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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虎狼的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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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虎狼的宴會》中國當代作家侯文君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猴虎狼的宴會

很久很久以前了,魯陽山區的松崮腳下有個小小的村落仙人聚,只有幾十戶人家,但景色秀麗,那是河下淌銀,樹里滴翠,天上飛鷹的人間天堂,遠比現在城市繁華喧囂的清雅肅靜。但由于山峭地薄,路狹道窄,村人窮困也是自然。

王朗家遺有兩子,一叫王謙,一叫王虛。弟兄二人父母同胞,但性格品行迥異,王謙遊手好閒,吃喝嫖賭,不孝不悌,氣死老父老母也就罷了,為了幾十畝田地還有七八間房屋的家產,他跟媳婦竟然趕走了年僅及冠的弟弟王虛,王虛走時所帶僅有一把䦆頭,送別的兄嫂那是橫眉冷對的鐵面神尊。

王虛自然就憑自身打拚了,他給人做過下人,打過短工,作過縴夫,販過私鹽……,但都由於稚嫩,窮困潦倒,天不佑善。寒冬臘月,無人僱傭,無人可憐,煢影孓立衣衫襤褸的他僅剩一兜子炒黑豆,還有的就是那把䦆頭,走上了漫無目的的流浪里程。風呼呼地吹,二十歲的他哆嗦着踅進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坡歇馬涼亭寺了。這時寺院遭遇任尚書浩劫之後,寺院已經荒廢,沒有僧人。但裡面還有鄰村人眾打點,神像森然,案桌清潔,香灰新落,還有供奉的清水。還管什麼?王虛就咕嘟咕嘟一氣喝下了碗裡的剩水,頓覺心曠神怡。他躺在神凳上閉目養神,準備睡個好覺,明天再找活計。但剛剛入睡,驀地狂風大作,他感到山搖地動,就害怕地想:荒郊野外,狼奔豕突,鬼舞魅蹈,也未可知,還是樑上的安穩。於是,他就順着台案爬上了廟梁,騎着橫樑,依着豎柱倒也心安理得。

恍惚驚醒,卻有冷風嗖嗖,飛沙走石,群魔亂舞。忽而睜眼,卻聽吱呀一聲,廟門大開,隨即蹦進一隻臂長頭圓的敏捷靈猴,四處一瞭,而後溜出廟門,把手一招。俄而,雲起風生,先竄進的是老狼,後跳進的是老虎,王虛嚇得要死,但怎敢出聲呢,只好提心弔膽地一動不動。桃園三兄弟就圍坐在神桌,老狼起身轉了幾圈,嗅了幾下鼻子,急急說道:「嗯,我怎麼覺得廟裡有生人氣呢?」老虎也縱了縱肩,大聲說:「是啊,我怎麼覺得也有生人氣?」 靈猴就說:「看你虎大哥和狼二哥,虎大哥你才吃了趙閻王,能沒有生人氣?狼二哥你逛了七十二個官地(即扔死孩子的墳場)能沒有生人氣?我從裂皮山一路飛來,見慣了各色人眾,能沒有生人氣?」虎狼就都釋然了,他們向來聽從靈猴的調遣。

喝了幾杯茶水,打了幾圈麻將,靈猴收起水果,就說:「虎大哥狼二哥,咱喝酒吧。」不知怎的,戲法似的,他就活幻出了一個銅盆。他先敬了三柱香,集體磕了三個頭,而後正襟危坐,左手拿盆,右手中指敲盆,口中咒語念念有詞了:「敲銅盆,敲銅盆,酒飯一堆來。敲銅盆,敲銅盆,酒飯一堆來。」轉眼之間,一道金光閃過,神案上就擺滿了香噴噴的酒肉飯菜,裡面有海參鮑魚豬肘羊腿牛頭熊掌茅台汾酒,還有的就是狗不理羹湯香蕉蘋果橘子菠蘿,熱氣騰騰,香氣襲人,三兄弟個個吃得香甜。梁上君子卻是飢腸轆轆,饞涎欲滴。酒過三巡,三兄弟就都醉眼朦朧了,個個低頭耷拉角,說話都顛三倒四了。王虛瞄了幾眼筷都沒動的豬肘和茅台,就掏出袋裡的黑豆,嘎嘣咬了一口,酒酣的三兄弟卻如晴空霹靂,猴子就說:「快跑啊,斷了梁了!」隨即三人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那是丟魂卸甲的狼狽不堪。

王虛忍不住酒菜的強烈誘惑,出溜出溜就爬了下來,也學着靈猴,閉着眼,敬了三柱香,磕了三個頭,中指敲着銅盆,念叨:「敲銅盆,敲銅盆,酒飯一堆來。敲銅盆,敲銅盆,酒飯一堆來。敲銅盆,敲銅盆,酒飯一堆來。」一睜眼,桌上就撤去了原先的殘羹冷炙 ,又擺上了一桌豐盛可口的酒菜,飽餐一頓之後,他就揣着銅盆,扛着䦆頭,開始了回鄉里程。

跋涉了幾天,就回到了父母留給自己的一間破草屋,開始安營紮寨。早晨見到的嫂子,對衣衫襤褸的小叔子的回歸自然不以為然,而且還指桑罵槐:「不成器的狗崽子,回來想吃誰呢?呸!不如快滾呢!」王虛也不說話,只當沒聽見。

鄰居的王三婆卻來了,給王虛送水送飯,王虛就感動不已了。一俟三婆生病,王虛就把銅盆變出的好菜好飯給她送去,村里一些照顧過他的老人孩子都有份。時候不長,嫂子就發現了這個秘密,偷偷地跟王謙說:「王虛啥都不做,卻吃好的喝辣的,還給別人送吃送喝,邪門呢!」一貫對王虛橫眉豎眼的王謙也覺得是,就悄悄蹩進王虛草堂,正趕上王虛在大吃大喝,就覥顏說道:「兄弟,還是你過得好啊。無論咋說咱可是一母同胞,人家都說一拃不如四指近呢。哥哥嫂嫂縱然不是,也還是兄弟嫂子,我給你賠不是了。」王虛放下手裡的烤雞,抹了抹油膩的嘴唇,就給王謙倒下了茅台,呈上鹿脯,兩人就你一盅我一盅地喝了起來。王謙有心問酒菜的來由,但最終還是沒好意思探問。

兩口子沒有睡覺,在油燈下商量了一宿,第二天眼睛還是紅紅的。但從第二天開始,嫂子走的勤了,時不時拿些衣服被褥過來,也搶着要去王虛的衣服浣洗,說話也格外親切。王虛就有些動心:這樣多好啊,人就該講感情,互敬互愛。

這天又是酒飯酣暢淋漓,王謙就說:「兄弟,不見你生煙動火,卻能天天歆享山珍海味,莫不是你有什麼寶貝不成?咱是兄弟,是鋼刀割不斷的兄弟啊,除了你,我還有什麼親人呢?說來,我也聽聽,開開眼。」王虛剛想說,爸爸媽媽被哥哥嫂嫂逼死的情景卻陡然浮現眼前:爸爸病了,賭博的哥哥不聞不問,嫂嫂竟然連口水都不給端;媽媽臨死前那是怨恨哥哥嫂嫂的眼神,她囑咐哥嫂照看自己的遺囑就在媽媽剛剛入土之時,被趕出了家門。原本不想說,但他最後還是說了:「幾十里外的歇馬涼亭寺每晚有猴虎狼三兄弟光顧,它們有寶貝,當時我是爬在樑柱上偷吃黑豆得到的密法,不親自去聽,做不到。」

王謙就差磕三個響頭地出了門,跟老婆又是商量了一天一夜。第三天就背上炒熟的黑豆出發了,到了悄無聲息的關帝廟。但見風蕭蕭兮荒草搖,黃鼬在偷偷地鑽來竄去,貓頭鷹也在陰森地嚎叫,氣氛恐怖,叫人不寒而慄。他本想逃遁,但又禁不住寶貝的誘惑,就咳嗽了幾聲壯了壯膽,爬上了廟子的樑柱,期冀守株待兔的驚喜收穫。

夜深人靜之時,疲憊中的他忽感冷風嗖嗖,就警覺地豎起耳朵,睜大雙眼,聽到的是瑟瑟的樹葉悲鳴,感覺的是冰涼的陰氣襲人,看見的是一隻猴子躡手躡腳地盤桓廟前,還把石塊往廟裡扔了幾塊地試探,最後才摸進廟裡,看了幾眼,自言自語地說:「廟梁沒斷啊。」隨後把手一招,就跳進了老虎和老狼,老虎老狼先後就說:「我怎麼聞着生人氣呢?」靈猴手一撓頭,眼睛一抹,就說:「得好好找找,上次的事情蹊蹺。梁又沒斷,上次酒也沒喝好,莫非有生人不成?」火眼金睛一掠,就看到了梁後的黑影,倏而一跳,就竄到樑上,一把揪下了王謙,厲聲問道:「說,我的銅盆呢?」王謙早嚇得心驚肉跳,癱倒在地下,結結巴巴地說:「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或許是我弟弟拿去了。」老虎老狼氣急敗壞了,就說:「不說,就吃了你。」靈猴卻說:「那太便宜他了,不如把他的鼻子拉到下巴下,叫他無臉見人,生不如死好。」 老虎老狼就拽着王謙的胳膊,摁着身子,靈猴使勁下拉,王謙的鼻子就被拉下來了,紅紅的,長長的,臉都變形了,比黑白無常的死相還要駭人聽聞。看着沮喪無比的王謙,靈猴就興高采烈地說:「回家吧,誰叫你喪盡天良呢!虐殺父母,坑害鄉鄰,趕走弟弟,你還是人嗎?」老虎老狼卻說:「總還得給他留個記號,這傢伙腿肚子的肉倒滿厚實。」於是老虎老狼一個吞吃了左腿肚,一個吞吃了右腿肚。

鮮血淋漓的王謙破布包紮了腿肚,手托着耷拉的鼻子,狼狽不堪地爬回家裡,不到幾天,就蛆蟲橫生,死了。沒有人弔孝,沒有人哭悼,沒有人送葬,還是王虛找幾個鄉鄰把他發送到地下算完。嫂子呢?自此卻得了精神病,即使王虛送去的飯菜也都扔在地下,卻搶吃欄圈豬狗大便,還吃得津津有味,後來就漂泊在外,不知所終了。

鄉鄰都感到王虛好呢,又看到王虛勤勞善良,地種的比別人好,房子蓋得比別人新,又體恤鄉鄰,王三婆就把十里八鄉最俊的閨女,自己的親侄女嫁給了王虛,小夫妻恩恩愛愛,日子過得紅紅火火。這時的靈猴當然也在巡察造訪銅盆,他曾掐指算過九九八十一次,又聯想到王謙所說或許是弟弟拿了,早已知道了王虛秘密。但他看到王虛口碑頗佳,就願意暗中幫王虛一把,沒有立馬拿回銅盆。後來一次,他喬裝打扮,幾句話後,王虛主動獻出了銅盆,他早就想還給靈猴,因為那是靈猴的寶貝。靈猴就拿着銅盆,左手五指摁住盆體,右手拇指在左手拇指中指虎口之間,念着咒語摁敲:「敲銅盆,敲銅盆,裘皮鞋帽一堆來。敲銅盆,敲銅盆,裘皮鞋帽一堆來。」頓時就在眼前顯現出一堆的高檔裘皮和鞋帽,這是靈猴送給王虛的禮物,實則靈猴用不同的指法,念不同的咒語就會招來不同的物品,甚至還有黃金白銀,但他沒有過多的表現。酒宴上,為了感謝,靈猴寫了一副對聯,上聯是:孝悌愛人人人愛,下聯是:勤勞興家家家興,橫批是:好人好報。後來猴虎狼和王虛就成了朋友,不時地互相走動,不少老人曾經見過呢。此時的王虛是樓廷瓦舍,錦衣玉食,子孫滿堂,遠勝天堂呢。

後來的靈猴仨在劉黑七血洗紅山後,就不知道所蹤了。據說去了峨眉山,歇馬涼亭寺就徹底荒廢了,以致夷為平地。[1]

作者簡介

侯文君,山東沂源人,中學退休語文教師。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