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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春(雪夜彭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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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春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畫春》中國當代作家雪夜彭城的散文。

作品欣賞

畫春

我從畫室出來上電梯,看到清潔工張雲春。我說,我在那樓時你在那樓,我在這樓時你又在這樓,我思想艷陽的時候,你就擦出一個春天。

他笑了,他笑起來真好看。

矮個子,瘦瘦的,卻長着圓圓的臉,皮膚黝黑,滿臉弧形的皺紋,細小的牙,每次的笑容都會存留很久。

他和他的妻子都屬於就地過年的,年三十也在工作,一天都沒有休息。

新年的時候,門口的保安可以得業主給的紅包,搞衛生的卻沒有。

我問過年的時候有否假日補助,他笑答沒有。

月薪倒是加了不少,他老婆也一樣,嚴格說,他們給自己加了薪。舊年他們每人負責兩幢樓,如今加到三幢樓。每人月薪也就從2800元漲到4200元,兩個人就8400元了。

說到這裡他再次笑。是的,他笑起來很好看。

他老婆叫秦克萍,兩個人的名字都很鮮活,並不土氣,從重慶鄉下來,坐火車要三十多個小時。

他們穿淺綠色的工作服,長年如是,那是早春的顏色。這讓我們在冬天的時候想到春天的腳步,在春天的時候又想到春意勃發。

一幢樓有三十二層,每層有四戶人家。每天從上到下,每一塊瓷磚都要經過他們的擦洗,還要負責地面上垃圾的收集和垃圾桶的清理。一幢樓就夠人忙的了,他們卻是一而再,再而三。每次看到他們,都是手腳特麻利的運作,讓人想起視頻里的快放。

每次從電梯裡出入,濕潤、芬芳的氣氛讓我忍不住一而再地縮鼻子,有家鄉味瀰漫,思維飄搖起來,想起故鄉的老樟樹,紅石橋,披蓑衣的人趕着老牛悠悠走,艷艷的藤黃色從遠處鋪陳過來,有斑鳩在寂寂地歌唱。該是剛下過一場好雨,把大地都洗得乾淨了,水流到溪里去,溪水並沒有變髒,依舊吐着處子的矜持,水裡有逗水的魚,激靈激靈地拍着身子。柚子樹在橋那邊的人家院子裡開花,香味漫過來。眨眼間,眼眶裡已蘊滿歡喜的眼淚。

其實電梯裡什麼也沒有,四面都是鏡子,視覺錯誤讓狹小的空間空曠起來,玻璃面上非常乾淨。就是這潔淨的空曠和柚子花型的芬芳還有清潔工淡淡的汗味,讓我想起艷陽里的故鄉。

也常常在一樓遇到他或她(各自負責不同的樓盤,所以他們不會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地方),他或她總是微笑着讓我們先上。

很長的時間裡,我並不知他們的姓名,只知道他們是物業聘用的清潔工。他們說普通話,大約出來久了,說的普通話可算是字正腔圓。有了寒暄,我知道他們是重慶人,有兩個孩子,都讀了大學,各在不同的城市打工,都不在廣州。

寒暄時,我一般都操起並不熟練的重慶話,他們的笑容會益發爛漫,也就用家鄉話和我嘮。片刻里,我們成了老鄉。

今年,珠江邊風鈴木花開得遲,有幾次我去珠江邊打探,都很落寞。那花不如舊年搶春,就少了許多奔放的韻律。回到小區看到張雲春,弧形的皺紋四處漫開,他依舊燦爛地笑。

他這一笑,讓我忽略了風鈴木的遲延,看到了春天的奔放。

他知道我是畫畫的,畫家好,他說:沒有屋,就畫屋;沒有花,就畫花。

他說得太好了,我就畫了一路風鈴木的芬芳。

沒有橋,就畫橋。

沒有樟,就畫樟。

沒有蓑衣、牛軛、斑鳩唱,就點染赭石、花青和藤黃。

這不,畫家明明就是他們,他們用的是擦布,用的是熱忱,用的是對這座城市的愛。

有一次風暴襲過,小區里到處是白色的泡沫垃圾。不知是那個粗心的業主,沒有及時收拾裝修殘骸,把垃圾丟棄到了樓門口,大風肆虐,泡沫都碎了,飄得到處都是,樹梢上,草葉間。讓人看着就揪心。天哪,這樣的垃圾,吹不盡,吸不走,一星一星地撿拾也無處存放。眼看這小區的好環境不可逆轉地殘廢了。

那時我正在跑步,看到一個綠衣人奔跑,好似在指揮着誰。旋即又出現一個綠衣人。他們就是張雲春和秦克萍。很明顯,他們在為修復小區環境忙碌。沒空和業主寒暄,但他們的眉宇間沒上鎖,淡淡的笑意依舊往外溢。

我想起哈佛大學醫學院的一名醫生對病人說的話:你不要擔心,把你的擔心都給我。

風暴過後很安靜,我在畫室里看到珠江上的鳧洲橋,車悠悠行,水緩緩流,天空蔚藍如洗。

出畫室下電梯到地上,看到如茵的草坪,看到鋪翠的春羽,看到潑朱的秋楓,看到典雅的羊蹄甲,還看到笑眯了眼的使君子藤,一切都那麼安好。泡沫呢,一星不存。

還看到張雲春,他依舊笑,依舊說:畫家好,沒有屋就畫屋,沒南瓜就畫南瓜。

老秦呢,也在忙吧?我問他。他笑着隨手一指,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沒看到秦克萍,倒是看到另一個清潔工。那人也姓張,叫德偉。新冠肺炎在武漢喧囂的時候,我認識了他。他那時負責清掃整個小區的落葉,拿2000元的月薪。他不嫌工資少,說自己還有每月2000元的社保金,他再三說自己很快樂,一有閒暇就吹笛。他很認真地邀請我聽他吹的曲子。

綠色制服,花花的護衣袖,粗糙又腫節的手指,價格不菲的烏木笛。站在垃圾車旁,他吹《天邊》,我就看到一隻鴻雁飛呀飛,他吹《白毛女》,我就看到楊白勞給喜兒扎紅艷艷的頭繩。還有「山丹丹的那個開花喲」,還有夜半三更盼天明,對面嶺上杜鵑紅……

張德偉是本地人,他世居的地方叫鹿頸村。他以前是種香蕉、荔枝的。廣州市擴展,他們的土地做了樓盤,住了來自全國各地來的「淘金人」。他們就成了保安、清潔工。

他的話很難懂,不是正宗的粵語,說他名叫張棣偉,朱棣的棣,原來這個「棣」,竟是「德」。學不了他的話,我無法跟他攀「老鄉」。彼此之間的交流多的是傻傻的笑。他不知道我畫畫,因為我陪唱了《映山紅》,我就認定我是老師。

有很長時間沒看到張德偉了,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也不知道他還隨身帶那烏木笛否。倒是經常看到老高。

老高不是四川人,也不是本地人,高高瘦瘦的個子,有些顯老,我就笑稱他老高。這人看上去笨手笨腳,干起活來卻得心應手。工作做得好,工作崗位也一換再換。就因為在電梯上對他微笑過,他就把我當作他的親人,曾送我他捉的鯽魚,後來他老婆突然得心梗走了,他去了故鄉。一年後他又回來,帶來好些他種的南瓜。他不知道我姓名,也不知道我住哪樓那幢,就久久的候在路邊,終於看到我練劍走過,滿臉歡欣地獻上他種的南瓜。

老高不會笑,他老婆在時就不會。但種的南瓜實在甜。小瓜種,肉質實在,放個三幾月的不爛。

他看到我畫的黃花風鈴木,難得地露出了笑臉。他說:畫家好。缺什麼就畫什麼。

秦克萍也說過的,她說,嘉陵江好長,船兒排隊搶春。遠離故鄉,看不見,比不了,能畫一個多好。

溫馨的贊語,勝過微信上一百個點讚。缺什麼就畫什麼,多麼現實的神話,多麼富有神話味的現實!

靜下心來想想,這些「綠衣人」才是真的畫家。一雙粗糙的巧手,一張浸透了他們青春的擦布,春天不在的時候,他們為我們畫春,春天來的時候,為我們引領芬芳。當我們思鄉的時候,他們為我們畫故里,畫橋、畫水、畫鯽魚、畫綠柚。還有杜鵑花紅,還有南瓜花黃。 [1]

作者簡介

雪夜彭城,本名劉鳳蓀,男,江西省都昌縣人。 發表關乎鄱陽湖文化的小說、詩歌、散文200萬字以上。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