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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贈一支簪(蘭芷)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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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贈一支簪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聊贈一支簪中國當代作家蘭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聊贈一支簪

首飾之於女人,向來有如名表之於男人,是該躋身於奢侈品之列的。但凡女子十有八九是愛首飾的,因為世上沒有不愛美的女子,只有「自伯東去,首如飛蓬」的女子,「豈無膏沐,誰適為容」,教她打扮給誰看?就算不愛首飾本身,也愛它衍生出的寓意。一枚戒指是對婚姻的承諾,一條項鍊是對美的期許,一個玉墜也可看成一則平安康樂的祈禱。至於心愛之人的饋贈,遑論貴賤?價值萬金!所以就連生性淡然的草木之人林黛玉,也不免遺憾沒有金鎖去配心心念念的金玉良緣。所以那戲文里公子落難了,就常有多情的小姐以金釵相贈,曲折出一段佳話。

與貴婦名媛相比,我的首飾不多,全被我收在一個黑絲絨的盒子裡。但總還是戴的時候少,放在盒裡的時間多。原因很簡單,沒有誰封我一個誥命做做,無需動輒按品大妝。我也不是美麗的苗家女兒,無需將所有寶貝悉數披掛風光大嫁。所以,我的首飾很寂寞像沉潛在海底的魚。常常是我想起來了,才撿起幾樣戴一戴。所有首飾中,我最喜歡耳環,耳環也是買的最多的。有次細細一點數,除了金的,銀的,尚有十副之多,且個個價格不菲。當下心中一驚,把自己都嚇了一跳,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不能讓老公知道。敗家,真是太敗家了。但想歸想,下次看見漂亮耳環,我還是會挪不動腳,這點我很肯定,對於喜歡的東西我總是很執着的。

我的耳洞扎得早,五歲那年的一個黃昏,在那麻醉技術還不發達的年月,我媽隨手摘下兩顆花椒,把我小而薄的耳垂捻了又捻,直到他們通紅晶瑩如兩片薄玉了,「噗」地一下用一個繡花針扎了過去。牆邊的樹影婆娑地搖曳着,我後知後覺地哭了一聲,痛感便如夕陽投在牆上的影子慢慢消散了。或許,古往今來美麗從來都是一項忍耐的堅持吧。所以童年時,當別的小夥伴還在耳垂上夾着耳環顧影自憐時,我已甩着長長的耳環顧盼生輝了,流蘇狀的墜子飄來盪去,恰似童年無憂無慮的小美好。直到現在,我還是很喜歡戴耳環,我把它們從長到短排成一列,隔一段日子就拿出來檢視一番。那副虛榮的模樣,像極了坐擁佳麗三千妄圖雨露均沾的帝王,實在令人羞愧。

盒子裡的首飾,件件皆有其故事,每次拿起它們便像是重新經歷一番那記憶中的好時光。有天我又翻動盒子,無意中竟發現了一支簪子,天哪!我都快將它忘了,拿起它頤和園八月的風光便浮上心頭,那靜泊於昆明湖邊的畫舫,那如長虹臥波的十七孔石橋,還有那琳琅滿目的湖邊小店,這一切恍然如昨。就是在那一片珠圍翠繞中,我買了兩支簪子,一支文采輝煌的送女友,一支清麗淡雅的給自己,我還記得自己當時甩着齊耳的短髮作壯語:「等我頭髮長了就用它。」一晃三年的時間過去了,我的頭髮早已長如海藻,簪子卻是一次都沒有用過。我歉疚地撫摸着它一時恍兮惚兮。釵頭鏤空的景泰藍珠子和下垂的銀色鏤空蝴蝶暗淡了些,惟有最末端的兩顆藍珠子還熒光流轉如鮫人流珠。我怎麼會將它忘得這麼徹底呢?「舊時天氣舊時衣,惟有情懷不似舊家時」,是的,情懷總是善變,我終究不是閭巷人家荊釵布裙的女子,無法堂而皇之別一支簪穿過紅塵鬧市,更無人有閒情雅致取下我頭上的步搖來搔頭,所以這支簪註定要受冷落。

但世間還有擁有卻不被珍視更大的悲哀嗎?物不得其用好比人不得其時,不得其勢,縱你有經天緯地之才也是枉然。紅塵中的芸芸眾生顛來倒去在演繹着這樣的無奈。「玉在匱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這份善價而沽欲青雲直上的氣魄,真是像極了寶釵,可惜《紅樓夢》一百二十回都沒看見賈家如何否極泰來蘭桂齊芳,大概作者也覺這理想太難實現。那就乾脆留成一則美麗的讖語讓後人去參悟吧!看,連作者曹雪芹都半生零落顛沛流離,最後困頓而死。有人說歷史總是沿着前進一兩步,後退一小步的規律往前推進的。若是如此,你剛好就趕上了那倒退的一小步,你如何能不成為被整個時代拋棄的人?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用黑夜給予的黑色眼睛去尋找光明。

戲文中那素麵華衣,手執紅拂的紅拂女總是讓我生出許多感動。她自比絲蘿,願托喬木,一遇見心中的英雄便飛蛾撲火般奔他而去。想來那也是一個不甘心被時代拋棄的女子吧!我的簪子若是個人,會不會也如紅拂一樣不甘被我冷落另覓良人?這麼想着心中便不由一悸。或許我該歡歡喜喜給予它應有的禮遇!所有被冷落的美好,都該加倍珍視才對。

窗外正是花褪殘紅的暮春時節,不由想起那打馬自江南春天走過的范曄,詩人真是痴心一片,只有春愁一片可待酒燒,春光豈堪盈手相贈?能鄭重相贈的只有我的簪子。是的「春盡無所有,聊贈一支簪」,我輕吟着拿起它別在我的發間,鏡中的女子就在這步搖輕顫中恍惚起來,仿佛在重溫一個珠光寶氣的夢。[1]

作者簡介

蘭芷,原名亢小娟,寶雞市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