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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時期的廚房(方禾)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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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時期的廚房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特殊時期的廚房》中國當代作家方禾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特殊時期的廚房

疫情越發嚴峻。正月初一開始,基層的街道鄉鎮開始實行進出人員的嚴格管控。村莊更是破天荒地使出渾身解數,看緊自個兒的進出口,車與人一概拒之門外。這同時催生了一批言簡意賅,相當有震懾力的警示橫幅,讓人一看,不由寒氣直衝頭頂,自覺地將邁出去的腿縮回了門內。那些管制是村莊的土辦法,主要以設置路障和破壞道路為主。

繼而,看到一個視頻:請科學管制,預留生命通道,深以為然。轉發到一個文學群,卻被多人駁斥,尤以「硬核」管控著稱的河南省,那邊的文友基本不同意這一觀點,從照片和視頻上看,他們對道路的阻斷更加野蠻和決絕。然兩天後,交通部門發布了緊急通知,明確規定不得阻斷國省幹線公路,不得採取填埋、挖斷等硬隔離方式,阻礙農村公路交通。

正是基於這條通知,我不擔心窈口的交通,也不擔心一大家子人的菜蔬及其他食物的供給。環金線穿村而過,這條公路是聯接富陽和諸暨的縣級公路,常綠石板嶺隧道開通前的二十多年間,這裡十分繁忙。初三那天,我跑去十里路外的馬劍買菜。金沙隧道靠諸暨那頭,一撥人,全都戴着口罩,中間還有穿白大褂的,舉着額溫槍讓我測體溫,還問從哪來,到哪裡去。雖氣氛緊張,體溫無異常還是可以通行的。

馬劍菜場上,菜蔬品種不算特別豐富,連豆腐乾都沒有,但都十分新鮮,價格也沒有貴得離譜。讓我高興的是,春筍十五元一斤,任挑任選。往年這個時候起碼在二十五元左右!賣菜的人大都沒戴口罩,我倒擔心他們見我戴着口罩會心生戒備。利索地拎了幾袋菜回家,廚房天井裡儲存的食物看起來富足了不少,某種情緒得到了安撫,心中莫名湧起滿足感,抑或安全感?

那天下午,天氣陰冷。我和王先生沿着去麥畈的路散步,經過窈口那個微型的菜場。只有一個攤販在,約是馬劍人。我們說,這種日子,你辛苦哦!他說,辛苦也好,冷凍凍也好,都不怕,關鍵是沒生意啊!我看他菜還是不少的,有蔬菜水產豆製品等等。這麼說來,村里人的食物儲備根本不是問題。我們走到石橋頭,沿着窈川溪,不知不覺到了父母家的菜地。地里青菜,黃芽菜,大白蘿蔔長得精神抖擻。我順手拍了照片發群里,笑稱守着這片菜地可以打持久戰了。

所有虛無的雞湯都不如做一桌熱騰騰的家常菜來得給力。除了吃,再找不出一樣事情,可以讓人們如此持久地熱衷。每天關注疫情,雖則心情難免沉重,吃還是不能省略,甚至不能敷衍的。初五那天,王先生去富陽處理點事,我也跟着去了。到富陽直奔超市,家裡有大大小小四個孩子,所以買了很多奶製品和零食。菜,幾乎沒買。回來後我就發現,這是我的一個失誤。

母親儼然廚房的領導,她成天在廚房忙碌。等到她響亮地一聲號令:「吃飯嘍——」大人小孩紛紛從樓上、客廳湧入餐廳,挨挨擠擠地落座。王先生早就交待過孩子們:「吃飯各坐各位,不要擁來擠去,給外公外婆(爺爺奶奶)留好位置。」於是,這麼多天我們吃飯都坐在各自固定的位置,沒有換過。每頓都是一大桌熱氣騰騰的菜餚啊!有葷有素有各種顏色的饅頭。這些饅頭都是母親自己做的,白色的白面饅頭,黃色的南瓜饅頭,紫色的紫玉米饅頭……雖非山珍海味,體恤母親辛勞之餘,面對這樣的飯菜,真覺得十分奢侈。不是嗎?這種情勢下,某些幸福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罪惡的色彩。廚房氤氳的熱汽掩蓋了我的羞愧。

形勢依然嚴峻,大部分的村道都封了。初七早上,鄰居說,窈口沒菜買了。馬劍封路,那菜運不下來。我有些擔心,去天井看了看存放的物品,決定去離村三里的湯家村買筍。家裡人都喜歡吃筍,用鹹肉燉,或者油燜筍,每每端上桌,風捲殘雲,瞬間見了碗底。初三從馬劍回來的路上,我看到湯家路邊一戶人家門口堆着春筍。

果然,不止一家在賣。筍很新鮮,帶着潮濕的泥土,詢價,說十塊一斤。心裡直呼:好便宜啊!戴着口罩,互相認不出誰。賣筍的大哥問,你是誰家的啊?我報了我父親的名字,他恍然大悟,原來是永燦哥啊(我爸名字)。跟他略微寒暄,說了些今年筍難賣的話。我就在他家門口掉轉車頭回了。這種日子在誰家逗留都不合適。

連對菜挑剔的母親都感嘆,這筍真好,每一株剝出來都白雪白的,十塊一斤夠便宜!我也在同學群里曬了一下,說今年筍農損失大了。沒想到有人說,新登上山村賣過來的筍才六塊五一斤,富陽某小區業主群在賣八塊一斤。我倒是沒有覺得自己買貴了,更多還是為筍農嘆息。隔了兩天,我又去買了一次,還是老價格,還是一大袋。稱好後,那家主婦將地上一堆細細的筍也給了我,很感謝,雖然我聽說他們送到窈口村去賣,八塊一斤。

買筍的次日清早,母親站在俞家道地邊的菜地里,破口大罵。原來,不知誰,將我家那片紅芯菜全掰走了。長長的一壟啊!我勸慰母親,不能這樣罵,或許這家人回來過年,沒準備住這麼多天,蔬菜不夠了呢?就當送給人家吃唄。母親怒氣很快平息,又進廚房忙活去了。

企業推遲復工的消息終於出來了,最早不會早於元宵節。窈口村還是封道了,原則上不能進不能出。像我們戶口不在本村的,照理也要回去。但因為我們除夕夜就在,村里也就默許了。為什麼我們更願意住在這裡而不是回城區自己的家呢?一方面,在農村,相對活動範圍較大,比之高樓上的蝸居,終究會少很多無聊與煩悶。更重要的是,這幾天看了很多文章,講述疫區武漢的市民在病毒的追殺之下,與親人如隔萬重山,不得相見,更難以互相幫助的揪心情狀,我害怕倘使我們與父母分開,不幸哪一方與病毒相遇,尤其是父母,他們該怎麼辦?可能我的想法是多餘的,等到那樣的時候,恐怕也非親人所能幫助的了。

各個媒體渠道都在嚴厲提醒人們不要輕易出門,初十開始,似乎更緊了。這應該跟「元宵節前後會出現疫情拐點」這一說法有關。富陽對溫州來富人員和湖北籍人員一樣嚴陣以待了。朋友昨日微信跟我訴說她的氣憤和傷心,因為她家人中有溫州過來的,本已向社區匯報,打算自覺「居家隔離」,權當享受難得的兩人世界了。然而,還是被鄰居惡語相向。在我眼中,她溫柔與智慧並存,不是人家特別過分,她不至於如此生氣。災難之中,人性之惡與人性之善一樣會被激發,赤裸裸地表現出來。

富陽與桐廬相通的各高速道口關閉。這個消息讓我們猝不及防,沒想到,桐廬疫情發展得如此迅速。窈口的幾個小賣部連方便麵都快賣完了。今天得知表弟要陪妻子去富陽產檢,我就想讓他幫我帶些食品回來。他去網格員那裡了解了下,像弟媳婦這樣預產期臨近的,是可以出去再回來的,作好登記就行。於是我在外賣網上查找各色食品,沒想到餓了麼上面,很多店鋪不是休息中,就是貨品寥寥無幾。最終在聯華鯨選上買了牛奶蔬菜魚肉等。晚上母親將這條胖頭魚精心烹製,端上桌來,大家連湯都喝得唏哩呼嚕,有種久違的感覺,又似乎是特殊時期的一種恩賜,不知孩子們作何感想。

下午,王先生在父親的工具架上找了把鋤頭,扛上就出門了,說是去掏筍。我真不信他能帶回筍來,不過,願意上山活動活動筋骨也挺好的。微信問他,有見到筍殼嗎?沒想到他還真挖了七八株上好的冬筍。母親很高興,說值六七十塊錢吶。晚上就用其中的幾株做了沃豆腐,冬筍沃豆腐,也算是富陽著名的家常菜吧!

所有這些麻煩和辛苦,在我們其實是快樂。就算會羞愧,我還是要說,我們是在享受着疫情之下的閒適安逸,如果關注八百公里外那座被暫時封閉的城市,體味病毒肆虐下人們的痛苦,並為他們祈禱,能拂去內心稍許不安,我亦只能如此了。[1]

作者簡介

方禾,本名潘秀芳,七零後,居杭州第九區富春江畔。從商,業餘習寫散文。作品散見於《奔流》《歲月》《聯誼報》等報刊。有作品收入《2018浙江散文精選》。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