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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婷詩歌《最後的輓歌》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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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婷的詩,有明麗雋美的意象,縝密流暢的思維邏輯,從這方面說,她的詩並不「朦朧」。只是多數詩的手法採用隱喻、局部或整體象徵,很少以直抒告白的方式,表達的意象有一定的多義性。

原文

  「人非有信,就不能得神的喜悅:因為到神面前來的人必須信有神,且信他賞賜那尋求他的人。」

  ——希伯來書第十一章六節

  第一章

  眺望

  掏空了眼眶

  剩下眺望的姿勢

  鈣化在

  最後的輓歌里

  飛魚

  繼續成群結隊衝浪

  把最低限度的重

  用輕盈來表現

  它們的鰭

  擦燃不同凡響的

  磷光

  蒿草爬上塑像的肩膀

  感慨高處不勝寒

  挖魚餌的老頭

  把鼻涕

  擤在花崗岩衣摺

  鴿糞如雨

  蚌無法吐露痛苦

  等死亡完整地贖出

  只有一個波蘭女詩人

  不經剖腹

  產下她的珍珠

  其他

  與詩沾親帶故的人

  同時感到了陣痛

  火鸛留下的餘燼

  將倖存的天空交還

  我們把它

  頂在頭上含在口裡

  不如拋向股市

  買進賣出

  更能體現它的價值

  楓樹沿山地層層登高

  誰胸中的波浪盡染

  帶她卸去盛裝

  瘦削一炬沖天烽煙

  誰為她千里馳援

  給她打電話

  寄賀卡

  親愛的原諒我

  連寫信也抽不出時間

  你怎能眺望你的背後

  從河邊對岸傳來

  不明真相的疊句

  影子因之受潮

  第二章

  美國大都會和英國小鄉村

  沒有什麼區別

  薯片加啤酒就是

  家園

  雪花無需簽證輕易越過邊界

  循梅花的香味

  拐進老胡同

  扣錯門環

  作為一段前奏

  你讓他們

  眺望到排山倒海的樂章

  然後你再蔚藍些

  也不能

  比泄洪的大江更汪洋

  被異體字母日夜攻殲

  你的免疫系統

  掛一漏萬

  弓身護衛懷裡

  方形的蛹

  或者你就是

  蛹中使用過度的印色

  一粒炭火那麼暗紅

  白蟻伸出楚歌

  點點滴滴

  蛀食寄居的風景

  往事長出霉斑

  從譯文的哈哈鏡里

  你捕撈蝌蚪

  混聲別人的喉管

  他們不會眺望你太久

  換一個方向

  他們遮擋別人的目光

  即使腳踩浮冰

  也是獨自的困境

  以個人的定音鼓,他們

  堅持親臨現場

  如果內心

  是傾斜下沉的破船

  那些咬噬着肉體

  要紛紛逃上岸去的老鼠

  是尖叫的詩歌麼

  名詞和形容詞

  已危及交通

  他們自願選擇了

  非英雄式流亡

  你的帽子

  遺忘在旗艦上

  第三章

  是誰舉起城市這盞霓虹酒

  試圖與世紀末

  紅腫的落日碰杯

  造成劃時代的斷電

  從容湊近夕照

  用過時的比喻點燃

  旱煙管的農夫

  蹲在田壟想心事

  老被蛙聲打斷

  誰比黑暗更深

  探手地龍的心臟

  被擠壓得血管賁張

  據說他所棲身的二十層樓

  建在浮鯨背上

  油菜花不知打樁機危險

  一味地天真浪漫

  養蜂人傴着背

  都市無情地頂出

  最後一塊蜜源

  空調機均衡運轉

  體溫和機器相依為命

  感到燥熱的

  是懷念中那一柄葵扇

  或者一片薄荷葉

  貼在詩歌的腦門上

  田野一邊澇着

  一邊旱着

  被化肥和農藥押上刑場

  不忘高呼豐收口號

  多餘的錢

  就在山坳蓋房子

  烏瓦白牆意大利廁具

  門前月季屋後種瓜

  雇癟三照料肥鵝

  兼給皇冠車搭防盜棚

  剩下的時間

  做藝術

  打手提電話

  都市伸出輸血管

  網絡鄉間

  留下籬笆、狗和老人

  每當大風

  掀走打工仔的藤帽

  不由自主伸手

  扶直

  老家瓦頂的炊煙

  畫家的鬍子

  越來越長越來越落寞

  衣衫破爛

  半截身子卡在畫框

  癟三抽着主人的萬寶路

  撕一塊畫稿抹桌

  再揉一團解手

  炒鵝蛋下酒

  都市和農村憑契約

  交換情人

  眺望是小心摺疊的黃手帕

  揮舞給誰看

  第四章

  迎風守望太久

  淚水枯竭

  我摘下酸痛的雙眼

  在一張全盲的唱片上

  踮起孤兒的腳尖

  對北方最初的嚮往

  緣於

  一棵木棉

  無論旋轉多遠

  都不能使她的紅唇

  觸到橡樹的肩膀

  這是夢想的

  最後一根羽毛

  你可以擎着它飛翔片刻

  卻不能結廬終身

  然而大漠孤煙的精神

  永遠召喚着

  南國矮小的竹針滾滾北上

  他們漂流黃河

  圓明園掛霜

  二鍋頭澆得渾身冒煙

  敞着衣襟

  沿風沙的長安街騎車

  學會很多捲舌音

  他們把絲吐得到處都是

  仍然回南方結繭

  我的南方比福建還南

  比屋後那一丘雨林

  稍大些

  不那麼濕

  每年季風打翻

  幾個熱騰騰鳥巢

  濺落千變萬化的方言

  對堅硬土質的渴求

  改變不了南方人

  用氣根思想

  北風喬木到了南方

  就不再落葉

  常綠着

  他們痛恨汁液過於飽滿

  懷念風雪瀰漫

  烈酒和聳肩大衣的腰身

  土豆窖藏在感傷里

  靠着被放逐的焦灼

  他們在湯水淋漓的語境裡

  把自己烘乾

  吮吸長江黃河

  北方胸膛乳汁豐沛

  盛產玉米、壁畫

  頭蓋骨和皇朝的地方,也是

  月最明霽風最酷烈

  野狼與人共舞

  胡笳十八拍的地方

  北方一次次傾空她的

  圍腰

  把我們四處發放

  我們長成稗草進化到穀類

  在蛻變為蝗蟲

  在一張海棠的葉脈上

  失散

  這就是為什麼

  當拳頭攥緊一聲嗥叫

  北斗星總在

  仰望的頭頂上

  第五章

  放棄高度

  巔峰不復存在

  忘記祈禱

  是否終止了

  對上帝的敬畏

  在一個早晨醒來

  腳觸不着地

  光把我穿在箭鏃上

  射向語言之先

  一匹風跛足

  冉冉走遠

  日曆橫貫鐘錶的子午線

  殉葬了一批雞鳴

  三更梆鼓

  和一炷香的時辰

  渡口自古多次延誤

  此岸附耳竹筒和錦帛

  諦聽彼岸腳步聲

  我終於走到正點居中

  秒針長話短說

  列車拉響汽笛從未停靠

  接站和送站互相錯過

  持票人沒有座位

  座位空無一人

  黑夜耄耄垂老

  白晝剛剛長到齊肩高

  往年的三色堇

  撩起裙裾

  步上今春的綠萼

  一個吻可以天長地久

  愛情瞬息名稱

  我要懷着

  怎樣的心情和速度

  才能重返五月

  像折回凌亂的臥室

  對夢中那人說完再見

  並記得清他

  留下地址電話

  陰影剝離岩層

  文字圈定聲音

  在海水的狂飆里,珊瑚

  小心穩定枝形燭光

  朱筆和石頭相依為命

  卻不能與風雨並存

  每寫下一個字

  這個字立刻漂走

  每啟動一輪思想

  就聞到破布的味道

  我如此再三起死回生

  取決於

  是否對同一面鏡子

  練習口形

  類似高空自由墜落

  恪守知覺

  所振動的腋下生風

  着陸於零點深處

  並返回自身

  光的螺旋

  再次或者永遠

  通過體內蟄伏蛇行

  詩歌火花滋滋發麻

  有如靜電產生

  你問我的位置

  我在

  上一本書和下一本書之間

  第六章

  那團墨汁後面

  我們什麼也看不見

  現在是父親將要離開

  他的姿容

  越來越稀薄

  藥物沿半透明的血管

  爭相競走

  我為他削一隻好脾氣的梨

  小小梨心在我掌中哭泣

  其他逝者從迷霧中顯現

  母親比我年輕

  且不認已屆中年的我

  父親預先訂好遺像

  他常常用目光

  同自己商量

  茶微溫而壺已漏

  手跡

  繼續來往於舊體格律

  天冷時略帶痰音

  影子期待與軀體重合

  靈魂從裡向外從外向里

  窺探

  眼看銹跡侵襲父親

  我無法不悲傷

  雖然悲傷這一詞

  已經殉職

  與之相關的溫情

  (如果有的話

  這一詞也病入膏肓)

  現代人羞於訴說

  像流通數次已陳舊的紙幣

  很多詞還沒捂熱

  就公開作廢

  字典凋敗

  有如深秋菩提樹大道

  一夜之間落葉無悔

  天空因他們集體撤出

  而寥廓

  而孤寒

  而痛定思痛

  只有擦邊最嬌嫩的淡青

  被多事的梢芒刮破

  每天經歷肉體和詞彙的雙重死亡

  靈魂如何避過這些滾石

  節節翹望

  做為女兒的部分歲月

  我將被分段剪輯

  封閉在

  父親沉重的大門後

  一個詩人的獨立生存

  必須忍受肢體持續背叛

  自地下水

  走向至高點

  相對生活而言

  死亡是更僻靜的地方

  父親,我寄身的河面

  與你不同流速罷

  我們僅是生物界的

  一種表達方式

  是累累贅贅的根瘤

  墜在族譜上

  換一個方向生長

  記憶摩挲靈魂的容器

  多一片葉子

  有什麼東西正漫了出來

  我右手的綠蔭

  爭分奪秒地枯萎

  左手還在休眠

  第七章

  陸沉發生在

  大河神秘消失之前

  我僅是

  最初的目擊者

  一個鑄件經歷另一個鑄件

  繞過別人的拖煙層

  超低空飛行

  瓦斯俘獲管道風格

  多快好省

  划動藍色節肢

  活潑潑

  將生米煮成熟飯

  我抱緊柴禾

  尋找一隻不作聲的爐子

  逃離

  每一既定事實

  隨時保持

  舉起前腳的姿勢

  有誰真正身體力行

  當常識把我們

  如此鎖定

  萬花筒逆向轉動

  去冬餒斃的紅襟雀

  莞爾一笑

  穿雪掠地而起

  昨天義無反顧暴殄天物

  今天面臨語言饑荒

  眼睛耳朵分別拆散零件

  裝置錯位

  惟心跳正常

  夾雜些金屬之聲

  只要再翻過這座山

  其實山那邊什麼也沒有

  如果最後一塊石頭

  還未蓋滿手印

  如果內心

  有足夠的安靜

  這個禮拜天開始上路

  我在慢慢接近

  雖然能見度很低

  此事與任何人無關

欣賞

  舒婷詩歌創作分為三個階段:1981年以前為前期朦朧詩,之後擱筆三年,1984年到1990年為中期詩歌階段,而後又停筆五年,後期詩歌階段是從1995年寫到1997年。正是舒婷創作的兩次重要停頓和自我調整,造就了舒婷詩歌創作的三個時期,形成三種不同類型的詩歌:即前期朦朧詩,中期詩歌以《圓寂》和《滴水觀音》為代表,後期以長詩《最後輓歌》為標誌。

  後期的長詩《最後的輓歌》,感傷的憑弔是表面,深層的是對所處特定時代獨特而深刻的思考:是對末來尖銳的質疑,對人尷尬生存處境的追究,對生命滄桑感的徹悟,對詩歌邊緣位置的清醒反省。它充滿着強烈的現代喜劇精神,用審丑、反諷和自嘲,否定和批判失去信仰的時代。或者說,是以喜劇精神來表現時代悲劇。這是舒婷後期詩歌與中期和前期詩歌的主要差別,是美學思想的重大轉變:從正劇的崇高變為喜劇的嘲諷,並充分展示了舒婷的喜劇才華。

  《最後的輓歌》,借鑑西方現代派的「知性想象力」 ,突出意象群之間的尖銳衝突,用悖謬、荒誕和錯位造成的強烈震撼力,促使讀者思考。但詩中的意象是本土的,來自現實並具有鮮明的時代感;語言也是經過藝術提煉和淨化的現代口語,句式是簡潔而內斂的,並有一定的現代格律。克服了先鋒詩歐化所難以避免的散文化,體現了鮮明的民族特色。

  在詩藝上,《最後的輓歌》最大特點是綜合性,將抒情、敘事、思辨融於一爐。389行的長詩,以詩人的意識流為線索,用時空交錯的結構來展示,具有大詩恢宏的容量。所以,討論20世紀「90年代詩歌」,把《最後的輓歌》排除在外,不能不說是一個重大失誤。

  總之,舒婷對當代詩歌的最大貢獻,就是創造了三種不同類型的詩歌。它們雖然內涵不同、手法各異,但都以不同的眼光,重新解讀中國古典詩歌傳統,激活與現代詩藝相融合的藝術因子,創造具有民族特質的現代漢詩。這也是舒婷與同代詩人的最大不同,也是舒婷勝過同代詩人的地方。她從創作伊始,就孜孜不倦地「尋找漢語詩歌自身的性格」 ,為21世紀的中國新詩提供成功的經驗。[1]

舒婷簡介

舒婷(1952- ),原名龔佩瑜,出版的詩集有《雙桅船》(1982)、《舒婷顧城抒情詩選》(1982)、《會唱歌的鳶尾花》(1986)、《始祖鳥》(1992)、《舒婷的詩》(1994)。

舒婷,原名龔佩瑜,1952年出生於福建廈門石碼鎮朦朧詩派的代表作家之一,[[<<致橡樹>>]]是朦朧詩潮的代表作之一,與北島顧城齊名。1969年下鄉插隊,1972年返城當工人。1979年開始發表詩歌作品。1980年至福建省文聯工作,從事專業寫作。著有詩集《雙桅船》、《會唱歌的鳶尾花》、《始祖鳥》,散文集《心煙》《秋天的情緒》《硬骨凌霄》《露珠里的「詩想」》、《舒婷文集》(3卷)等。詩歌《《祖國呵,我親愛的祖國》獲1980年全國中青年優秀詩歌作品獎,《雙桅船》獲全國首屆新詩優秀詩集獎、1993年莊重文文學獎。

舒婷長於自我情感律動的內省、在把捉複雜細緻的情感體驗方面特別表現出女性獨有的敏感。情感的複雜、豐富性常常通過假設、讓步等特殊句式表現得曲折盡致。舒婷又能在一些常常被人們漠視的常規現象中發現尖銳深刻的詩化哲理(《神女峰》、《惠安女子》),並把這種發現寫得既富有思辯力量,又楚楚動人。[2]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