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竹筍炒臘肉(楊婷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竹筍炒臘肉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竹筍炒臘肉》中國當代作家楊婷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竹筍炒臘肉

柴火燒得很旺,一根根木柴被推進吐着火舌的爐膛,和鍋中的熱油一齊發出清脆的噼啪聲。在擁擠的老房子裡,一道竹筍炒臘肉讓廚房瞬間變成了溫暖的心臟。鍋中氳出的一層又一層炊煙,悠悠地飄着,停泊在泛着捲菸紙般淡淡黃色的牆壁上。

竹筍炒臘肉是家裡人都喜歡的一道菜,每次新年合家團聚時,這道菜便是餐桌上必有的。這道菜所用的竹筍經過舅舅在市場上的一番精挑細選,必得是最鮮嫩的才能入他的眼;臘肉是外婆早早醃製好的,肉香早已在時間的運轉中毫無保留地傾瀉了出來,肥瘦均勻,油而不膩,最合大家口味;而外公做飯的手藝是最好的,每次這道菜都是由他來掌勺。

外公總是盡力周全着每個人的口味和需求,他做飯的手藝並非一種可以輕易模仿的技巧。美味的秘密不在任何食譜上——要到他做的菜里去尋。只有真的嘗一口他做的菜,才知道他把所有未曾浮在空中、掛在嘴邊的感情全都傾進了一蔬一飯的瑣碎中,這樣的菜如何才能不好吃?

要做這道菜時,外公會早早精心準備好各種材料放在廚房裡,竹筍、臘肉、彩椒、姜蒜、各式調味品,把窄窄的廚房填塞得無比充實。筍片焯水,臘肉煸香,萬事俱備時,切好的蒜瓣相繼跳入鍋中,舒展開拳腳,與鍋中熱油打個難捨難分,蒜油的香氣一陣陣撲着鼻子飄過來。每從這時開始,食材接連登場,我們的味蕾便也開始了不斷的綻放。在油溫的不斷上升中,臘肉裹着竹筍,竹筍挾着臘肉,配菜和調味品也慢慢與它們團在了一起——它們牢牢地結合,少了哪一種都不成一道成功的竹筍炒臘肉。翻炒幾下,美味即可出鍋,待到裝好盤,就連那盤子也仿佛跟竹筍炒臘肉一起散發着誘人的熱氣。此時我們總是等不及稍稍放涼,便用木筷子夾起一塊晶瑩的臘肉,唇齒間瀰漫的反而是竹筍的鮮甜。這樣妙不可言的味道,在記憶中留下一圈又一圈深深的印痕,年深月久了,竟繞成一種無法言喻的鄉愁。

今年的竹筍炒臘肉是大姨一手操辦的,在褪了色的搪瓷盤子裡,竹筍炒臘肉仍然散發着騰騰的熱氣,我坐在餐桌的這頭,在霧氣的繚繞中看見對面那張外公常坐的竹椅還空着,我知道現在該等他入席。我用手輕輕扇着吐着靉靆雲霧的那道竹筍炒臘肉,思緒也隨着那飄走的熱氣一同去了很遠的地方,就停在記憶里最深的那道印痕上。

大年初一的晚上,我跟表哥一起到屋前的空地放鞭炮,我在後面死死地當着他的小跟班。表哥拿着一盒火柴在我身前狡黠地虛晃了晃,故意對我說:「來來來,這次你去放鞭炮!」。我早算準了他有這一手,從家裡走出來便一直用雙手緊緊捂住耳朵,裝作什麼也聽不見。表哥自覺沒趣,便自己走前去擦亮火柴,只見他手腕輕輕一轉,那鞭炮引線上便在黑暗中擦出了一束金色的火花,射出一陣我們期待許久的光芒。在不自覺時,我們捂着耳朵的手早已放下來,極力鼓出一陣掌聲,大有跟鞭炮聲叫板的意味。毫無懸念地,這串不自量力的鼓掌聲,在面對爆破的鞭炮時像是把一塊小小的石頭投進了大海中,瞬間連波紋也找不見了。而大地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它仿佛變成一張極有彈性的隱形蹦床,任我們恣意縱情地跳着,卻絲毫不惱怒,只是默默反饋出一陣陣短暫的跺腳聲,與掌聲合在一起去跟鞭炮聲抗衡。

玩到盡興的時候,竹筍炒臘肉的味道代替了一切催促和呼喚,我和表哥由那味道牽着鼻子走,肚腸不住地加緊了抽。

記憶中,外公的臉在炊煙的掩映中淡去了原有的樣子,唯一真切的是盤子裡那道竹筍炒臘肉的香味。那時的我還是個胖孩子,渾身上下最不缺的是肉,卻為了比別人先嘗一口竹筍炒臘肉而霸道地和表哥爭得不可開交,眼看着要搶不過了,我便雙手叉腰,學着大人要生氣的樣子。見我這樣,表哥便嘻嘻哈哈地走過來,往我的嘴裡塞上一大塊臘肉。這時媽媽從廚房裡走出來,其實本沒有注意我們在做着些什麼,我卻做賊心虛,為了掩飾偷吃的行跡,用新衣服的衣袖粗暴地揩乾淨嘴邊的油。

表哥在一旁捂着嘴竊笑,我在一瞬間暴露得一覽無餘。媽媽的眉頭擰成一個結,走過來雙手叉着腰,仿佛有滿腔的話正準備對着我們全部一起倒出來。我知道當她雙手叉起腰時就是真的生氣,但我也知道她肯定奈何不了新年「不得罵人」這樣必須嚴格堅守的條令。那天,她只是叮囑我們不許再胡來,搖搖頭說了一句:「算了!」我們便如蒙大赦般逃脫了。

晚飯桌上,舅舅三杯兩盞下肚,臉已被烘得發亮。他站起身,手中的酒杯就像在柴房裡找一頂草帽時的手電筒,照過每個人的面前:「來!我——祝大家萬——事如意,新的一年——也要——常團聚!」這一番話贏得大家叫好,我們紛紛舉起玻璃杯,把它們籠在桌子的中央,任它們激出一陣小小的漣漪,碰出溫潤的動響。

還未等表哥杯中的橙汁喝完,媽媽就拋出問題:「今年的期末考試成績如何?」表哥的臉紅得像滿地的鞭炮紅花,憋了許久才從嘴裡漏出兩個字:「忘了!」見此情形,我便從旁插科打諢,見大家的筷子為了那盤竹筍炒臘肉打了幾次架,就不知天高地厚地說:「還有很多好吃的菜呢,你們別老搶我的竹筍炒臘肉呀……」說完這話,外婆就用筷子的尾端輕輕敲一下我的頭,笑着對我說:「小孩子,別亂說!」大家便又笑作一團。

外公總是最先吃完飯,這時外公坐到一旁的木沙發上,把他裝煙草的紅色鐵皮盒子拿出來,在捲菸紙上輕輕蘸一點唾沫,很快就卷好了一根煙。外公就這樣靜靜地抽着,吐出一圈又一圈煙霧。見我和表哥還在飯桌上繼續鬧着些幼稚的爭執,他卻從不勸和,也不露出一絲不悅,他只是淡淡地看着,皺紋里折起一道又一道慈愛的神情。在外公的煙草味里,我雖沒有喝酒,但竟感到有一種微弱但幸福的暈眩。

電視裡播着春節聯歡晚會的重播,窗外是不間斷的煙花爆竹聲,然而我們卻好像根本聽不見這種種雜音,在一個亮着溫暖黃色燈光的窗口裡,浸沒在只有我們聲音的那片海洋。在大家不斷的碰杯中,在大舅的高歌中,在我和表哥的歡笑中,在外公飯後點燃的煙草中,團聚的一頓飯便這樣吃完。我再也沒吃過那樣好的竹筍炒臘肉了。

不知什麼時候,眼前那道竹筍炒臘肉已不再蒸着熱氣,只是還虛弱地微微呼着一點鼻息。大姨邊解圍裙,邊從廚房走出來,見我沒有動筷,便疑惑地問我:「菜都上齊啦,你還愣着幹什麼?吃吧!」她一屁股坐在我對面的那張空椅上,熱情地給我夾了一塊臘肉,說:「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啦!快嘗嘗!」我把那塊臘肉囫圇塞進嘴裡,然而當舌尖剛觸到它的時候,我就知道它根本不是我記憶中的那一道菜——舅舅太忙,沒有空閒的時間去挑竹筍;外婆身體不好,變得十分遲鈍,早已忘記如何醃製臘肉;而外公已經過世,此生我早已無緣再品嘗他的手藝。大姨的手藝並不差,不過,回憶中外公做的那道竹筍炒臘肉,雖已很久沒有吃過,但味道卻好像一直都停留在舌尖上,時間越久,味道反而越真切。此刻眼前這樣的一道菜,要我怎麼欺騙自己的味覺,說今年算是吃過了竹筍炒臘肉?

[1]

作者簡介

楊婷雅,來自廣東深圳,熱愛文學和寫作。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