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郭固坡(周路遠)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老家的郭固坡》是中國當代作家周路遠的散文。
作品欣賞
老家的郭固坡
兒時,陽光總是明媚安靜,象透明的雨幕,在大野里飄忽。
初夏午後,從午睡中醒來,家裡靜靜的,高大的泡桐樹灑下清涼的樹蔭,牛車把式懶洋洋的趕車聲,咣朗咣郎地馳過街巷。
走了好長時間,來到離村莊很遠的古堤上。頑強生息了不知多少年的地衣和苔蘚,把大堤裝點成青黑色。
陽光明亮,無邊無際的郭固坡,象望不到邊的大水。眯眼遠眺芳菲大野,心境安靜平淡。
初夏的微風,吹過麥苗的綠色海洋。太陽的一縷縷光線,雨絲般輕輕灑落,在遠處,織成一道道幻動的雨簾。
雲雀們也午睡去了,只有偶爾遠處依稀的雞鳴牛哞,只有陣風吹動草梢的嗚嗚。
親人哪裡去了?玩伴哪裡去了?
記不得了,只有淡淡的感傷心緒,隱隱約約彌散在兒童的腦海……
老家有一片荒原,方圓十餘里不見村落,人們叫它郭固坡。千萬年來,黃河無數次在這裡打滾。順着古河道,綿延着一條大堤、一條堰崗,村裡的老人們一輩輩傳說,那是秦漢遺存。清朝末年,古堤堰還有幾丈高。
想一想,兩千年的歲月遠景中,滔滔的大河伴着大堤滾滾東去,濁浪滔天,沙鷗翩躚;抑或有漁舟唱晚呢!如今,滄海桑田的神話就在眼前演繹着,讓人唏噓感嘆。
大水哪裡去了?沙鷗哪裡去了?
魚兒們呢?漁舟呢?
兒時的記憶里,郭固坡滿眼白花花的鹽鹼灘,野蒿、蓖麻、蘆葦、苼柳等高大的草本和灌木,一叢叢,一簇簇,一片片,給生靈提供着棲息的福地樂土。偶爾的一塊紅麥田,稀稀落落,是那種收成很低的鹼麥,它們散落在荒草從中,不象村人的播種,倒象遠古時期先民們的遺物。我喜歡走累時經過鹼麥地那種暗淡的清涼,淡紫色的麥稞插花一樣地生長在板結髮白的鹽鹼地上,感覺很潔淨。躺在麥稞里,仰望緩緩飄過的白雲,往往不知不覺就睡着了,只有雲雀單調地在少年人的夢裡啾啾吟唱。
能夠獨自走上十里路的少年時期,喜歡到郭固坡的鹽鹼灘上揀拾瓦礫瓷片。斷斷續續的花紋,不象今天的那麼精巧,古拙簡樸的線條圖案,也許出自遙遠年代一個當地著名工匠之手,今人無論如何模仿,總差着一些神韻。鋼鐵、化工和電子的機器已經把每個人都曾擁有的藝術天分打磨淨盡,人們已經喪失了大部分對自然的感悟。
鹽鹼灘上散布的斷牆瓦礫,分明在講述着不知多少年前曾經發生在這裡的悲歡離合。也許,就在那堵斷牆邊,痴情的女人眼含熱淚送別了心愛的情郎;也許,就是這一片瓦礫,記載着一個傷心的故事;那片已經乾涸了千百年的坑塘里,每逢下雨天,還能聽見村童們戲水的嬉笑,還能看到野鴨和天鵝在鳧水……
這片土地的主人早在一千多年前,為避戰亂遷徙到了遙遠的西南。如今,那些操着陌生語言的西南人到了這裡,一定會不情不自禁地潸然淚下。不管過去多少世代,原生地留在血脈里的水土情分,永遠不會枯竭。
坡中那道自西向東長長的空曠,想必是古時的官道吧?一千年過去,官道的輪廓依稀可見。閉上眼睛,總是能夠看到,行色匆匆的旅人,滿面風塵,肩上的行囊已經風吹雨曬褪色。在這古原邊沿的荒村野店,草苫的木棚下,乘着大河上吹來的風,喝口柳葉茶,沉吟良久,自豪地講述迢迢旅途的見聞:西邊的大山、東方的海國……
一騎快馬疾駛而過,騎者催馬揚鞭,盪起的煙塵,隨原野風飄散消失……
在郭固坡漫長的歷史中,這一大片由古黃河沖積而成的土地一直是荒無人煙的原野,儘管覆蓋着厚厚一層由大河從黃土高原帶來的肥沃淤土,然而,連年不斷的黃水泛濫,使郭固坡周邊的先民們不敢指望這片上天賜予的厚土,生產力水平的低下、地廣人稀的農耕環境,也使他們無力開墾郭固坡,郭固坡一直只能荒蕪着,成為野生動物和各色植物們的樂園。當然了,它也總是強人匪類們的角斗場。
20世紀五六十年代,進行大規模的農田水利建設,開挖運河,治理鹽鹼,郭固坡才一年一年地由鹽鹼灘變成了沃野良田。如今,經過進一步的高產田改造,郭固坡已經成為滑縣這個全國著名的小麥生產基地的重要產糧區域之一。
這當然是值得郭固坡子孫自豪的事情。只是對於個別有些懷舊情緒的後人來說,郭固坡的歷史遺存不見了——古堰崗不見了,五座窯不見了,一座座總是波光粼粼的水庫不見了,野生的槐樹林不見了,蘆葦盪不見了,具有華北平原荒原特色的原生態不見了……站在古堤上,滿眼只見莊稼的海洋,雖然帶給郭固坡子孫富足感,也總嫌得有點單調。
作者簡介
周路遠,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