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憶江南》賞析原文與詩歌鑑賞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憶江南》見於《教坊記》和敦煌曲子詞。白居易即事名篇易一字為今名。白居易早年曾游江南,其後又在蘇杭二州作官:穆宗長慶二年(822)至四年為杭州刺史,敬宗寶曆元年(825)至二年為蘇州刺史,後因目疾回到洛陽,時年五十五歲。回洛陽後寫了不少懷念舊遊的詩作。其中《見殷堯藩侍御〈憶江南〉三十首詩中多敘蘇杭勝事余典二郡因繼和之》云:「君是旅人猶苦憶,我為刺史更難忘。」直到開成三年(838)六十七歲時寫了《憶江南》詞三首。[1]
原文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能不憶江南。
賞析
有人統計,中晚唐文人詞中,有兩個地域最為詞人所深情眷戀,反覆詠寫。其一是長安,另一則是江南。而以後者猶甚。至花間、南唐諸詞,十之八九也均以南國麗景和南國佳人作為主要背景和主要描寫對象,而開此風氣者便是白居易了(殷堯藩的《憶江南》是詩)。
《憶江南》是小令,「離首即尾,離尾即首」,這首詞妙在寫景,而寫景只有中間七言一聯十四個字,取捨取捨,所難在舍。而詩人對江南大多美景,一概捨去,而獨取春花與江水,而極力染色之。春花本紅,而在陽光下更顯得鮮明奪目;江水本綠,而春來江水更見綠得可愛。紅的「紅勝火」,綠的「綠如藍(藍草)」,突出了江南之春給人最強烈的感受和印象,以簡明而大膽的設色取勝。
這裡須注意的是題目中的「憶」字,才能發現更深層次上的詩意。原來詞人寫江南春,卻身在北國。洛陽之春較之江南,可以說是姍姍來遲的,作者詩云:「花寒懶發鳥慵啼,信馬閒行到日西。何處未春先有思,柳條無力魏王堤。」(《魏王堤》)北方春花沒有江南那樣繁麗,而黃河、洛河、伊水,都不可能象江南之水一樣清澈碧綠。在這種情況之下,「能不憶江南?」詞中設問,正是在這樣的前提下感發的;而江南的春花特紅、江水特綠的感覺和印象,也正是在這樣的前提下引起和加深的。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時更重遊?
此詞中據要的仍是中間七言二句,杭州景物之多寫不勝寫,最有代表性的東西的什麼呢?宋之問名篇《靈隱寺》:「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浙江潮和月中桂子,確乎是杭州最有特色的景物。關於錢塘潮,可參讀《春江花月夜》詩解,郡亭即郡樓,於郡樓設床臥而看潮,非太守不能如此。關於月中桂子,《南部新書》:「杭州靈隱寺多桂。寺僧曰:『此月中種也。至今中秋望夜,往往子墜。』寺僧亦嘗拾得。」有桂樹就有桂子,是不是月中掉下來的難說,但有了這樣的傳說,才有令人神往的月下尋桂子的當地風俗。作者在寫景的同時,寫入了難以忘懷的舊事,讀者也感到興趣盎然。
江南憶,其次憶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復相逢?
吳宮在姑蘇即蘇州,此不言蘇州而言吳宮,乃為協韻的緣故。據要的仍是中間兩句:「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即一面飲美酒一面欣賞蘇州美人的舞蹈。作者另一首詩中有「瓮頭竹葉經春熟」句,而當時名酒多以「春」命名(見《國史補》),可見「春竹葉」當即「竹葉春」,應是「吳酒」的名稱。「醉芙蓉」即紅芙蓉,乃「吳娃」的形容寫照。「娃」是吳地方言中對美女的稱呼,西施就曾稱娃(夫差為其築「館娃宮」)。聯繫前文「吳宮」,自能引起關於西施的聯想,則舞女之美可知。一方水土養一水,景美是一美,加上人美才是兩全其美,這個道理也很簡單。憶江南寫上這樣一筆可知是必要的。
三首詞雖然都是寫江南,但第一首是總寫蘇杭——故言「能不憶江南」,第二首專寫杭州,第三首專寫蘇州。第一首重在寫景,第二首兼重寫事——故言「何日更重遊」,第三首重在寫人——故言「早晚(何時)復相逢」,措辭是極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