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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石(董祖斌)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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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石》中國當代作家董祖斌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清江石

聳立在中國第二階梯的莽莽武陵大地,其實就是一塊巨大的石頭,億萬年前,從海中帶着熾熱升起來,從那些跌宕在其間的河流兩岸與如今洞穿其間的高速與鐵路隧洞中我們都可以看見他無邊無際,深入內心的堅硬的骨殖。那是這片山地及生存其上的這個民族的遺傳基因,無法輕易解讀其密碼。

鐵漢總有柔情相伴,就在這樣的堅硬與粗獷中,卻誕生出一條河流,名字居然就叫清,那是水最美的形態。清江,從利川被稱為鄂西屋脊的齊岳山發源,一路開山劈石,浩浩八百里,一路風光秀絕,艷壓群芳。那些石頭,被這柔情的清江水拍打過、撕咬過、浸泡過,成為女媧補天的五彩。

兩岸,一個在白虎嘯叫中歌且舞的民族與江水一道流進歷史,流進現實。他們在這片貧瘠的石頭上不屈不撓、不離不棄,生活着,快樂着。而且形成了獨特的文化形態,尤其是那些哭生笑死表現出的豁達的生死觀,讓人感到一種禪悟。哭嫁,跳撒葉兒嗬等獨特的文化事象增添了這個民族的神奇和魅力,如今,正在旅遊與文化的井噴狀態下聲名遠播。

這一片大石頭上面,在風雨的切割下,分解成無數的小石頭。於是,這裡的石頭走進了生活,堅硬的質地開創出無數的智慧與藝術。清江兩岸,到處都是取自天然的石頭製品,石頭建成的房子、石頭製成的墓碑、石頭製成的磨子、石頭製成的碓窩、石頭製成的水缸、石頭製成的凳子、石頭製成的盆子,大大小小,高矮方圓,不一而足。石頭,變成和水一樣的溫柔,任人隨意雕刻,和人的相處改變了那種冰冷氣息,變得可愛和親切。

江水也是一雙巧手,每天仍然不停地雕塑,終於在這塊大石頭上刻出了花紋、刻出了文字、刻出了木排、船帆、縴夫號子、薅草鑼鼓、哭嫁和撒葉兒嗬、刻出了深深峽谷、刻出了村莊與炊煙、刻出了老農額頭上深深的皺紋。

從石頭上越過之後,她來到了平原上,於是一下子收斂了那種野性,變成大家閨秀的模樣。從宜都放下裙裾,邁着碎步靜靜地匯入到長江之中,開始演變一種具有中華氣度的雍容華貴。告別了石頭,清江從此也就告別了老家。八百里長路,是一首傷心且快樂的哭嫁歌,清江的出嫁之路,沒有歸程。

我住在清江之源。多次有意無意地乘船遊覽過清江,飛瀑激流時走過,築壩截流風平浪靜時也走過,原來「水清十丈,縹沙見底」的鵝卵石、兩岸高聳的懸崖都沉睡在江底了,清到如碧玉的清江水深邃如海,每個人如有所思,如有所失,一縷清風,吹拂着石頭,村莊和記憶。

記得有一段時間,掀起奇石熱,清江沿途,均布滿奇形怪狀的石頭,有的以外形質地取勝,有的以圖案花紋取勝,均被命名為清江石,紅火過好一陣子。一條江的河道只要是攀岩和乘船能到的地方,石頭都被目光檢閱了一遍。清江奇石中間的一種叫做雲錦石的,只在清江大龍潭的一處河段有產出,究其實好像是火山噴射出的熔岩凝結依附在江中鵝卵石四周的緣故,因形似雲紋,故稱雲錦,形狀獨特,只此一處,因此愈顯珍貴,這一段河床幾乎有被刨根翻身之禍。清江石,於此成名,深受臧家青睞。

對於清江石、雲錦石的掠奪性開採,我一直不贊成,我有些尊敬自然。清江石,自然放在那些山水裡的,無論誰拿去擺在客廳和書架上滿足一己之私都是掠奪。它應該只屬於那段河床和山川,防盜門裡的陳設,都是一種有意或無意的盜竊。

一天,我隨着一群鍾情繆斯的年輕人來到了清江之尾的長陽,參加一個青年作家高級研修班。來自全省各地的文學青年,來自全國各地的鴻儒大賢,齊聚小小的長陽。一時間,峽江之側的這個小小縣城星光璀璨,文風浩蕩。每日聽課堂上大師們的高論,都有茅塞頓開之感。尤其是各位大師智慧與思想碰撞出的火花,燦如雲霞。一日有半天日程為自由活動時間,於是約上幾位哥們到住宿酒店旁的公路邊走走。一路走,一路討論者文學與社會,過了憤青的年紀,而又還遠遠未及不惑的程度,言辭間還是有些迷茫。

一路行去,已是典型的城鄉結合部位置,城市的氣勢與鄉村的本質交錯融合。卻見路邊每戶農戶家都有一兩間經營的展廳,裡面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花紋和質地都很好,每一塊都是一副山水畫,潑墨的、水彩的、寫意的、抽象的,挑戰着人的想象力。和我老家的那些清江奇石經營者、收藏者相比,這裡就是典型的「大巫」。有幾家做得很有規模,也很有檔次,看那些標價,我們都咋舌不已,少則數百,多則數萬,那些石頭,就像是一幅幅精緻誘人的藝術品,讓人有擁有的衝動。可我等都是囊中羞澀之人,未敢開口問津。公路兩旁,每家每戶,都已經加入到了此產業。細問農戶,方知這種產業已成為整個長陽的一大特色,沿清江一線成為一條產業帶,而且也形成了產業鏈,挖的、撿的、剖的、磨的、賣的一條龍。公路邊,豎起很大的廣告牌,上書:清江奇石長廊。這時才依稀記起,來報到的那天晚上,下了高速以後,一路上的路燈下面都有着關於奇石的廣告,還眼見沿途的公路兩旁擺着大大小小的石頭,大的幾乎有半間屋子規模,小的只有拳頭大小,石頭,隨處可見的石頭,在這裡成為最特色的商品。

直到這時,我才開始為這條江擔憂。清江,億萬年來用浪花柔波雕琢的石頭,一個一個,都是細思量後放在身下孵化的孩子,如何經得起這樣取卵式的開發?沒有了石頭的江,還是那條地理與文化意義上的江嗎?我從這條江的源頭來,江水利盛滿了她的子孫的目光,心中開始隱憂。於是問詢那位經營規模最大的戶主。這位戶主已經靠經營石頭髮了財,而且還是該縣奇石收藏組織的負責人,已經有了一種文人的雅意,陳列室里,字畫也時有點綴。他告訴我,這裡經營石頭已經有些歷史了,而且也找到了市場,很多外來客商都是慕名而來,他家最大的一塊石頭有兩層樓高,得大型起重機、大型拖車才能作業,我朋友玩笑着問了價,價格是85萬元,那幾乎是兩套房子的價格,這就是一塊石頭藝術化後的華麗轉身。我說出了我的擔憂:會不會竭澤而漁?他說,江里的確已經尋遍了,也尋盡了,現在已在山上找了,而且,原來注重天然的外形色澤,但是現在是人工製作了。然後指給我看,我才注意到,路邊的小棚里,有人將一大塊石頭用機器鋸成薄薄的一塊一塊的,然後用電動的磨洗工具把這些鋸下來的小塊進行精心打磨,最後還塗上一層透明的油漆,於是變得分外的好看,價格也馬上飆升,而那一塊石頭經過如此捯飭,價值成倍增加。此前我見過的奇石經營,但是都在尊崇石頭自然的外形,沒見過這樣「做」出來的「天然」奇石。而有意思的是,就像翡翠一樣,這些石頭在鋸開後,裡面的花紋比外面自然的狀態要美麗很多。一時間,竟然無語,不知這是一種智慧還是一種貪婪,抑或是欺騙、破壞?思考着與夥伴們悵然走回。

又一次坐在課堂上聽課的時候,看到前後埋頭做筆記的同學,忽然心中就想到了清江石。文學是一條清江,清得可以照見思想,這一批青年就是清江石,正在其間接受風浪的洗鍊。城市文明就像那些提着包包的買主,而我們所緬懷的鄉村文明就像那些天然的清江石,一天一天,在誘惑着接受改變。有學員說,要以文字為刀,進行對抗,我在着柔柔的清江旁,聽出了易水的風嘯。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在座談會上我覺得每一個年輕的聲音都透出一種滄桑。講台上的大師們,我忽然覺出和那些鋸開清江石的工匠有些類似,我們都是一些清江的原石,連自己也許都看不到內心的花紋和圖案,於是在他們的目光與語言中,解剖開,開始一種升華的打磨。

文化是一條不息的江河,思想永遠是其間閃耀的清波,而首當其衝的文學,則是浩淼歷史長河中的一條名副其實的清江,我們這一群瞪大眼睛找文學道路的年輕人是一塊塊石頭,任憑時光風雨,任憑紙醉金迷,沉默如石,如清江石,用心接受那種砥礪,等待着打磨和打磨後的瑰麗。

清江石,那切開後的肌膚,風光無限。越來越少,而又比比皆是,只要這條河流源流不息,只要頭頂的心空依然高懸。[1]

作者簡介

董祖斌,男,湖北恩施人,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