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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凌霄花(宋宣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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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凌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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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凌霄花中國當代作家宋宣娥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父親的凌霄花

白露已過,秋意漸濃,秋天的花開始登場。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養花的,已不記得了。為養好多肉,從土壤、肥料、殺蟲藥,到養花小工具鏟、勺、盆底防漏墊片,購得一應俱全。隔壁鄰居家的院子,一到夏日,就在二樓陽台柱子和院子柵欄間,鋪展開一張超大黑色遮蔭網,網下撐一把藍色太陽傘,傘下掛一台吊扇,咯吱咯吱從早響到晚。

現實和願望總相背而行,人如此,花也一樣。花有花的脾氣,不懂得種花的技巧,這些當初的艷麗,最後不是曬死在烈日如火的夏天,就是枯萎在燥熱的初秋。即便一日兩次澆水,也擋不住它們的日漸枯黃。茉莉、海棠、月季、繡球花,爭相鬥艷熱鬧一場後,草草收場。燥不得濕不得,養在花盆裡的花終究是嬌氣的。

抽空回了趟老家。見母親家廚房臨窗的牆壁上,滿眼綠色,覆着的藤蔓間葉子有些稀疏,卻是生機一片,或努力攀爬,或隨意垂掛,金黃色的花朵,凌空盛開,很是艷麗。 「凌霄花又開了!」 我忍不住驚呼。

母親家牆角的這株凌霄花,是父親種的。父親5歲時,我奶奶改嫁,23歲時,我爺爺去世,家裡還有一個殘疾不能自理生活的小叔公。父親的爺爺, 也就是我太公,已年邁,生活的重擔全壓在父親肩上。我年幼時,父母起早摸黑燕子銜泥蓋了五間房。新房子建在山腳,門前一條寬敞的沙石路,一遇暴雨,滾滾洪水從山上咆哮着徑直衝到門前的這條大路。所以新房子的地基就壘得很高,牆基用石塊砌成,石塊與石塊間大大小小的窟窿,父親拌了水泥抹上。洪水一過,路面便堆積了厚厚一層碎石細沙,堆在牆角壘得整整齊齊的柴垛被沖得七零八落。

搬進新家的第二年春天,有一天,父親幹活回家,手裡拿了一棵小樹藤,還有一包花籽。我趕緊迎上去,心中竊喜,這回有葡萄吃了。隔壁小夥伴家的後院窗戶下,種了一棵葡萄樹,葡萄成熟,小夥伴掌心裡捧一串葡萄到我家讓我嘗幾顆,我總是不滿足,心裡一個念頭醞釀了許久,我也要種一顆葡萄樹,也要種在窗戶下。我要躺在床上伸手便可摘到,最好是伸進窗戶,仰頭便能吃到嘴裡,想吃幾顆就吃幾顆。

父親卻說這不是葡萄樹,是一種叫「五道神(諧音)」的藥材,可祛風、除濕、消腫痛,還能避邪。不是我心心念念的葡萄樹,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父親是略懂一些草藥的,在我家二樓雜物間,放了很多曬乾了的草草根根,那是父親農閒時去山上采的,有些是幹活看到帶回家的。母親把這些草藥曬乾,紮好,一袋袋,一捆捆,放置在一個大竹筐里。我常常看見村裡的人會來家裡問父親治跌打損傷的藥有沒有,治傷風咳嗽的有沒有。父親總會變戲法一樣從樓上拿來一把葉子或一袋樹皮或樹根交給他。父親對我說,這些草藥,有些是枝,有些是花,有些是莖塊,很多得花開的時候辨認;很多草藥花開得很艷麗,但入藥又有最佳時節;不同草藥的配合可以治不少的病。

記得家裡有一樣東西,被母親視若珍寶,用一塊紅色小方帕包着,壓在箱底。那是一根鹿角,聽父親說是梅花鹿的,是太公傳下來的,傳到他手裡時兩個邊角還很長,而在我記憶中,鹿角已磨得很短,短而光,像一把小彈弓。有餵奶的年輕媽媽來家找母親,一番耳語後,母親立即回房取出方布包,父親拿來鋼挫。父親說鹿角粉和水沖服,能活血消腫。為了更方便取藥,父親在田角地頭種了不少草藥,但在我看來不過是些尋常的花花草草。

在路的一邊靠近廚房窗戶的位置,父親種下了小樹藤,又砍了些小竹枝,繞小樹藤圍起來。在樹藤旁邊,灑下那包花籽。春天,小樹藤抽枝發芽,慢慢地爬上窗戶,從窗格子探出頭的時候,父親便拿把剪刀修剪一下,後來,樹藤就繞開窗戶往上爬,越爬越高。走廊一側放有臉盆架,洗完臉,端起臉盆往外一倒,算是給它澆水了。擇完菜,菜根菜葉往它根部一堆,就成了它的肥料。

父親帶回來的那包花籽是指甲花,我常常採下花瓣搗爛,敷在指甲上,然後眯着眼把一雙塗抹得紅艷艷的手放在太陽底下炫耀。

這些金黃、鮮紅的花朵成了我家門前一道亮麗的風景。那時我不懂賞花,「月橋花院,瑣窗朱戶,」 遠不及躺在葡萄架下吃着葡萄看着滿天星空好。

過了幾年,門前的沙石路鋪成了平整的水泥路,拔掉了籬笆,鏟掉了藤根。奇怪的是來年春天,藤蔓不知從哪裡又鑽了出來,在屬於它的季節里,年年茂盛着。花也是開了謝,謝了開。直至6年前父親走後,花就沒有再開了。

在遮蔭網罩住的鄰居家的柵欄上,我又見到了像漏斗一樣的金黃艷麗的花朵,才知道父親治病的「五道神」和這美麗的花藤是同一種植物,它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凌霄花,《詩經》「苕之華,芸其貴矣」指的就是它。

父親走後,母親搬到了哥哥家。曾經的新房子老了,梅雨季留下的印跡布滿牆壁,門前的石階破敗不堪。母親照例每天到老房子走走,早上打開窗,晚上關上窗,一天兩趟。花藤依舊在,枝蔓疏疏落落,樹葉微微泛黃,有些憔悴。

今年春節,母親執意要搬回老房子。老房子翻修一新,清除了牆上的藤藤蔓蔓,斑駁的外牆粉刷了,殘破的石階也新砌了。黑瓦白牆,在母親的拾掇下,老房子又恢復了生氣。 今天,我又見到了久違的凌霄花花牆,它仍頑強地活着。

「它把根扎在了牆基的石頭縫裡。你們種花是為了觀賞,父親種花可是為了治病。」母親一邊說着,一邊拿起剪子修剪窗戶邊上的枝條,神情專注。落日的餘暉中,滿牆的凌霄花開得透亮。[1]

作者簡介

宋宣娥,熱愛生活,熱愛寫作。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