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一個家(江家雲)
作品欣賞
給你一個家
朋友家樓頂陽光房玻璃牆外側，栽着一棵正在開花的檸檬樹。檸檬樹已有四五年了，差不多有一人高，被修剪成一個大大的圓形，不說樹上開的花、結的果，光是葉子就散出一股清香，如果用手指輕輕觸碰，再把手指放到鼻子邊聞聞，哎呦那個香，即刻沁到脾胃裡，傳到骨髓里，馨香也能顯示主人的優雅吧。
一對小鳥夫妻，在靠近玻璃牆一側很隱蔽的樹杈上，搭建了一個窩。窩和飯盞子一般大小，用材是清一色的細草稈子，做得滾圓而精緻。這對小鳥真是聰明，把家建在一棵生香的檸檬樹上，把窩搭建得工整漂亮，多浪漫啊。
鳥媽媽在窩裡下了四枚蛋，並孵了四隻小鳥。鳥媽媽孵蛋那幾天，恰巧也是朋友一家外出旅遊的日子，樓頂上沒人走來走去，免受打擾。
窩是怎樣用一根草一根草搭的、蛋是何時下的，沒人知道。因為這些都是在主人上班不在家時悄悄完成的。朋友知道鳥對人保持着高度警覺，便沒有驚擾它們，而是遠遠地注視，心裡默念：在這座城市的樓頂，讓我給你一個家吧。
幼鳥破殼出來後，鳥媽媽鳥爸爸一起飛出去找蟲子，不管飛多遠飛多久，傍晚始終是一起飛回來。餵食時，四隻幼鳥嘴張得比身子還要大，發出吱吱呀呀細細的叫聲。鳥爸爸鳥媽媽輪流將蟲子口對口地餵到幼鳥嘴裡，一隻餵食時，另一隻就在旁邊守着，不離不棄。
晚上，鳥媽媽蹲在窩上，用自己的身子，正好把四隻幼鳥全罩住。羽翼未豐的幼鳥安睡在媽媽的翅膀下，一定暖暖的。而鳥爸爸，就蹲在窩旁的樹枝上站崗。
我是周日下午和朋友一起玩，聽朋友說起這事的。朋友和我說這事時，離幼鳥出生已有三四天了。並且朋友還打開手機，把拍到的幼鳥圖片翻給我看。只見一個個幼鳥對着手機張大着嘴，樣子真是可愛。我好笑，幼鳥莫非和我一樣也喜歡拍照？
聽朋友很有趣地說着，她家樓上住着的這對鳥夫妻和它們的四個孩子，就像媽媽在說自己的孩子。我好奇心頓起，迫不及待地恨不得即刻就上她家樓上看個仔細。朋友從我臉上表情也看出了我的意思，約我周一下午下班後去她家看小鳥。
這麼急着去看朋友家樹上窩裡的鳥，一是我特別好奇，二是我聽說幼鳥出生已有幾天。我是擔心鳥的羽毛再長長，翅膀再長硬飛走就看不到了。後來事實證明我的想法是對的。林語堂說男人永遠是跟你講哲學的，女人永遠是跟你講第六感的，女人是憑感覺做事的，但女人往往都是對的。
周日天氣好好的，周一下午卻下起了小雨。下班路上我躊躇了好半天，特別想去看看小鳥，又怕雨天拜訪給朋友帶來不便。最後還是下決心去找朋友。萬一去遲一天小鳥飛走呢，那我可就沒地方後悔去。還好朋友是個爽快的人，很高興帶我去她家。
我們到樓上檸檬樹邊，大概已是傍晚六點左右，天下着小雨，天色蒙蒙的。推開陽光房玻璃門，在朋友的引導下，我才在茂密的枝葉間，靠玻璃牆的一角找到了鳥窩。好可愛的四隻幼鳥正埋頭甜甜地睡着，身上的毛也長全了。四隻幼鳥在窩裡，頭是朝一個方向的，一隻緊靠着一隻，特別親密地抱在一起，就像四個嬰兒躺在媽媽的肚子裡。聽朋友說這四隻幼鳥可能是剛剛吃飽了，所以我怎麼逗，它們都不理我，只顧埋頭酣睡。若平時餓了，離你老遠，四個小嘴早早張得大大的望着你，而且還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十分可愛。
就在我們看幼鳥時，鳥媽媽鳥爸爸從遠處飛回，落在朋友家對面不遠處，一幢樓房牆中間伸出的台階上，看着我們。我和朋友也靠在欄杆上看着它們。我們對視了好久，好久。
朋友邊看邊和我說起這對鳥夫妻的事，因為她在樓頂上種了許多菜，起早摸黑經常要到樓頂上來給菜澆水。每次看見這對鳥夫妻都是一起飛走一起飛回的，如有人在鳥窩旁，它們就站在對面樓上看着，人走遠了它們馬上飛到窩邊。
原來，鳥也是特別重感情的，而且夫妻間很忠誠不離不棄的，至少這對就是，只是我們平時沒機會和鳥近距離對視。公鳥母鳥從相識交配，到下蛋孵幼鳥整個過程都是在一起的，形影不離。看着這對鳥夫妻對四隻幼鳥這樣精心呵護，我和朋友都感懷好久，真的很感動。
朋友在樓頂上給鳥兒一個家，而這對鳥夫妻，在朋友的檸檬樹叢里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家，這是多麼溫暖的場景啊。
那晚，朋友特別熱情挽留我在她家吃晚飯。臨走還送了我一盆她自己插活的檸檬樹小苗。我心裡暗暗想，回家一定要像鳥媽媽鳥爸爸那樣呵護這棵小苗，給小鳥預留一個家，說不定哪年我家的樹上也有鳥來搭窩呢。
昨天（周二）下午三點，朋友發信息和我說「目前為止小鳥已飛走了兩隻」，我心想，可能是那兩隻幼鳥趁爸爸媽媽不在，試着飛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玩膩了應該還是要回來的。我回復朋友說幸虧我昨晚來你家看了，否則再遲一天可就看不到了。我還說不知道飛走的兩隻幼鳥是否認識回家的路。傍晚六點，朋友又發來一條短信，說「現在全部飛走了」。雖然我正在走路看風景心情不錯，透過短短的幾個字，我能感覺朋友此刻面對空空的鳥窩，是怎樣一種捨不得，是怎樣一種惆悵。
「鳥媽媽鳥爸爸還盤旋在我家的陽台上」，「從下蛋到今天正好28天」。朋友在信息中如數家珍，每個日子都記得清清楚楚。
鳥媽媽鳥爸爸盤旋着，天快黑了還不願離開，那四隻幼鳥可能沒和爸爸媽媽打招呼就陸續飛走了，而且是一飛就不回頭。
和我們一樣，小鳥一旦長大，就離開老家，外出謀生，留下一隻空巢……想到這裡，我的心裡湧起一絲感傷。
我叫朋友千萬別動鳥窩，也許哪天那四隻長大的鳥想家了，還會飛回來看看的！
作者簡介
江家雲，就職於安徽省樅陽縣人民醫院，業餘喜歡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