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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伴(傅建國)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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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伴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舞伴》中國當代作家傅建國的散文。

作品欣賞

舞伴

蒲鞋市不是市,而是一條街,坐落在巽山公園東側。

蒲鞋街年代有些久遠了,沿街的店鋪別具特色,既有時尚的美容店,也有傳統的小吃鋪,一年四季散發着一股歲月滄桑歷久彌新的氣息。

西街頭有一間不起眼的裁縫鋪子,面積不足25平米,原本是隔壁五金店房東家的「小雜院」,嚴格說來,屬於小區物業公共場地。房東在小雜院上面架幾根鋼筋,鋪上制板,再經過簡單的裝修,小雜院搖身一變就是一間店鋪了。

店鋪寬敞的玻璃門上方,橫着一副燈箱式廣告牌——香桃服裝設計工作室,幾個美術字特別醒目。

周邊有幾幢老舊小區,住戶老年人居多。愛美,是人的天性,老年人也不例外。香桃服裝設計工作室的主人余香桃,專業為中老年人設計各種服飾,尤其是她自行設計的唐裝和旗袍,由於做工精細,款式量身打造,深受附近中老年顧客的青睞。因此,工作室自開業以來,生意一直穩中有升,這對於人在他鄉的余香桃來說,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不再為溫飽生活而擔憂。

說來日子真是飛快,自從那年逃離了雪花巷,一轉眼,余香桃在蒲鞋市開店已經五六年光景了。

唐河大哥應該早已出獄了吧?

余香桃心裡時常這麼念叨着。

蒲鞋市南邊不遠處,穿過飛霞路和龜湖小區,便是南塘廣場。

廣場是人們休閒娛樂的場所,不關余香桃的事,她本來是個喜歡安靜的女人。

但是,她租住在廣場東邊的龜湖小區所在的位置是11幢502室,這就有點事情了。11幢樓宇緊挨着廣場,502室的臥室和陽台正朝着廣場中心地帶,如此,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廣場上的音樂就會響起來,那些大媽大嬸大爺們就會跟着音樂舞動起來。那躁動的、瘋狂的、優美的、抒情的,一首接着一首的樂曲就會飛進11幢502室,就會往余香桃耳朵里鑽,她無法抗拒,唯有聽之任之。

或許是受廣場舞音樂的影響,她竟然改變了生活習慣,莫名其妙地也喜歡上了廣場舞……

那是三年前的夏天,一個寂寞無聊的夜晚,天氣有些悶熱,余香桃懷着好奇,飯後順着強勁的音樂之聲,漫步來到南塘廣場。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所謂的廣場舞,並非只是大媽們的專利,年輕人的影子也隨處可見。

余香桃沿着廣場閒逛了一圈,發現這廣場舞其實也是有不少講究的。簡單地說,廣場舞也是有特定的圈子的。

不同的年齡,不同的舞種,將廣場切蛋糕似的自然分成若干個版塊,那些舞者都有自己的地盤。即便是廣場舞,也分鍛煉類的,藝術表演類的;有優美柔和的,也有勁爆狂熱的;有時尚前衛的,也有典雅傳統的……由於愛好不同,舞種有別,因此,廣場就變成了百花園,那些舞者就像一朵朵花兒,在屬於自己的園地里盡情搖曳,享受愉悅,不知疲倦。

一開始,余香桃來廣場閒逛是漫不經心的,或者說是來消遣寂寞時光的。

當年,因為雪花巷拆遷,又因為一起合租的另一位房客協警唐河,為人講哥們兒義氣,為犯下交通肇事罪而逃逸的交警隊長李濤「頂包」而身陷囹圄,余香桃身無棲息之地,不得不從雪花巷落荒而逃。

回顧在雪花巷謀生的那段日子,余香桃只是經營洗衣店,服裝設計是她後來在一家服裝專業設計培訓班,繳納了6000元培訓費後,學習掌握的一門新技術。當然,培訓班只是教學基礎知識,真正的設計,需要個人用心領悟。余香桃本身有裁剪基礎,經過專業培訓,使她開闊了眼界,懂得了美學知識在服裝設計中的應用,也為她後來在蒲鞋市開店,增添一份自信和底氣。

余香桃夜晚在南塘廣場閒逛了一陣子,便從中看出了一點門道來了。當然,她不是看誰誰誰舞跳得怎麼樣,她是帶着欣賞的眼光,看誰誰誰的服飾有哪些特點。廣場舞是流行音樂的誕生地,而舞者身上的服飾,可視之為時尚的風向標。她是服裝設計師,她要帶着敏銳而又專業的眼光,不斷向生活取經,向人生更高的目標邁進。

話說廣場的西邊,在距離塘河不到兩三米處,有一棵大榕樹,它盤根錯節,根盛葉茂;它狀如蘑菇,冠蓋半畝。每每夜晚,榕樹下的舞者,格外吸引余香桃羨慕的目光。在這兒聚集的舞者,都是交誼舞愛好者。他們和她們,一對對,一雙雙,彼此不存在年齡的尷尬,不受身材的制約,只以舞為伴,以舞為美。譬如,一個50多歲、身材堪稱「超噸位」的大媽,與一個30來歲的身材俊俏的帥哥手牽手,一招一勢,一分一合,哪怕一個蜻蜓點水似的揉腰、擁抱,竟然是那麼的和諧默契。反之亦然。一位年逾花甲的大爺與一位身材性感的少婦,在舞池中翩翩起舞,也同樣令人眼睛一亮。那是因為交誼舞本身的美,是舞動的美,蓬勃激情的美,是視角盛宴,使人身心愉悅,為之陶醉。

余香桃時常喜歡在大榕樹下多待一會兒,除了欣賞交誼舞的美,更欣賞的是他們和她們的服裝。她發現,一個業餘喜好與舞為伴的人,對自身的穿着之審美能力都十分到位。

也許,這才叫做懂得生活和善於享受生活吧。

就這樣,熟悉了南塘廣場的環境,感知了廣場舞的氛圍,余香桃內心起了波瀾,有種躍躍欲試的衝動一直在腦海中掙扎着。

白天,她在工作室上班,客人來來往往,她的生活是充實的。晚上,回到龜湖小區11幢502室,守着空空蕩蕩的50來平米的出租屋,除了下雨天,窗外廣場上那強勁的音樂會準時地響起來,她那骨子裡的躁動不安就會被撩撥,人的整個情緒、抑或精神狀態,就出現一種莫名的恍惚。

一個天氣悶熱的夏夜,她在浴室里一邊沐浴,一邊欣賞着自己豐腴的胴體。她發現,自己身材還是好的,皮膚也是白白的,乳房雖說有些耷拉,但基本還是飽滿的。她才三十八歲,這個年齡,單身是對自己身心欲望的嚴厲懲罰。然而,這卻是她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她仰着脖子,閉上眼睛,任水龍頭那細密的水珠子順着頭髮往下淋,她不時地輕撫着幾分柔軟幾分鬆弛的胸脯,從前唐河大哥那健壯的體魄,會情不自禁地在她腦海里刷屏一次。作為女人,她曾經心甘情願地被唐河大哥那健壯的體魄俘虜下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滿足,雖說只有倉促的兩次,但她卻實實在在體驗到了從肉體到靈魂的別樣滋味……也就是那麼兩次,她仿佛如夢初醒,為自己的青春和愛情被一場苦澀的婚姻給毀滅了而心生悔意。

這是多麼痛的領悟啊!

最近兩年,她也曾嘗試努力忘掉那個姓唐的,但,人在異鄉,寂寞孤單,使她一時半會兒做不到。

關於婚姻,她不願去多想。老家石門村老屋還在,父母都還健在,在縣城重點高中讀書的兒子,偶爾也會給媽媽打個電話、發個信息什麼的。只要她願意,她隨時都可以回家的,平常她也會主動委託老鄉帶千把塊錢回家孝敬老人。然而,她已連續三個春節都是一個人在溫州度過的,不是她不想回家,而是她下定決心,不願意再看見那個曾經對自己動不動就實施暴力、情感上無法溝通的名叫謝家貴的男人。

離婚時,家父余老漢考慮到謝家貴是上門女婿,怕余家在村里丟人顯眼,抑或被鄰居說三道四,便立場堅定地站在女婿一邊,提出了一個非常苛刻的條件:即,離婚可以,但前提必須是女兒淨身出戶,余家所有的財產,女兒休想拿走一分錢。

余香桃還能說什麼呢?

是她首先提出要離婚的,她沒有資格同家人談條件,她也不需要任何條件,離婚是她唯一的訴求。所以,當父親為了尊嚴,曾經強烈要求和她脫離父女關係時,她唯有認命,沒有一句怨恨的話。即便是流淚,她也不願意除她之外的任何一個人看見。

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余香桃終於邁出了第一步,成了一名廣場舞愛好者。

或許是個人性格使然,余香桃跳廣場舞不喜歡合群,無論是年輕的狂熱激情的舞隊,抑或是中老年休閒文藝的舞隊,還是大榕樹下讓人羨慕的成雙成對的交誼舞隊……她都有意而避之。她喜歡一個人待在廣場邊沿某個安靜的角落,打開手機,翻出事先下載好的健身舞視頻,對着熒屏,跟着手機畫面里的教練的聲音,一個人舞,一個人練,不知疲倦,樂在其中。她練習的是健美舞,其實就是健身操。其實,選擇什麼樣式的舞種,對她來說無所謂,她需要的是通過跳舞這種休閒方式找到生活的樂趣,消遣寂寞,抑或是某種莫名的發泄與期待。 [1]

作者簡介

傅建國,1963年5月生,安徽青陽人,現居溫州。曾務農,代課,做篾匠。長期從事皮革銷售工作。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