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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飯(李喜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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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飯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派飯》中國當代作家李喜春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派飯

村子背靠着山,一條小溪蜿蜒流過,三十幾戶人家依水而居。村西頭有棵老柿樹,樹下就是學校。說是學校,其實只有一間房子,一到四年級二十幾個學生,上複式課。老師也只有一個,老師吃派飯,每家三天。隊長說了,這三天,除了讓老師吃好喝好,家裡也要收拾乾淨,老師是文化人,講究衛生。

管飯這幾天,女人們拿出看家本領,儘量做到頓頓不重樣。炸油餅,包餛飩,擀麵條,涼菜熱菜合理搭配。飯桌上一般只有老師一人,孩子被打發得遠遠的;男人上地沒回來,即使回來也不能回屋,一身泥一身汗的。飯菜擺放整齊,女主人坐在門邊,手裡捧一隻鞋底,熟練地紮上透下。老師剛放下碗要起身,女主人一步跨進門。「老師吃好了?我再給你舀一碗。」老師笑着擺擺手,「好了。」

老師一走,孩子們猴一樣躥到桌邊,風捲殘雲。

今天是芳子家第一次管飯。上課時,芳子坐得格外端正,黑而亮的眼睛緊緊地跟着老師,聽得十分專注。她第一個寫完作業,雙手捧着遞到老師面前,老師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勾,讚賞地看了她一眼。

芳子能來上學,還是隊長一催再催,秋嫂才把她送到學校的,比同齡孩子晚了兩年。九歲的她身材瘦小,臉色蒼白,一頭黃拉拉的頭髮從來都沒有服帖過,像是多年不洗也不梳,一件不辨顏色的上衣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衣服上的口袋因為脫線,全都耷拉着。

芳子站在老師宿舍門口等老師吃飯。老師洗完手帶上門出來,遲疑片刻,彎下腰,一隻手撫着芳子的肩頭,「芳子,回家跟你媽媽說,這幾天老師家裡有點事,就不去吃飯了,好嗎?」

為了這次派飯,前兩天,芳子的媽媽秋嫂淘了一袋麥子,用平車拉到磨坊,大着嗓門痛快地道:「給我磨點白面,我管老師飯呢!」

「多白?六零?七零?還是八零?」磨坊的二娃明知故問。

「我不管幾零,我就要白面。」

「我說秋嫂,你大概就剩這一袋麥了吧?你可真捨得,全都白面能吃幾天?剩下幾個月專吃玉米饃?」

「你別管,吃我的又不是吃你的。」

裝好面,秋嫂徑直去了鄰村的姨家。「給我蒸一鍋白饃饃,我管老師飯呢。我沒豬,麩子給你留下。」

管飯前一天,秋嫂走在巷子裡,逢人便問:「我明兒管老師飯呢,你說我是擀麵還是包餛飩呀?」

秋嫂本來嗓門就大,現在更是嚷嚷得滿村子都知道老師飯輪到她家了,老師卻不來了。

「你看多巧,早沒事晚沒事,輪我管飯呢老師說有事,再回着,再回老師總不能還有事吧?」

秋嫂又開始掐着指頭算日子,串賢管完了,敏子管完了,該惠惠嬸子了,剩下一天了……

「你管完輪我家了嘛,你咋交給紅紅家了?」秋嫂風一樣旋進惠惠嬸子家,高聲喪氣地問。

「哎呀秋嫂,我給忘了,忘了你芳子都上學啦,再回記着給你說。」

惠惠說,「不過話說回來,叫我看,你就不管了,馬馬虎虎過去就算了,村里沒人跟你計較的。」

剛剛準備出門的秋嫂一聽,收住腳步,歪着頭,斜過眼,「你說這話是啥意思?我咋啦?我咋啦?我哪裡跟人不一樣啦?我再沒有也能管起老師兩頓飯!」

第二天,約摸快放學了,秋嫂解下圍裙,專意候在巷子裡,待老師走到門前,她一把拉住老師的衣袖。「老師,走,先上我家吃飯去。我還沒管呢她們就輪過去了!我女子跟人家一樣上學,我咋能不管老師飯?」

老師猶豫着。

「老師,我知道你愛乾淨。為管飯,我專門把我妹子叫來打掃了一天,我過年都沒費這麼大神。昨天又蒸了一天饃,今兒大早起來就開始做飯……」

老師尷尬地立在巷中間,「秋嫂,你看……這……這……」

惠惠嬸子聞聲小跑出來,拉過秋嫂,「秋嫂,我不是跟你說了嘛,你一個人又是地里又是屋裡,還有個娃纏着,不管就不管了,老師也體諒你,管飯不管飯,都不耽誤芳子上學,是吧老師?」

老師點點頭,歉意地看了秋嫂一眼,往下一家去了。

秋嫂是個寡婦,男人死後,她恍惚了大半年,再醒過來的時候,就變得高聲大嗓,咋咋呼呼,家裡也不拾掇,光光的炕席上常年堆着一床爛被子,衣服到處扔,髒的淨的分不清,盤子碗擺哪是哪,進到她家,沒地方站沒地方坐。

一年也就兩輪飯,秋嫂卻次次落空,眼看芳子就要從村小畢業了,秋嫂想出一個好主意。

那是個周六,秋嫂特意炸了十幾個油餅,芳子上學時,她挑了幾個最好的裝上,囑咐芳子,「到學校趕緊給你老師送去,給他說,今兒禮拜天,吃不完拿回去。」

芳子拎着油餅,一路小跑來到學校,興沖沖送到老師房裡,老師卻怎麼也不收。芳子拎着油餅,死活不走。老師勸急了,她頭一低,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老師趕緊接過來,芳子抹了一把眼淚,這才轉身走了。

上課時,老師托着一個大紙包走進教室,說:「來,吃油餅了,一人一份。」

孩子們歡呼起來。

老師把分得整齊勻稱的油餅一塊一塊發給同學們,一邊發,一邊說:「吃了油餅,第一要好好學習,第二要謝謝芳子同學,這油餅是她帶的。」

吃着油餅的孩子們目光齊刷刷看向芳子,芳子低下頭,漲紅了臉。

放學回到家,秋嫂趕緊問:「油餅給老師了?」

「給了,但老師沒吃,分給同學們吃了。」

管飯不管飯,的確不耽誤芳子上學。晨讀時,老師總會讓她領讀課文。她的衣服依舊松松垮垮,身材依舊單薄瘦小,但她腰板挺直,神情專注,讀起書來抑揚頓挫,朗朗動聽。

今天,老師去鄉小學開會,讓芳子管理紀律。幾個調皮的男生如遇大赦,招東家,惹西家,滿教室亂竄,甚至攛掇着幾個人一起溜出去,芳子把他們追回來,氣急地說:「再搗亂我就給老師報告你們!」

「你敢!」

「我就敢!」

「看你穿得跟個叫花子一樣,還報告我們……」

剛才還理直氣壯的芳子突然就噎住了,一層陰雲從額頭漫到嘴角,薄薄的眼皮和蒼白的小臉一齊緩緩垂下,瘦弱的胸脯劇烈起伏着,心頭的委屈一浪一浪衝上來,憋了好半天,她還是一頭爬到桌子上,嗚嗚地哭起來。

幾個要好的女同學圍上去。

「芳子,別哭了,等老師回來告訴老師。」

「芳子,別理他,穿得不好怎麼啦?你每年都是三好學生呢!」

「就是,我們沒有看不起你。」

「老師也沒有,他還讓你當班長,讓你幫他批改作業……」

芳子猛地揚起臉,打斷話頭,「你們別勸我了,我還不知道,老師從來沒去我家吃過飯,他嫌我家髒,嫌我媽是個傻子……」[1]

作者簡介

李喜春:70後,山西省芮城縣人,教師,山西省作協會員。作品發表於《山西文學》《河東文學》《古魏文學》《小眾》微平台等。

參考資料