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劉三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老師》是中國當代作家劉三虎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老師
如今的他也到了老師當年的年紀,四十多歲兩鬢斑白,他在為生活奔波的閒暇常常想起他的老師。元旦前夕午夜夢回,他又一次失眠了。
孫老師,名寬田,聽他的名字看他的外貌整個就是一個活脫脫的鄉下老農模樣,其實,他就是從二十歲離開農村來到縣城「種地」,在這塊地里整整「耕耘」了一生,只不過他的土地在學校的教室,他的收穫是一茬一茬走進來懵懂青澀走出去志得意滿的學生娃。這不,馬上就到新年了,這兩天手機信息爆滿,有美國、加拿大工作的娃提前祝老師身體健康節日快樂,因為疫情又不能回家了,有國內各大城市工作的娃已經預約,新年老規矩不見不散。晚年的老孫居獨門小院,老夫老妻,一對兒教書匠,收入破萬,兒女稱心,書念得好事業有成,應該最是怡養天年無憂無慮的人生好年頭,可操心勞碌好像是三尺講台給他留下的甩不去的職業病,這些天兒,硬是又添了許多心心念念。
畢業好多年了,當年的同學大多斷了聯繫,不在一個層次,沒有多少可說的話題,不過從僅有的幾個聯繫人中他還是獲取了過去同學們如今的動態,比如有一個慣例這些年元旦他們相約和孫老師聚會,甚至比如孫老師在去年的聚會中又提起誰誰誰,還讓人們捎個話,明年元旦一起來。還着重說,也不是就非得元旦,老師如今有閒,你們哪天來都歡迎。這誰誰誰中每次都提到自己。
晚年的老孫常常喜歡扳着指頭念叨他能記得起的每個學生,誰誰誰三歲看小七歲看老從小就是一塊幹大事的料,這不事業已經發展到國外,誰誰誰不苟言笑愛鑽研,這不入職中國航天搞研發,這行業就需要這樣的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啊。當然還是平平常常的多,他們不在體制內,沒有節假日,見面互動的時候自然少之又少,可是這類人更令老孫牽腸掛肚,在這點上他更像一個鄉村家長,雖然年老力衰,始終掂記着家中那些個過得最不咋地的子弟,儘管無力幫襯於事無補。
孫老師是他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那時他就偏科,不開竅,看見數字就頭暈,成年以後他從作家路遙的書中讀到一個詞~覺醒期,他覺得恰如其分。孫老師是一個稱職的嚮導,費盡心思引領他走進數字王國,而他整整三年淺嘗輒止對數字怎麼都建立不起絲毫的感情,退避三舍始終不得入門。初中三年後,他理所當然地告別了學校,可是他從不敢忘了孫老師,是他辜負了孫老師,他不敢直面孫老師。
老孫至今驚嘆這個學生的「拗」,記憶最深的是,初三畢業統考,學科老師命題,代數科全班大半順利通過,唯有那麼四五個屢考不過,其中就有他,而他總是離及格線差三五分,老孫恨鐵不成鋼,最後一次補考時違心地故意監考時出門轉了一圈,結果這次考試只有他不合格。這孩子如果不偏科應該是一個很不錯的學生,聽他的語文老師說他的作文次次被當作範文全班朗讀。可偏科歸偏科,你不該如此直拗,讓老師都下不了台,我總不能讓你拿不上最起碼的初中畢業證。我那時產生一個隱隱的憂患,老師教人知識,而進入社會更需要在生活中變通的本領。說白了就是一個從來不懂作弊的人,為師很為你的前程擔憂。
畢業後,我靠僅有的一紙畢業證走進工廠,我慶幸那個年代初中畢業證還能頂用,更感激孫老師臨別賜予我的「敲門磚」送我走進了社會。多少年過去,物是人非,在學校沒有弄懂的東西在工廠里學會多少,洗盡鉛華,歸來還有多少原來模樣?相反隨着年歲的增長,我倒愈來愈懷念那三年純真的時光。
其實我那時這樣做是冒着一定風險的,前面有不少這樣的例子,只要有人舉報,最起碼的處分是難免的。可是這小子「拗」得讓人心疼,一點都不「配合」
我只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考卷上加了「五」分。要說我這要做的動機,有人會說我是為了獎金,為了名聲,我懶得解釋,也無需解釋。我覺得作教師就和當木匠一樣,你跟前的這一大堆材料,有的可以當大梁,有的可以作柱子,有的可以作椽子檁子,最不濟也是作窗欞的料,稱職的師傅要作到物盡其用。可是人是活的,今天不開竅,不能說他明天也不開竅,當老師的要儘可能的給他創造一個明天的發展空間。
那時的我就是一個朽木疙瘩,因為學不會數學,看見老師難受,我其實更憋屈。後來發生的事情一大半是源於當時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顧急求離校的衝動,一小半源自天性中固守底線的——我不知道在那年那時用「迂腐」是不是合適。不過把我這不合時宜的「底線」要是及早植入如今許多官吏的心臟或許是能買回他們性命的。
要來的總是那麼幾個,年年能踏破門檻,不來的千呼萬喚總是見不到個蹤影,老師跑不動了,只想看看你們如今的模樣,那時你們小,躲老師,我們成天能廝混在一起,如今你們都長大了,可以和老師面對面站着對話了,反倒好多年連個面也見不上……
老師,我是有些忙,可是說真的我是想見你又不敢見你,我曾經因為自己的任性傷了一個天下最好最好老師的心,我的「拗」讓我無法走出這個「結」呀。[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