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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表姨拜年(汪萬英)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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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表姨拜年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給表姨拜年》中國當代作家汪萬英的散文。

作品欣賞

給表姨拜年

大年初一清早,我們驅車出門依次順路給鄉下的親戚們拜年。天氣十分寒冷,大山上飄着雪花,地上積着厚厚的白雪。大衣、靴子、圍巾、帽子,我們全副武裝,依然凍得瑟瑟發抖。

到表姨住的村莊天已黑盡。村莊在一個山坳里,房屋有序建在公路兩邊,家家張燈結彩、燈火通明。「砰-砰-砰」,各家孩子們在戶外燃放的煙花劃破夜空,炫彩奪目。大人們圍着火爐坐在桌前,一邊吃零食,一邊打麻將、鬥地主、打川牌,或者擺龍門陣,歡天喜地,喜氣洋洋。

車子停在表姨住的房前,房屋、院壩一片漆黑,難道92歲的表姨這麼早就睡了?下車走近一看,大門緊鎖。表姨莫非去她的兒子們家裡過年了?

我們正在疑惑,準備打電話詢問時,馬路對面一位穿着時髦的大哥走過來熱情地說:「她住進養老院了。」並告訴我們養老院的具體位置。

表姨住進養老院了!我心裡一震,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我不禁想起第一次去表姨家的情景。

那是我和先生結婚後的第一個春節,因為不通公路,我和先生走了很遠的山路,來到表姨所在的小山村外,一彎彎冬水田像一塊塊明鏡似的,水田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先生撿起路邊的石子教我「拽漂漂」,以分散我疲乏的注意力。我實在走不動了,先生便蹲下身搭馬肩馱着我走進表姨家低矮的土牆房。表姨一見我們,連忙進屋打開箱子拿出一條新毛巾給先生墊在後背吸汗,拿起帕子把灶門前的凳子擦了又擦才叫我坐下烤火,先生幫忙燒火煮飯,表姨便出門砍甘蔗。不久,她拖回幾根不足一米長的甘蔗,帶着歉意對我說:「侄兒媳婦,真對不起,地里只有這幾根甘蔗『毛毛』了,長的粗的都被前面來的客砍光了。」說完就用刀迅速剃去甘蔗外面的污垢和結巴,然後三下五除二,削去甘蔗的表皮,剁成三節,從水缸舀出一瓢水沖洗乾淨後遞給我。甘蔗「毛毛」生長不久,其實並不甜,但表姨這份熱心和疼愛讓我十分感動和甜蜜。

表姨很快又去地里弄回菠菜、包包白菜、豌豆尖、蒜苗等新鮮蔬菜,麻利淘洗。很快做了一桌菜:蒜苗炒回鍋肉,白菜炒肉片,菠菜煮豆腐,豌豆尖煮酥肉,大豆燉豬蹄,粉蒸扣碗、排骨,還有水豆豉、豆腐乳、豆瓣、蘿蔔乾等小鹹菜。色香味俱全,讓人胃口大開,表姨不停地往我碗裡夾菜,勸我多吃點,懷着兒子反應強烈的我竟吃了一大碗。

臨走,表姨拿出一塊艷麗的四方圍巾,摸起來像絲綢一樣潤潤滑滑的,她說新媳婦第一次上門要給個見面禮。我再三推遲不掉,只好收下。

「表姨很大方,特別疼愛我們這些侄兒侄女,每年過年知道我們要去,都會去鄰居家借米借肉整一大桌豐盛的飯菜讓我們吃高興。今天給你的那塊絲巾,我記得是有一年一個在外工作的晚輩過年送給她的。」回家的路上,先生感慨地說。表姨是他母親的表妹,從小讀過私塾,長大後嫁給了小山村門當戶對的表姨夫。出嫁時,八抬大轎,風風光光,娶親送嫁的隊伍綿延幾里路,陪嫁更是賽過十里八鄉。土改時表姨和表姨夫兩家都被劃為地主,土地、房產、陪嫁全部沒收充公,他們還經常被弄到會場挨批鬥。他們相繼生了五個孩子,努力送孩子們讀書,遺憾的是因為家庭成分不好,孩子們都沒能讀到多少書。更不幸的是,他們的老大老二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竟先後意外去世,表姨慪得死去活來,得了嚴重的胃病。她拖着柔弱的病體,頑強地撐起家庭,給孩子們一個溫馨的港灣。後來,又想方設法給三個兒子娶妻生子,讓他們過上幸福的家庭生活。

「養老院到了,下車吧。」先生的話將我從回憶中喚回現實。這是一排四層樓房,各層掛着明亮的大紅燈籠,院壩寬敞乾淨,幾個女人站在院壩擺家常,養老院四周不時傳來長時間「噼噼啪啪砰砰」新春爆竹鞭炮的炸響。

老闆得知我們的來意,帶我們穿過一個尿騷撲鼻的過道,打開門,強烈刺激的臭味讓我忍不住噁心打乾噦,趕緊逃出來到旁邊的衛生間嘔吐了一陣。打開冰冷刺骨的自來水漱口,振作一下精神,重新回到表姨住的房間。房間冷冷清清猶如冰窖,與窗外熱烈的聲聲爆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們院裡住了二三十個老人,其他人都被家人接回去過年了,只有她還住在這裡。她一天躺在床上,對外面的世界不清楚,不知道天皇日月。昨天大年三十,家家團圓放鞭炮,她聽到了問,是哪家死人了?今天大清早人家放鞭炮,她又問哪家在發喪埋人?新年大節的,一點也不吉利,真是煩死了。」老闆滿臉怨氣,不停地抱怨着。

表姨躺在一張單人床上,一碗冰冷的稀飯蒸雞蛋放在床頭柜上,枕頭邊放着安眠補腦等藥物。她蓋着厚厚的被子,戴着兩個重疊的毛線帽,藍色的背心油光可鑑。表姨一見到我們就激動地哭喊起來:「兒吶!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你們盼來了!你表姨夫去年走後,我自己走到養老院來的,在這裡住了一年,現在雙腳不能走路了,只能天天躺在床上……」

聽着表姨的哭喊,去年弔唁表姨夫看到的一幕記憶猶新、歷歷在目。鑼鼓嗩吶營造出悲傷的氛圍,表姨的兒子兒媳們在匆匆忙忙招呼前來弔喪的客人,表姨因腿摔傷躺在靈堂旁邊屋子的床上,屋子狹窄,床前二人打不過轉身。地上放着一個尿桶,臭氣熏天,床頭柜上放着一碗冰冷的荷包蛋,枕邊和鋪蓋上凌亂地堆放着幾盒牛奶和一袋柑橘。她伸出右手,拿着勺子,努力去舀碗裡的荷包蛋,床頭、鋪蓋上,湯水、雞蛋撒落一路。「兒吶!我餓呀!」一見我們,表姨努力掙扎想坐起來,「兒吶!我起不來了。」她哭喊着,我感到心都碎了。先生含着淚水,把荷包蛋端出去熱了端進來,我拿起勺子喂,她一勺不趕一勺地吞,很快就吃完了。先生又熱了一盒牛奶,她也很快喝完了。「她現在有點老年痴呆,不知道饑飽。見到你們有點發嗲,撒嬌。」一個兒子進屋來抱怨道。我無言以對,眼中只有傷心的淚。

「別看她九十多歲了,耳不聾眼不花,頭腦清醒得很。每天還要自己看藥盒上的說明吃藥,那么小的字我都看不到,偏偏她還看得清清楚楚。」老闆大聲說着,不像恭維,夾着怨氣。

「兒吶,你們今天走了啥時候又來看我?我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講。」臨走時,表姨拉着先生的手久久不放,我們只得好言相勸。

強忍淚水出來,見院壩圍了很多人,大家議論紛紛。「人老了沒意思。」「三個兒子,一個在縣城買的房子,一個在鎮上買的房子,一個在街上買的房子。大過年的,就沒有哪個想到把老娘接回家團聚一下。」「他們也沒辦法,平時都要外出打工掙錢養家,能把老娘送到養老院,已經很不錯了。」「現在的五保老人有國家照顧生活得很好。倒是那些有兒有女的,如果沒有子女照管,造孽得很。」……

返程途中,一路煙花爆竹,一路燈火輝煌,一派過年的祥和景象。一排寬敞的高樓大廈里,表姨孤苦伶仃地躺在單人床上。那情那景,如鯁在喉,無語凝噎。 [1]

作者簡介

汪萬英,重慶市石柱縣西沱中學高級教師,重慶市作協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