曾與之為伍。好在北半球氣候逐年向暖，正向夏商時代的氣溫靠近，南北植物也趁機客串，大有不亂地域方寸心不死之架勢。得益於此，北方人終於有近距離接觸這水中尤物的機會了。起初，老百姓對這種「水上翡翠生羞色」的異景頗感驚詫，不明白普普通通的水中為何能生出這凝魂攝魄的神品。歷代文人墨客對此更是流連忘返詩情翩翩。
首開記錄的還是《詩經》，總忘不了那神形兼備的一汪詩泉。《詩經· 國風·澤陂》云：「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首開記錄把美人與荷花粘在一起。漢朝人則更為情真意切，「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唐代樂天先生亦動情地捐詩云「污溝貯濁水，水上葉田田。」現代散文大家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有句，「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田田一詞用在描寫水中那圓圓的碧玉上實在美妙極了！這種創意性的描繪，可以說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也。雖說寫到荷葉都用了田田，可還是不知這漢朝人是不是運用田田一詞的開山鼻祖，只知道後來者肯定是『田田』的隨從而已。巧合的是我女兒的乳名也叫田田。
然而，中國的北方因地緣關係總是個少雨的地界，要讓這南方尤物在乾旱的黃土高原水靈靈地搖曳生姿，確實有些難為情。儘管如此，它們依然還是堅韌地匍匐在蟲蠅逡巡的水塘里。
二
仲夏的一個傍晚，天氣極其悶熱，家裡的地板磚踩上去軟軟的，都近乎要蒸熟了的樣子。人的心情也特別煩躁，不知所措。女兒陪我走出家門，在人流涌動的荷塘邊散步，期望分一點熱量給這個被散熱人群快要擠破的荷塘。河卵石鋪就的引道在兩岸扭曲的護送下，一顛一簸地伸向濃密的綠蔭深處。腆胸突肚的人群不停用手中的扇子、背心轟趕着盤旋於頭頂的隨時準備俯衝掃射的「轟炸機」，男子的腰間盤旋着一堆搖搖欲墜的橫肉。他們喜歡光着膀子轉圈，明晃晃的熱油橫流至褲腰以下，走起路來還一甩一甩的，肥白大胖，像是哺育期的一頭頭母豬。女士們都穿着又薄又短的小裙子，腰間照樣彰顯着一圈又一圈明顯加寬的肉曲線，在池塘邊不停地擺來擺去，如同一堆堆短路的機器人。這裡的蚊子實在太多了，沒有誰敢隨便坐下來被動挨炸。
荷塘里的荷葉荷花們把脖子舉得高又高，張開四臂聲嘶力竭地吶喊着，渴望痛飲一嘴久違的冰涼。池邊涼亭的長凳肅穆靜立空無一人，來自上古時期那圓圓的上下牙嚴重磨損了的石磨盤目瞪口呆地站在池塘兩岸。從動物到植物都渴望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
三
許是心靈感應吧，上蒼果然動了惻隱之心，先是一陣微涼的小風掠過，繼而樹梢便搖晃起來，烏雲飛快地向每個人的頭頂推動。隨着一聲「起風了」的呼喊，接着便是一道利劍般的閃電劃破沉悶的長空，涌動的人群紛紛做鳥獸散。暴雨突至，間雜少許冰雹。看着誠惶誠恐的人們用手捂着頭躬腰縮脖匆匆逃離的一幕，女兒也從眾地拉着我要隨流而歸，此舉被我斷然拒絕。
「好不容易才盼來一場雨，我可不能輕易錯過，我不但不走，還要趁此機會痛快衝個涼呢！」
女兒憨憨一笑說：「那好吧，今天你就來個涼透方休。」
就這樣，大雨瞬間送走了一大堆的散熱者，單把我倆圈進了池岸邊的涼亭里。雨越下越大，雷聲一陣緊似一陣，涼亭頂上四周瓦壟的水徐徐倒掛。開始還是一條條密密匝匝的珠串飛奔而下，重重摔在鵝卵石上，玉屑四濺，讓人頓生扼腕嘆息之情。繼而便是硬挺挺的水柱飛天而降直插地心。密不透風悶熱不語的夜色被這無數把利劍切割得支離破碎，紛紛逃離了池岸，和青蛙一起跌進了田田的荷葉里。
四
女兒是在南方上的大學，按理說面前這瘦瘦的荷花與拘謹的荷葉很難入她的法眼，沒想到面對此情此景，竟引發了她一番思古之幽情，像模像樣地吟誦起李白的《子夜吳歌》「鏡湖三百里，菡萏發荷花……」
「你是在感嘆西施的悲哀，還是在憤慨越王君臣的無恥？」
「我只是在為那些不斷為歷史背黑鍋的女人們悲嘆。女人不但創造了美，還創造了世界，創造了歷史，為何她們卻總是充當歷史的犧牲品？」
「你能學會深層思考並反思歷史，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我想這也許正是你們九零後的短板，你們總想用快刀斬斷你們出生以前的一切往事，包括文化。事實上中華數千年甚至數萬年的文明傳承是有文化遺傳基因的，不是誰能夠憑着自己的一己之願就能隨意改變的。」
「可是為什麼歷史總是那麼驚人的相似？就說殷商時有蘇國的那個蘇妲己吧，她不過是商紂王帝辛征伐有蘇國的一個戰利品、俘虜，帝辛還硬把人家帶回來做他的老婆，妲己強忍國破家亡夫離子散之劇痛為其強顏歡笑，並未助帝辛無道而為虐。後人為此造了一個助紂為虐的成語不說，還把一切罪過都推給了這個無比可憐的女人，簡直無恥之極！」
「還有西周時期褒國的美女褒姒，人家在褒國生活得好好的，周幽王偏偏吃飽了撐的要攻打人家的國都，褒國國君為保自家性命，居然恬不知恥地把褒姒獻給了周幽王，歷史書輕描淡寫捎帶了一筆，說犧牲褒姒一人，救了一國百姓，這又是另一種恬不知恥。更難以想象的是，還有位大仙居然編造出『烽火戲諸侯』這樣的腦殘大戲。褒姒首先是個女人或者說美女也無妨，其次她還是個戰俘，沒過幾天好日子。在一次聯合國軍的圍攻中，周幽王戰敗，自戕於驪山腳下，可憐的褒姒再次被犬戎擄去。遊牧的犬戎沒有史官，故此，褒姒也便失去了下文。」
「歷史上又何止一齣悲劇、一個褒姒、一樁冤案？」
「是啊，王昭君出塞忍亂倫之辱連續侍寢丈夫和兒子，就為成全漢元帝的帝位。貂蟬國色天香，聰明過人，最後也不得不做了男人對壘陣營中的炙羔。開皇年間的義成公主，為了楊堅、楊廣父子的驕奢淫逸，遠嫁突厥，先後侍寢一夫三子四位可汗，最後被唐將李靖一刀斃命。才藝絕倫的楊玉環可謂是性情中人，身不由己嫁給了一個老富帥李隆基，一路感情好生糾葛，最後居然把安史之亂的罪過公然嫁接給了這個弱女子，逼其自縊於馬嵬坡下……」
「唉，女人的悲劇往往帶來的是一個國家民族的災難！」
「爸爸，你說男人還能不能有點出息？即使女人承攬了這個世界所有的過錯，怕是也不能救危局於水火吧？」
沒想到平時溫文爾雅的黃毛丫頭重重地將了老子一軍，而且對歷史還有一番獨立的思考，甚為了得。
「歷史都是男人寫的，歷代史官不敢不顧主子的顏面，只能為其貼金、唱讚歌，重大過錯與歷史責任，總得找個人承擔吧？不過，此事也不能一概而論，武則天不是把一個完整的盛唐交給李顯了嗎？」這蒼白的毫無說服力的狡辯或許僅為了一個做父親的顏面吧，女兒對此卻不屑一顧。
五
驟雨的脾氣和緩了許多，荷塘的荷葉被暴怒的雨腳踹的十分凌亂。脫離水面的葉子有的灰頭土臉衣衫不整，有的披頭散髮妝容大亂，有的遍體鱗傷神情頹喪。綻放的荷花被殺得丟盔卸甲四處逃串，嬌柔的花瓣們帶着淡淡的體香，在逼仄的荷塘里左衝右突，總也掙不脫這石磨盤築起的圍欄。
雨點敲打在嗆水的荷葉上，發出乒乒乓乓的脆響。我們一時都陷入了沉默，靜靜欣賞着青蛙們那敏捷的三級跳。它們從這片荷葉跳到那片荷葉，每一次都在荷葉上蹲不住，總是被荷葉上的漏洞給漏進水裡，它們再次躍起，再次漏下，樂此不疲，一直固執地在尋找一片可以安身的天地。
足下的荷塘許是乾旱得太久太久了，擁擠的荷葉任憑風吹雨打也要把嘴巴張到最大，盡情吞咽這久別的甘霖。你挨着我，我挨着他，擠擠抗抗把個池塘撐得密不透風。好在它們還上不了池岸，不然，這聽雨軒還有我倆也會被它們給擠沒了的。正所謂「下有青污泥，馨香無復全。上有紅塵撲，顏色不得鮮……。」
雨似乎沒有停腳的打算，夜色厚厚地裹挾着柔弱的涼風塗抹了一切聲響，連透亮的雨簾也披上了黑色的斗篷。荷花的殘香被這濃情的雨懊惱地帶出了淺淺的荷塘，抖落得到處都是。女兒並沒被這眼前的一切衰敗所左右，拿着手機，一邊聽網絡『一調歌』，一邊狂打『王者榮耀』，純淨地陶醉在那五彩斑斕的虛擬世界裡。[1]
作者簡介
申何秀，潞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