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主選單

求真百科

漂泊在花瓣上的佛語(梅一)

漂泊在花瓣上的佛語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漂泊在花瓣上的佛語》中國當代作家梅一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漂泊在花瓣上的佛語

冬天結束了,春天是捕獲愛的季節

五顏六色的愛從塵世里淌出來,絢爛、糊塗,激情、狂放、眩暈。三月的草被春風整理成碧綠,櫻花露出美滿的笑靨。

三郎,如若,我站在三月的路口,等最美的櫻花,我們會不會相遇?

三郎,如若,我們相遇,佛祖會不會原諒我,心甘情願地陪你墮落一回?

我願意陪你去看盛開的櫻花,去看花花綠綠的塵世;我願意與你攜手隔岸觀火,學你一般出入紅塵又無視紅塵。

三郎,命運不按常理出牌,一出生就把你印上漂泊的郵戳,讓你在自己的祖國和出生地日本橫濱飄來飄去。香山、橫濱、惠州、杭州,你的足跡遍及大江南北,日本、泰國、緬甸、印度、爪哇、馬來西亞、越南,你的身影飄泊在國內國外。

由不得你呀,三郎,你生在蓬草一樣的亂世,生在與母愛聚少離多的淒思念里。富庶的家世掛着冷漠和荒涼、歧視和凌辱,你因疾病被扔到富庶之外,扔到黑夜的柴房裡,蒼天有眼,自救天資穎秀的你。不到十歲的你,早早明白人世是紅火坑,佛門為清淨地,你跟隨雲遊的和尚第一次皈依。隔着歲月的屏障,你的傾世的才華熠熠發光,我想輕輕吹開一百年的雲煙,用滿腔的仰慕和愛,拯救你的沉淪、敏感和自卑;但是,三郎啊,如果我情不自禁地將隔岸的火,引燃到你我的身上,你的孤獨和飄零是否願意?

如果信仰的殿堂真是佛法所築,相信殿堂即使喧囂成群,依然不失它的清規戒律。

如果信仰是一間茅草屋,更是見火就着,所有的清規戒律都會在瞬間化為灰燼。

四歲時,一過路相士匆匆而行,只看你一眼,駐足、撫摸着你的頭:「是兒高抗,當逃禪,否則,非壽征也。」難不成,天機乍泄,一語成讖?遭族人冷臉白眼,你第一次出家剃度,卻因飢餓犯殺生之戒被逐出寺門。

你一直出入於茅草屋內外,用內心的信仰堅挺地約束着人性的軟肋,但總會有更執着的軟肋,衝破信仰的堤岸;你的性格決定你的軟肋來回擺動,但是,幾人能知曉那是假象,假象啊!你的愛,純淨、不安、徘徊、自我,這不是三月的錯,也不是櫻花的錯,更不是你的錯!是你不幸的出身的錯,是出生派生的多情、敏感、憂鬱的錯;是亢奮的靈魂,俯瞰欲望的河,欲說還休的錯。三郎啊,你的三月花冢成群,每一片花瓣上寫着漂泊,你的愛若即若離,漂泊不定,像三月櫻花盛放後一地的緋紅。

我知道,你的愛深情。十六歲的少年,初戀熾熱纏綿,可註定這是一株無法存活的愛,日本姑娘菊子是烈性痴情的女子,為了愛你,她把自己種到大海里,卻在你心頭長出直愣愣的刺;你傷痛、無奈、頓足,斷然中斷學業,平生第二次出家,是為愛,你把自己送到寺院,用剃度和閉關祭奠夭折的愛情、永遠的戀人。甚至,一部自傳體《斷鴻零雁記》,書寫你的痛徹骨髓和柔腸百斷,多年之後,如同永不遺忘的橫濱,你的菊子借一本書存活在你的生命里。

你的愛是吝嗇和自私的,你用愛引誘出女人的淚,卻吝嗇每一滴汗水,而愛需要兩個人的汗水和淚水共同澆灌。你拒絕了父親給你選定的未婚妻,卻為了去日本求學,你典當了偶遇時,她贈送的碧玉,而後,掩面哭泣;從日本歸來,聞聽斯人已去,你悲愴不已,你發誓為她寫一部一百回的小說,匹配一百幅圖,難道是為了彌補你的歉意?文字和圖都在三十幅前戛然而止。你用短暫的三十四歲,帶着無盡的悔意和嘆息,貼緊唇上的碧玉。你已分辨不清物與人的關係,你一無所有,只有一行行詩,給你有過交集女子,那是可以放下愛的地方,婉約、惆悵、自然、安靜。

你急風暴雨地愛過西班牙牧師美麗的女兒雪鴻,卻以哽咽的「佛命難違」 拂袖而去,剩下雪鴻悲坳的呼喊:「既然你已決定終身事佛, 為何還要愛我?」 那是你愛的糾結和偏執,甚至自私。

你愛上一見如故的彈箏女百助楓子。同床共枕數夜,卻相安無事。百助楓子的幽怨喚不醒你到達沸點的氣力,你是怕滾燙的沸水燙傷愛和愛你的女子。「鳥舍凌波肌似雪,親持紅葉索題詩。還卿一缽無情淚,恨不相逢未剃時。」 百助楓子黯然傷感中離開了你和東京。

而後,你以10首《本事詩》,記錄了這場愛情的所有嘆息,愛和恨,悲和苦,悵和愁,誰能說你是無情之人吶,「碧玉莫愁身世賤,同鄉仙子獨銷魂。袈裟點點疑櫻瓣,半是脂痕半淚痕。」

你的愛是闊達和寬容的,你愛着的每個女子都有櫻花的影子,你念叨千萬次的夢裡女子,無法走出真實,真實的女子無法入你的夢。三郎啊,三十多年的短促一生,與你有糾纏過往的女人數不勝數,名妓金風,歌妓花雪南,華裔女子佩珊。你身披袈裟呼朋喚友,你流連往返煙花柳巷,你是出名的花和尚, 「萬花簇擁一詩僧。」 或許,溫柔鄉是你避亂世的唯一選擇,袈裟在身佛在心,歡場不過是道場而已。我知道,你是青樓滿座時最寂寞的人。

閱人無數,卻一直為處子之身,不破佛門戒規;「偷嘗天女唇中露,幾度臨風拭淚痕」,佛若無情,又豈能普渡眾生?你自感內心苦苦營造的聖殿時刻在崩塌,時時欲舍凡塵。

你居住在騷動不安的民國,這個歷史的遺腹子,虎狼豺豹的疆場,一直帶着硝煙味的味道,妻妾成群的文字,蘆葦一樣冷峻的名士,風過無痕的俗人,十里洋場的唱詞。三郎,透過百年的風煙,我在一點點找尋你的蹤跡。找尋你一樹櫻花的痴戀,凡俗之間的漂泊,香艷滿地的回眸。我仿佛看到,那個叫曼殊的男人,站在風口浪尖上,站在民國富庶卻悽苦的家世上,一遍遍書寫家國、天下、愛恨情仇。

那一株株傾心的櫻花帶着橫濱母愛的暖,被你攬入懷抱,又放歸天空,放開你濃稠化不開的情感,我一遍遍誦讀你用烈火為愛續寫的《本事詩》:「春雨樓頭尺八簫,何時歸看浙江潮。芒鞋破缽無人識,踏過櫻花第幾橋。」 三郎,情到濃時反為薄,你是擔心愛傷了,你怕愛從最高處跌落,再也站不起來。於是,你選擇用最濃烈的櫻花,捂住碎裂悽苦的內心,跌跌撞撞於寺院,瘋瘋癲癲於紅塵;你用無盡的孤獨與寂寞,收藏青燈外焰的愛;你用退縮和嘆息,凝固花朵的夢,稀釋短暫的緋紅。

那段日子,你是西湖白雲庵的常客,白雲庵是你的借居地。如今,杭州太子灣上千棵東京櫻,朵朵仿佛隔世雲霞,替你訴說着什麼。三毛說:情有若佛家的禪——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就是錯。

不凡的人,自有不同於旁人的軌跡。

你是畫家,筆法挺秀,畫作意境空靈。你是被同學取笑,念經為樂的「蘇和尚」,十八歲的天空鋪滿你才華的祥雲。你是學生,是美術教員,梁啓超及各教員所編的教科書,插圖大多出自你手。三水大師黃賓虹的評價讓多少人妒忌:「曼殊一生,只留下了幾十幅畫,可惜他早死了,但就是那幾十幅畫,其分量也夠抵得過我一輩子多少畫!」

民國至今,有幾人能擔此盛譽?天下有幾個男人敢這樣另類,讓男人女人都高山仰止!三郎,你是同大公認的才子,你是民國天空的奇雲,你是大名鼎鼎的蘇曼殊。半僧半俗、癲狂放蕩、才華卓絕。

你是革命家、策劃者、組織者,你年輕的熱血衝動膨脹。在早稻田大學,十九歲的你就加入了陳獨秀、蔣百里等醞釀成立的愛國組織青年會,立志推翻滿清封建統治。

二十歲,你從早稻田大學轉學至成城軍校,學習陸軍專業,與蔡鍔為校友,立志以軍人報效祖國。櫻花暫隱了沉默、孤獨、憂鬱,新發的革命枝芽,漸趨成熟並綻出絢爛之花。你加入了「抗俄義勇隊」及軍國民教育會,加入辛亥革命前後主要的革命組織……你和陳獨秀、章太炎等革命者談笑風生,試圖謀刺過保皇派的康有為,被孫中山贊為「革命和尚」,比民國高僧大德太虛和尚,修為更高、也更精深。

然革命失敗,你心灰意冷,曾開口向陳少白藉手槍,隻身刺殺康有為,未果。

你是個詩人,詩風清麗淒婉。你天資聰慧,又刻苦勤奮,被斷了糧草,你恨恨於懷,回國後,你向陳獨秀章太炎等學習平仄,你的文學才能,靠的是名師指點加上你的天才。你對《茶花女》情有獨鍾,你翻譯《慘社會》,翻譯了拜倫、雪萊、歌德的詩,用梵文翻譯印度女詩人陀露哆的《樂苑》,你與嚴復、林紓並稱清末民初三大翻譯家。

「契闊死生君莫問,行雲流水一孤僧。無端狂笑無端哭,縱有歡暢已似冰。」輾轉香港前留下的這首詩,是你人生的真實寫照!你精通日文、梵文、英文、法文。這是你自小開始顛沛流離饋贈的生活法寶,抑或是你清絕骨骼里自帶的武器?

北大教授謝冕將「最後一位把舊體詩作到極致詩人」和「古典詩一座最後的山峰」冠名與你,三郎,這才是名至實歸啊。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的好友名單里,有孫中山、蔣介石、汪精衛、黃興、陳獨秀、廖仲愷;有章太炎、柳亞子、魯迅、蔡元培、周作人,更有賽金花、小楊月樓、花雪南以及金鳳等當時交際花、名伶和歌妓。誰敢說你只是如煙往事中的一個過客和尚?

也許你吃的苦太多了,你貪愛甜食,而嗜甜食又恰恰反證了你的苦命。

人在紅塵,你無法放棄世俗的情愛。愛美女、吃花酒、逛青樓,但你始終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發乎情止乎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宿昔朱顏成暮齒,須臾白髮變垂髫。一生幾許傷心事,不向空門何處銷?」王摩詰的詩句點化了憂鬱的你,在惠州郊野的一所破落寺廟。櫻花滿山,你第三次出家,決意「掃葉焚香、送我流年。」 而貧瘠和飢餓將你多次流放。你愛憎分明自斷親疏,你痛恨父親薄情於養母,斷然拒絕奔赴父親的葬禮。

二十多歲起,你已飽嘗人間冷暖,開始「一缽千家飯,孤僧萬里游。」的生活。難不成,冥冥之中是你被放逐的宿命?「一切有情,皆無掛礙。」你臨死前寫下的偈語,刺傷了三月櫻花的眼神。

闊綽時一擲千金,貧困時老實生活,率真爛漫,恣意灑脫。你的出塵入世,你的超然不羈,也許是故作瘋癲愚痴,掩飾你內心的敏感、脆弱和抑鬱。才子也好,奇人也罷,身處污濁混亂世,三郎,你是黑暗世道里最乾淨純潔的靈魂。

人間三月,玄武湖的櫻花開出深情的緋紅,武大櫻花在古建築群里沉思,日本的櫻花爛漫如昨,長豐的櫻花等待領養俊逸的文字,只有杭州的櫻花拚命地開,淒楚、沉默地凝望着西泠橋邊的兩座墓,隔着一千多年的距離,你與蘇小小做了鄰居,一妓一僧,誰能說清人間的悲歡離合?

「十日櫻花作意開,繞花豈惜日千回?昨來風雨偏相厄,誰向人天訴此哀?忍見胡沙埋艷骨,休將清淚滴深杯。多情漫向他年憶,一寸春心早巳灰。」三郎啊,一首《櫻花落》,窮盡了你淒涼短暫的一生,我分明看到,漂泊的花瓣上寫滿了佛語。[1]

作者簡介

梅一,曾用筆名:蘭心梅韻, 本名:邵敏。魯迅文學院安徽作家研修班結業,系安徽省作協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