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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子的溫暖(馬進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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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子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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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子的溫暖中國當代作家馬進思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爐子的溫暖

周末,收拾車棚子。在一堆亂七八糟的雜什下面,黑色的塑料布苫着一樣東西,揭開一看,竟是一台快要遺忘的鐵爐子。在它的邊上,還靜靜立着幾節油煙熏得黑一道白一道的煙筒。爐子除去個別地方有些銹色斑駁外,基本完好無損。該怎麼處理它呢?留着,除去擠占着空間外,似乎再也沒有其它作用;如果當廢品賣了吧,一是值不了幾元錢,二是內心裡也有些不舍。這台爐子還是父親在世時,花了三麻袋的土豆換的。當時父親對土豆的不舍和對爐子渴望的眼神,至今猶記。雖然這事也讓父親猶豫了許久,但當他看到屋子裡,除去熱炕處還稍稍暖和外,冰冷占據了剩下的所有空間,一家人凍手凍腳的蜷縮,讓他痛下決心,買下了這台爐子。

這台爐子不僅給家裡帶來了溫暖,還給父親帶來了熬罐罐喝的茶癮,給母親帶來了做飯的便捷,也給我們幾個孩子帶來了烤饅頭和烤土豆的美味。特別是爐灰中烤出的皮焦里嫩,裹着一層嫩黃的焦殼,在掰開時散發着那種澱粉醇厚和感覺滑嫩的甜味,讓人回味無窮。

世事滄桑,父親也許從來沒有想到,在他心中至高無上的爐子,在他離開的幾年後,竟被遺棄在車棚子的角落裡,與灰塵與落寞為伍,幾乎被人遺忘。

看到爐子,眼前總會不自覺地跳出一團一團調皮的火苗,在火苗里,能隱約看到父親拈着長須的微笑,能聽到父親端着茶杯爽朗的笑聲,能聞到父親怕燙,兩手來回倒換着剛從爐灰里扒出的土豆香味……爐火似乎在記憶里從沒熄滅,始終燃燒着溫馨。

冬日嚴寒,一爐的火苗,不僅帶來的是溫暖,更帶給人一種生活記憶的痕跡,使人在前行的路上,那顆初心的火苗,始終跳躍。

記得小時候的冬天,自己最重要的一樣活兒是放羊。萬物凋零,瘦骨嶙峋的山野田間,把荒蕪和秋天留存的枯草黃葉,留給了羊群。羊群若漂浮的雲團兒,從溝底移到溝畔,從山坡移到山樑,以反覆的移動和尋覓,讓它們通過嘴去驅趕着飢餓。

在無風的晴天裡,坐在背風的陽窪里,裹着棉衣躺着,曬着溫和的陽光,看着跌宕起伏的小說,也是很愜意的一種享受,真有些"暖風熏得羊娃醉"的感覺。可漫長的冬季,更多的是凜冽的北風和飄飄灑灑的雪花。在自己的眼裡,哪有「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意境或「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壯美。有的,只是恐懼和寒冷。高原上如狼嚎叫的風,肆無忌憚地撕扯着貧瘠卻安然不動的山樑,在荒涼實在難解風情時,雪會以自己潔白之軀,把眼前裝飾成一個掩蓋了所有沉渣地世界,顯得天地靈秀而又冰清玉潔。

可潔白畢竟遮擋不了嚴寒,相互捅在袖筒里的手指感覺不到溫暖時,心裡也反覆想着自己怎麼能擁有一團火,來溫暖自己的手和身體。費了很大勁兒撿拾來的柴草只能帶來瞬間的溫暖,很快又化成灰燼和寒冷。

手爐的念頭靈光一閃。自己找到一大塊黃土坷垃,用鏟子削成磚塊裝。在橫面上挖道槽子,在槽邊上用釘子鑽個小洞,然後撿拾些枯草放在槽子裡,再撿拾點兒隨處可見的羊糞蛋放在枯草上,點燃枯草,羊糞很快也被點着了。不一會兒,融合着自己智慧的土爐熱了,這時捧在手裡,心都是暖暖的。等火快要熄滅時,再添點兒羊糞,並從側邊的小洞用嘴對着吹上幾下,羊糞又着了,手爐又熱了。在嚴寒里,風雪雖大,但手捧的土火爐,卻給了自己很多的溫暖和生活的情趣。

手爐是移動的,也是最簡潔的,就地取材,又會隨時丟棄,但沒有丟棄的是它的那種溫暖,那團已深深植入心底的火苗,始終跳躍。

記得有天一隻母羊產羔,就是在五六個小土手爐的溫暖中完成的。那天天冷,在稍背風的窪地里,有隻黑耳朵的母羊眼看要產羔了,在幾個放羊的幾個人裡邊,除去鄰家的麻臉大伯,其他的人都是和我一樣的孩子,啥也不懂。麻臉大伯裹着一件羊皮大衣,蹲在那裡不停地抽煙是他最大的特徵。當他看到我們幾個小孩兒圍着母羊手足無措時,竟像沒事人似的,很平淡地讓我們幾個孩子把手捧的土手爐圍放在母羊的周圍,並讓我們去四周多去撿拾一些乾草,鋪在母羊的邊上。

沒多長時間,在母羊一聲緊着一聲的叫喚聲中,我看到了羊羔的頭,羊羔帶着臍帶出來了,麻臉大伯像變戲法似的從一個包里拿出把剪刀,很是熟練地剪斷了臍帶,這時的母羊一臉疲憊,疼得似乎都忘記了再叫。可欣喜地聽到了羊羔清脆的叫聲,看見瘦小羸弱的它掙扎着想站起來。麻臉大伯這時早已脫掉了羊皮大衣,讓我給他抱着。他則抱着羊羔,催促着把柴草點着,然後很是小心地抱着羊羔,不近不遠的烤乾羊羔的濕毛。等看到母羊站起來了,他把扶着羊羔的嘴去唅住母羊的奶頭。這時,羊羔不叫了,只見它肚子一鼓一鼓地使勁吸吮吃奶,母羊則溫柔地舔着羔羊的背。

麻臉大伯穿上羊皮大衣,重新蹲在那裡吧嗒吧嗒地抽煙,神態看上去很是平靜,像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有時會催促我們幾個小孩兒給那幾個小土爐里添點兒羊糞。那幾個圍着的小土爐,雖然沒有冒出的火苗,但以它的熱量,給了生物中一對最溫馨的母子,給了一種只有自己能感覺到的溫暖。而這種溫暖的畫面,時常會出現在自己的生活里。

「天寒爐火是重裘」的感覺不僅是在野外能感覺到,其實,在屋子裡,感覺會更加明顯。那時家裡的爐子,都不是鐵爐子,很多爐子是用泥做的,先是做一個土坯,中間掏一圓洞,在洞的中間,橫着掏一圈槽,接着橫擺上幾節鋼筋棍。在鋼筋棍下的側面,再掏出一個小洞。然後用摻和了碎麥草的泥,把放鋼筋的槽抹平了,再用泥把土坯抹光滑了,放在太陽下曬乾了,才算完事。有時為了美觀和耐用,甚至在外邊抹上一層水泥;有的人家的土爐是早在夏秋時節做好的,如果家裡沒有水泥,他就會用拔的草,擰出汁來,再反覆地打磨,會把小土爐打磨得綠油油的,光滑如鏡,煞是好看。

到冬天了,很多人家就用這些土爐子取暖、熬茶,有的人家甚至還在上面烙餅或炒菜。如果火苗不旺時,有時主人用紙板什麼的在土爐側面的小洞處煽風,或是用半節煙筒直接豎放在土爐上端,不大一會兒,就會把火苗拔起來。土爐子用的燃料,也不固定,好像只要能燃燒,什麼都行。有用煤球的,有使木塊的,也有燒乾牛糞的。當然在這幾種燃料里,只有後者相對安全。在用煤球時,因土爐子沒有排煙筒,這樣放在屋子裡是很不安全的,那時經常會聽到村里誰家晚上沒把爐子搬出屋子,讓煤煙給打了,其實也就是煤煙中毒,很危險的。這種土爐雖然方便簡潔,易於製作和操作,但是見不得水,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顯得破舊不堪。有的人甚至怕燒的時間長了,把土爐燒破了,竟在土爐的中間,用幾道鐵絲圍着箍起來,算是防止泥爐破損的一種最好保護。但土爐子在記憶里,也就是短短几年時間,就被生鐵鑄的鐵爐子而替代了。

鐵爐子,在記憶中好像用的時間是最長的,後來又延伸出帶有箱子的燒烤爐、節煤爐等等。因它用的是煙筒,排煙順暢,相對安全。但如果所使的煤不是特別好,用不了多長時間,那就得把煙筒卸下來,把裡邊的煤煙灰渣清除乾淨,防止煙筒堵塞,造成煤煙中毒。即使這樣,屋子裡也不能封閉得過於嚴密,否則,如果晚上有逆風,往往會形成風順着煙筒的倒吹,也易造成煤煙中毒。

漸漸地,時代發展的腳步越來越快,新型爐子的出現已經讓人眼花繚亂,節約性能,安全性能,生態性能一浪接過一浪地革新,爐子的概念和功能遠遠超出了原有的設想。要說家裡的這台爐子什麼時間擱放在這裡的,自己也早已忘記了準確的時間。

現在隨着暖氣普及,地熱的應用,隨着煤改電,煤改汽大規模推進,傳統的爐子已經卸妝歇息,「地爐火歇冷侵床」也早已成了遙遠的過去。

爐子,它記錄着時代的印痕,也保存着記憶的故事。無論它的外形如何改變,但它帶給人溫暖和溫馨的魂,永遠不會改變;它那亘古以來留存的看見或看不見的火苗,時刻都在每個人的心底,靈動地跳躍。[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