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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記憶之二​看 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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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記憶之二看 病》中國當代作家李正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童年記憶之二看 病

小時候看病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大隊診所。所謂診所,其實就是兩間破舊的草屋,爛了一隻腿的藥櫥,像個病人似的無精打采地倚靠在牆角,上面放滿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 兩張沒有上漆的桌子,幾張長凳。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看診用具,聽診器、剪刀、鑷子、針筒、酒精燈、掛水用的橡皮條等。牆角上方的屋子還有一小塊透着光,遇到下雨就會有雨水嘀嘀噠噠往下流,因此地面總是潮潮的,加上人來人往的踩踏變得光溜溜的,赤腳踩在上面涼涼的很舒服。夏天來看病我都要從父親的腿上掙脫下來站在地上,這樣我發熱的身體就會好受些。

鄉下人有病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去治的,實在撐不住了就到診所開點藥,或是打一針,或是買點藥片,買藥片也是幾粒幾粒買。醫生會用一張巴掌大的紙片包好遞到病人手裡,順帶告訴他們服用的方法。如是中藥最多不超三劑,不是他們命賤,實在是拿不出錢。因此,有病只能是能拖就拖,常常小病拖成了大病,有時死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那時候死個人太容易了。好在父母對我比較重視,只要我有個頭痛腦熱的就會被送到診所看。

診所里有一個男醫生,姓劉,是個外鄉人,三十多歲,長得白白淨淨的。我們都叫他劉先生。先生是我們這裡對老師和醫生的統稱。劉先生除了具備其他赤腳醫生最基本的技能外,他還能看一些疑難雜症,還能為病人把脈、針灸,無論中醫還是西醫都能來兩下子,傷風感冒他給你打針或是服藥丸(他很少給人掛水,掛水代價大),如是膿包癤子手術刀在膿包上劃上一刀,擠出蠟黃的膿液,埋進紗布撒上藥末子包紮好,三五天就可以收口了。如果是腰酸背痛,口乾乏味,尿便異常,四肢無力,他也會給你把脈,然後開上一到三副的中藥讓你回去煎服。不知什麼原因,經他之手的病人很快就會好起來。於是,就有四鄉八鄰跑到我們村來看病。病人多了,就又增加了一個女的,相當於護士樣的角色,給他打打下手,比如打針,煮針(消毒),再比如來這裡看病的孩子尿下來了,拉下來了,她也會生點草木灰蓋一蓋,等洇得半干不乾的再用掃把掃走。凡正這裡的雜事她全包了。

這一次我是肚子疼,被父親背到診所的。本來我和幾個一般大的夥伴在打穀場上玩,此時已是深秋,天高氣爽的,早晨起來草上樹上掛滿了露珠,像嬰兒的眼睛閃閃發亮。地上也有一層露水,只是看不到,如是赤腳就感覺到它的存在了,等到七八點鐘太陽出來照個把小時你就再也見不到它的蹤影了。打穀場上堆着稻把,曬着稻草,稻草經過了牛拉石磙的碾壓柔軟有如棉絮。我們在上面翻跟頭,捉迷藏,一人躲起來,幾個人去找。大家輪流擔任躲藏的角色。輪到我的時候肚子就突然疼起來了。父親背起我就往診所趕。一路上他不斷地安慰我,他希望他說些安慰話能減輕我的痛苦,其實一點用處也沒有,我倒不希望有什麼聲音干擾,此時在我聽來他說什麼我都感覺煩躁,我希望他能住嘴。我的腸子就差絞斷了,整個人暈暈乎乎的,看什麼都不實在。父親一路小跑,到診所時他的褂子早已經濕透。還好此時診所沒有其他病人,屋子裡滿是藥液和酒精混合在一起的怪味。劉先生沒有給我打針,也許打針不管用,也許打針見效慢,因為此時我已經疼得扭成了麻花。

他麻利地拿出了三根細得如同牛毛的銀針。迅速地扎到我的左手上。待疼痛減輕後我才看清,一根扎在虎口,一根扎在距脈搏不遠的手肘處,還有一根已經不記得扎在了哪裡(後來知道這就是針灸)。隔段時間劉先生還要把每根針用手捻一捻,每捻一次我都酸漲得想要拉屎。我恐懼扎針,每次到診所來看病,只要看到醫生拿出針一類的東西,就嚇得大喊大叫,而今天巨痛掩蓋了我的恐懼,我任憑劉先生的擺布不作任何反應。說來奇怪大約過了幾分鐘,疼痛有所減輕,又過了半支煙的工夫肚子就不疼了。感覺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我又能夠活蹦亂跳地在地上玩了。不用打針吃藥我的肚子就不痛了。我第一次領教了原來針灸這麼神奇

從診所回來,我得到了兩個裝針劑的藥盒子。這是劉先生對我的獎勵,因為我配合他的治療沒有鬧。那個時候沒有玩具,不起眼的藥盒子成了我的寶貝,視之如寶貝不僅僅是我一個人,其他同伴也一樣,凡是到診所看病的孩子人人都想要一個藥盒子,有時藥還沒用完就已經被人看中了。我用它裝了我心愛的鉛筆頭、鐵皮小刀、玻璃球、橡皮筋,拿着它在同伴面前炫耀。可惜沒有讓我得意太長時間,我又被馬蜂蟄傷了。

被馬蜂蟄傷緣於我的一次心血來潮,自從我發現樹上有一個馬蜂窩之後就想冒一冒險了。也許是好奇,也許是膽大,也許認為自己聰明,反正覺着那東西放在那該去動一動,說不上有什麼理由。那時候對什麼都感興趣,對什麼危險總想試一試,反正這事不該做我還是去做了。

馬蜂窩不是很大,有碗口那麼粗吧,落滿了暗黃色的馬蜂,就在村後圓溝邊的一棵榆樹上。我和三蟲兩個人輕手輕腳地來到樹下。這裡少有人光顧,地上落滿了各種枯枝敗葉,河岸邊是茂密的蘆葦,風一吹髮出「沙沙」響聲。掛着馬蜂窩的榆樹就在河岸上,與蘆葦混雜着生長。來之前我們已經商量好了,三蟲說由他動手。本來我想冒這個險的,他非得爭,無奈只好讓給他。三蟲是我的死黨,他雖然小我兩歲,膽子卻大我兩倍。我勸他也戴一頂草帽,以防萬一,他說不用。他做事從不考慮深淺,我想他也許不知道馬蜂的厲害(其實我也不知),不然不會如此莽撞。我戴着草帽,蹲在地上,把帽沿壓得低低的,儘量把臉遮住。仗着有偽裝我靠得很近。三蟲拿着棍子就捅,由於心急棍子還沒接觸到馬蜂窩反而先碰到了樹枝,驚動了馬蜂,馬蜂全體出動尋找目標。三蟲丟下棍子就跑,快得像只兔子,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我正想罵這頭蠢驢,一隻馬蜂向我俯衝下來,在眼前一晃就消失了,我感覺臉上一陣麻,心想壞了被馬蜂蟄了。

第二天頭腫得像一隻籃球,看什麼總覺得隔着門縫。以前也曾遭蜜蜂蟄,情況沒有現在這麼糟。蜜蜂蟄人除了疼沒有其他反應,而此時我成了一個大頭娃娃,我甚至想會不會就此死掉,那幾天恐懼一直籠罩在我頭上。劉先生見了我也是嚇了一跳。他先幫我把脈,然後又用聽筒在我胸前來來回回地聽了好長一會兒。放下聽筒說了一句,先打幾針看看,不行就要掛水了。感覺他說最後一句話是被逼無奈。由於來的太早,女助手正在煮針,也就是所謂的消毒。她拿來一隻長圓形的不鏽鋼盒子,把頭天用過的針和針筒等用紗布包上放進去,加適量的水,架在酒精燈上燒。這個過程需要很長時間。這時陸續又有人進來看病,進來的人看我時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母親不斷地向他們解釋。我成了一個異類似的供人們參觀和議論。待針煮好後,劉先生就開始準備為我打針了。劉先生今天親自幫我打針,我很高興,他打針不怎麼疼。他從藥盒裡拿出一支玻璃針劑,用掛在藥櫥上一個小圓片在瓶頸上一划,右手拇指和食指握住瓶口一用力,玻璃瓶就斷了。接着他又從蒸盒裡拿了一個剛煮過的針筒,上下抽了幾下排空水,然後把藥液吸進去,空藥瓶隨手丟在牆角的一個紙箱裡,紙箱已經滿得冒尖,有一部分藥瓶已經滾到了地上,這時他又用鑷子夾出一根針裝在針筒上,針尖向上慢慢上推,直到針尖上冒出水珠樣的藥液。我緊張地看着他做着這一切,視線一直不敢離開。母親幫我解開褲帶漏出半邊屁股,此時他又打開一個白色的搪瓷缸子,從裡面捏出一團藥棉順勢擠了一下,有一串酒精從他的指縫流出。他左手拿着棉球,右手握着針筒來到我的跟前。我伏在母親的腿上撅着屁股,棉球在我屁股上來回擦了幾下,每擦一下我的屁股就痙攣一次。我以為他開始扎針了,我儘量繃緊神經,讓肌肉處在板滯的狀態,等待着那鑽心的刺痛。可是等來的不是刺痛,而是藥棉在屁股上又擦了幾下,我以為這次還和上次一樣呢,於是就放鬆了神經,就在這時一陣漲痛襲來,我差點叫起來。

本來我是可以鬧一鬧的,但今天不行,不是感冒咳嗽,感冒咳嗽打針我可以鬧,被馬蜂蟄是我不安分造成的。母親沒有打我已經是對我的寬大,豈能因為怕疼鬧呢。打完針劉先生叫我按着棉球不要動,等一會再鬆開。打完針我想起來他剛才說的話,我想這樣的過程還要忍受幾天,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儘管我有一百個不情願,但是沒辦法,我不能讓人把我當着馬戲團的小丑欣賞,臉不消腫無法走出門,我還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做呢。

三天後我恢復了人樣,被馬蜂蟄的教訓讓我印象深刻,感覺自己蠢得像一頭豬似的。自以為聰明,不過是自欺欺人。就在我被馬蜂蟄傷後不久,診所里發生了一件大事。

有一個周姓人家的男嬰在診所掛水時死掉了。這個男嬰是他們的第四個孩子,前三個都是女孩,鄉下人的風俗就是養個兒子防老,無論生了多少孩子不生出男孩絕不罷休。男孩是全家人的精神支柱,現在支柱沒了日子還有什麼活頭。他們所在生產隊來了許多人,沾親搭故的來了,非親非故的也來了,有來鬧事的,也有來看熱鬧的,一下子把個診所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說劉先生藥用猛了,孩子只有幾個月大怎能受得了。大人們所說的藥用猛了,就是說該吃一片的讓你吃兩片,該吃兩片讓你吃三片,目的就是讓病好得快些,這只是大人們的說法,是真是假我們這些孩子無從知曉。劉先生下手重,這人人皆知,但是他下手重從沒出過事,也許確是孩子太小的緣故,對藥物的耐受能力差,但是這只是一種猜測,又沒有經過權威部門的醫療事故鑑定,誰又能說得清。另有一部分人則說,看病死人自古到今都是這樣,醫生也是人又不是神。

一連兩天,也沒個結果,首先藥沒有用錯,處方在那放着 這就讓這家人無計可施了,加上鬧了半天,耽誤了其他人的看病,引起了這部分人的反感,眼看鬧不下去了,這家人心有不甘,於是又栽贓說劉先生強姦了他老婆。他老婆長得有點周正,但是,如果讓劉先生喜歡上她我覺得不太靠譜,於是就有人說劉先生多正派的一個人,怎麼會做這樣不道德的事情。也有人說這是在栽贓。還有人說也不是沒有可能,劉先生長年在外,是男人總是有這方面的需求,也是正常的。這話既在情理也有湊熱鬧的嫌疑。更有甚者,說孩子已經在劉先生手裡看了四五天,每天掛水,常常到深夜,都是女人陪在這裡,這就不好說了,孤男寡女睡到天亮也無人知曉呢。讓人搞不明白的是,死了孩子和男女偷情沒有因果關係,這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兩碼事。其實這家人從開始鬧就沒有明確的目的,他們只是覺得,孩子死了,這樣的悲痛無法承受也無法排遣,必須找一個地方去發泄,不然人就崩潰了,那個時候還沒有醫療事故賠償這一說法,也不可能把劉先生抓起來判個三年五載,說他強姦證據何在?但總得給他們一個平息憤怒的說法。最終,公社決定把劉先生調離。但是,調走劉先生是在和全村人過不去,他們不答應了。劉先生也是他們的精神支柱。有劉先生在,看病不用跑遠,如果他走了誰來頂替他,誰又有他這麼好的醫術。本來是人家跑到我們大隊來看病,現在我們反而跑人家那裡去,豈不讓人笑話。總之一句話劉先生不能走。

如果單憑周姓人家鬧,公社也不會做出調離劉先生的決定的,只是周姓門族裡有一個在公社當幹部的堂兄,他從中作梗事情就好辦了。加上另有一個村子早就想挖走劉先生,苦於沒有機會,現在機會來了豈能放過。開始群眾不吃這一套,他們自發地組織了幾十個人跑到公社去,要求把劉先生重新調回來,他們把公社大門堵上了,說不把劉先生還給他們,他們就不走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個場面有點像縣劇團下鄉演出那樣熱鬧。沒辦法公社幹部出面調解,答應三天後給他們答覆,叫他們回去等消息,三天過去了沒等來消息,就又人鼓動去要人。本來第一次去了幾十個人,這一次有的人就開始打退堂鼓,畢竟從大隊到公社要跑十幾里路,忍飢挨餓不說,還得耽誤做農活掙工分。再說了這是政府決定的事,你個小百姓能起個什麼大作用,客氣地勸說你幾句,不客氣地叫公安局把你抓起來又不是不可以,胳膊擰不過大腿,省省精神吧。還有幾個犟牛偏不吃這一套,又跑了去,得到的還是那幾句話回去等消息,就這兩天就有結果了;其實那有什麼消息,只是緩兵之計罷了。幹部是最能吃透群眾的心理了,遇到這類問題,最有效的方法只有無限期地拖延,等他們腿跑酸了,精力用完,他們就能接受現實了。果然不出所料,最終劉先生沒有調回來。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後來診所來了另一個赤腳醫生,打打針,發發點藥片,僅此而已。[1]

作者簡介

李正良,現居南京。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